一轉頭看見沈玉朝竟在琢磨什麽,好像在看不認識的一個人。


    沈蕎聞得出菸絲的黴味?這不是很扯嗎?估計就是順口一說的吧。


    “你抽過?”他似笑非笑的問。


    “父親抽菸啊!再說我從前眼睛不好,耳朵和鼻子卻是很靈的。”沈玉朝的眼睛裏疑惑在閃跳,他似乎不能接受這個說法,沈近山用的菸絲都很講究,一般是雲南楚煙,召煙,也有亦力把裏的漠河煙,絕不可能抽發黴的。


    “那,射弓呢?一抬手便射中燈籠正中的蠟燭,我都未必做的到。”他的語氣一點都不像開玩笑。


    “什麽弓和蠟燭的?”杜菎臣完全聽不懂兄妹間的談話。


    沈蕎咽了口水說:“那隻是碰巧而已,現在叫我射肯定是不中的!”


    沈玉朝不信,沈蕎射那一箭時的氣勢,無端的就讓人想起馬上的將軍直取敵人首級的狠厲,他抬起下巴居高臨下審視她,半晌才一笑:“算了,今日也不方便細問……”便搖頭走開了,杜菎臣快速的看了沈蕎一眼說:“三表妹累不累?沒想到碰到了錦衣衛戒封,耽擱了,時間……”


    沈蕎慡朗道:“這又不是你的錯,再說停下來歇歇也是很好的。”


    不遠處沈茵忽然尖叫:“啊蛇!”


    沈玉朝和杜菎臣同時奔了過去,沈蕎站著清淡道:“不會吧,蛇不要冬眠嗎?”


    沈玉朝用手敲了敲沈茵的頭道:“那是一截蛇皮,動都不動一下的你也嚇成這樣?”他恨不得下一句就加上:廢物兩個字,看看杜崑臣在便咽下去了。


    杜菎臣卻用腳連踢幾下藏入了衰糙中,其實,他還真是個細心的好郎君,真的可惜了,沈蕎不會嫁給他。


    小廝跑過來說:“公子,可以走了。”


    幾人又上了馬車,繼續向寶珠峰駛去。


    又一個時辰後,車馬再停,說是到了,下車一看,果然是巍巍連綿的一片群山,冬天尚未過去,山頭上的積雪猶在,像灑了綿白糖一樣,腰線之下的山坳裏果然成片的種植了山茶,最高的一人高,大多數半人高,葉子都是蠟質的深綠色,花朵和花苞各含一半,開的七八分滿最是動人可喜的樣子。


    杜菎臣紅著臉笑道:“請三位小姐再走一段,山陽坡下菎臣早已遣人布置了茅舍三間,茶飯也備好了……請。”


    沈茵嬌笑驚喜道:“茵兒還以為今日隻是用些點心,沒想到菎臣哥哥竟然叫人備了飯菜?這裏遠離京城,你是怎麽做到呢?很不容易的吧!”


    他謙和道:“怎麽能讓妹妹們吃幹點心果腹,不過……飯菜是很普通的齋飯,還望妹妹不要嫌棄才好!”


    “那怎麽會呢!”


    沿著兩旁迎春花夾道的山徑徐徐向上走了半盞茶功夫,便見清清慡慡三間帶籬笆前院的瓦房,房後又帶個半圓的小院子,東西各有一個小廂房,東麵的炊煙裊裊有柴火香。


    院門口立著兩個婆子,一看打扮也不是鄉野村婦,想必是杜府裏事先派來的伺候的人,院裏一圈種植著ju花蘭糙冬青,兩個院角上都有桂樹廣玉蘭,樹下有老井石磨,地上堆著玉蜀黍和過冬的土豆等,牆上掛著臘肉,一派農舍氣息。


    沈玉朝四麵看著:“這個小院子收拾倒也整齊,菎臣常來的嗎?”


    杜菎臣點頭道:“一年裏總有一個月的時間在這裏看書”


    沈茵近前道:“吃住都在這裏不會覺得無聊嗎?”


    他又慢慢紅了臉說:“不會,這裏清靜,可以心無旁騖的看書,有些書在高門大宅裏是看不進的……”


    “所以菎臣哥哥才考中了解元呀,說明這裏風水也好!”沈茵口吻天真,星眸直閃。


    沈蕎卻帶著茹姑已經到了廊下要進正房,杜菎臣同沈茵客氣了一句就趕過去照顧她二人。


    “三表妹小心,這裏的門檻比家裏的高!”


    “這是為何?”


    杜菎臣靦腆笑道:“山中難免有蟲鼠蟻蛇之類,樟木的高門檻也可擋一些在外麵。”


    廳堂布置的簡單質樸,不見奢華,可見杜菎臣的內心是素淨的。


    櫸木八仙桌上擺著八樣冷菜點心,管事模樣的一看人來了忙上前見禮,杜菎臣道:“上熱菜吧!想必大家都餓了。”


    嗯嗯,茹姑卻拉著沈蕎的袖子,巴巴的看著她。


    “怎麽了?”


    茹姑臉上緋紅兩腳侷促,卻又說不出話,沈蕎猜她是要上官房。


    屋裏伺候的丫頭也都是有眼力的,已經有一個身穿豆綠小襖的走上來一福:“小姐請隨奴婢來淨麵洗手……”


    茹姑馬上就聽懂了,主動拉著沈蕎去了,路上沈蕎在她耳邊說:“以後要去官房記得說出來,要做什麽都大方說出來,沒什麽不好意思的,知道嗎?”


    西廂房一半做了浣洗的淨室,另一半做了官房,洗手盆旁澡豆巾帕齊備,十分幹淨,伺候的丫頭也訓練有素,估計也杜府裏帶出來的。


    再回來廳堂時,沈玉朝和杜菎臣俱已坐下,詭異的留了三張位子,兩人中間有一張,對麵有兩張。


    沈茵在沈玉朝身旁咬著下唇躊躇著,她不想和茹姑坐一起,卻又不太好意思坐在兩人中間,那張位置十有八九是給沈蕎留的。


    沈蕎帶著茹姑往二人對麵一坐,其實,除了沈茵對她有歧視外,這個像蘑菇一樣連陽光都用不著隻要有點露水就能生存的女孩子,實在是乖的讓人心疼,杜菎臣這一路過來也早就心知肚明,她看起來似乎腦子不太靈光的樣子,卻是沈蕎一心護著的人,因此他對茹姑說話時聲音十分輕柔,也不會貿然離她太近。


    隻剩最後一張位子,沈茵就竊喜著坐下來,沈玉朝瞟了她一眼。


    “菜色不夠精緻,隻能保證新鮮並溫熱,稍解饑渴而已。”杜菎臣雖然還是臉紅,但話說的流利多了,可見害羞的毛病隻要鍛鍊就能些改善。


    第95節 戒台的護身符


    沈玉朝道:“這個地方能有這樣一桌菜已是奢侈,若不是你提前布置,我們早就做好了幹糧填飢的準備……話說這貼餅,做的十分好,我去年曾到過陝西,就在一家老闆姓花的岐山麵館裏吃到過這樣的餅,回了京城後到處去尋,都沒有這麽正宗的,不曾想今兒在這裏吃到了!”說著又慢條斯理的拿起一塊,裹了蔥白肉絲細細嚼起來。


    沈茵側目道:“哥哥出門在外還是少吃些生蔥吧,不會有味嗎?”


    沈玉朝眼都不抬:“你離我遠些就好了,再說這生蔥又脆又甜,本就適合用來裹餅,似你這種吃法,隻吃了一半而已,根本不地道!”


    杜菎臣附和道:“玉朝兄說的極是,正該這樣吃的。”


    一轉頭,沈蕎早卷了蔥絲和肉、鳳凰蛋一起津津有味的嚼著,茹姑看了也有樣學樣,兩個姑娘各一雙皓腕捧著金黃色的餅,櫻紅小口咬著倒是十分有趣生動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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