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還可以來找你玩嗎?”


    “如果你不逃課的話……”沈蕎扭頭向屋裏走去,鬆香立刻來扶她。


    “她真的在釀酒?”


    四齊垂目道:“是,稻米都蒸好了,說是酒麴也拌了……”


    小秦氏看著銅鏡裏的自己,慢慢拿下赤金飛燕簪,到底哪裏不對了呢?釀酒這種事情,是一個自小養在深閨的瞎子能學會的嗎?


    是誰在暗中給她出謀劃策?柳氏已經死了,那就是染秋了?那個身上有功夫的丫頭!鬆香的事情沒有處理好也算是個失誤,當然最大的失誤是沈蕎沒死成。


    幸虧白同喜有另一份診脈記錄和藥方子留底,沈茵送去的銀杏和筐也取回來了,不怕她攀咬。


    她要敢亂說那就是誣陷!相信死過一回後變聰明的她也不敢這麽做。


    話說茵兒這個笨丫頭!送銀杏給沈蕎的時候居然用的是望霞堂裏的青竹蔑萬字紋筐,這不是敲鑼打鼓的告訴別人是她送的嗎?哎……


    驀地感到掌心一陣刺痛,原來是被簪子尖戳了一下。


    那天沈蕎跑到外院去領東西的時候府裏都傳遍了,說三小姐要親自釀酒獻給父親,難道她已經不再怨怪沈近山了?還是她的策略?


    看著越來越脫離掌控的沈蕎,小秦氏心裏一時也沒了方向。


    豆花胡同裏又開始在布置沈際的新房了,怎麽辦?


    沈近山就這麽鐵了心的要讓沈際姓沈?難道沈際真是他的兒子?小秦氏對著鏡子裏的自己搖頭,不不,沈際和沈近山從外貌氣質到性格習慣都大不相同,況且她這麽多年一直在暗中調查,並沒有查到他在外麵有女人的證據,她了解沈近山,他並不好色,如今身邊一妻二妾裏,他最喜歡的還是自己。


    要是連這點都沒把握,那也太荒謬了!


    也許,自己應該換個思路?去和沈際談談?他想要什麽不妨來和自己做交易,畢竟沈蕎的舅舅刑部侍郎秦楦還在那裏呢,他肯定也會阻撓這門親事的。


    “太太,我剛才聽說,老太爺明天要帶著老太太去淩家賀壽!”


    小秦氏的金簪子終於落在梳妝檯上。


    “他這是吃了秤砣了鐵了心了!好,我們也可以開始走棋了……”


    “五少爺後來又去過春行閣?”


    “去看三小姐釀酒來著,采那個紫葉野柿又引發了氣喘症,不過,三小姐屋裏的染秋教他一個練氣的法子,說能根治。”


    小秦氏呲笑:“胡扯!憑她那個不知第幾流的氣功就想給人治喘病?誰不知道氣喘症向來是疑難雜症,多少大夫碰都不願意碰。”


    “也真是邪門……生病之前默默無聞,跟誰都不往來,活過來以後怎麽一個個都關注起她來?秦楦來看她,錢絡兒去看她,蘿姐兒幫她傳話,老爺子也管起她的事來,就連往日裏聽不見看不見的三房也出現了,再這樣下去,她要不要挑一麵旗開個茶館天天迎客呢!”


    “五少爺再去的話,要不要攔著?”


    小秦氏眼前浮現了一張女人的臉,像冰雪,像雲霧,仿佛吹一口氣都會散了似的,脊背不禁麻涼起來。


    “那孩子別碰,萬一有什麽好歹的可麻煩死了,孤兒寡母身上一股子孤寒氣,惹他們做什麽隨他去吧。”


    沈蕎剛運完氣,周身的血液都活躍起來,她又在小花園裏練了兩遍落塵劍法,隻覺得內息充盈,四肢有力。


    似乎已有之前三四成的功力,感覺好極了!


    她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要不要叫了染秋每天陪自己練功?很快她就自我否定了,還不到時候,染秋是想不通自己怎麽會練功的。


    沒人想的通。


    除非有一天她打算公開自己的身份,有一天,絕不是現在。


    自從沈玉謙告訴她簡氏是老太爺的繼室,隻有四老爺是她所生之後,沈蕎心裏的疑問不但沒有解開,反而更重了。


    她可是有兩個嫡親孫子的,幹嘛那麽護著沈際呢?


    難道沈際是四老爺的私生子?


    沈蕎馬上又否定了,怎麽可能?年齡上就不可能,沈際和四房應該沒有關係!


    沈近山的貼身大丫頭紅楓來了,沈蕎還沒發話呢,阮媽媽就一臉巴結的把她請進屋坐下。


    又忙不迭的拿了五香瓜子和山楂糕粽子糖出來,她寵辱不驚的說:“媽媽不用客氣,我不坐,我過來就遞一句話,臘月初二那天淩老爺帶著夫人和大公子來賞花做客,提出要見見家裏三位小姐,老爺說照理都該去見一見的,不過三小姐若是不愛見生人,也可以不去,讓我過來問問小姐的意思”


    沈蕎前一陣子聽說了,老太爺有意讓沈蘿和淩家結親的,淩家居然在過年前來訪,看來是商量的差不多了吧。


    阮媽媽搶著道:“我們三小姐身子還沒好全呢,要不就不去了吧。”


    沈蕎站起來說:“我可以去,麻煩你告訴父親,我身子沒問題,請他不必擔憂”


    阮媽媽和紅楓都有點意外,難道她聽不出來嗎?老爺雖說是徵詢她的意見,但是希望她不去的意思更大些,而且太太應該也不希望她去。


    一個瞎子,就算長的漂亮,難道還能在這種場合為沈家掙臉麵不成。


    “那……奴婢這就去回稟”


    “等一下,父親現在母親屋裏嗎?”


    “老爺在書房寫信”


    “那我去給父親請安”


    “啊?哦,請”


    卷翠樓的小書房裏,沈近山臉色寧肅的把剛寫好的信放入信封,取一小塊氣如梗米的青泥封住,又慎重用了膠泥封輕輕壓住,上麵赫然是一個甲骨文的“山”字。


    忽然覺得院子裏有人影移動。


    紅楓伸臂護著一個穿淺梅子色鬥篷的女孩子走進院來,那不是珍娘嗎?


    她怎麽會到自己的書房裏來?印象中她可從沒來過……


    第36節 仿佛是愛


    沈蕎早就感到沈近山透過開了半扇的窗在打量自己,她卻目不斜視繼續向前走。


    不等紅楓通傳,沈蕎隔著靛青色的棉門簾叫:“女兒來給父親請安,不知父親可方便?”


    沈近山狐疑滿腹的親自來迎她:“冬月裏最冷的時候,珍娘怎麽想到來請安了?可是有什麽事為難?”


    沈蕎馬馬虎虎的福了一下。


    “沒什麽事為難,隻是來請安的”


    “那坐吧……”


    沈近山往內屋走,染秋和鬆香攙著沈蕎在後麵跟著。


    室內很安靜,香薰爐裏燃著很淡的香,他身後的博古架和書櫥都是深褐色的大漆,一把南官帽椅式樣很老,把手比客廳裏的要粗上一圈。


    牆上掛著一副群山鬆濤圖,氣息陳舊,沈蕎不懂書畫,不知道是不是名家之作。


    沈近山看著她的臉道:“血燕可曾每天都吃?仿佛氣色好了很多。”


    “每天吃,謝父親垂愛”


    垂愛嗎?沈近山一時間有點恍惚,沈蕎也願意用這個詞了?父女兩總算可以看似和和睦睦的坐下說話了,雖然這和睦裏也透著點不自在,不像沈茵和自己那種毫無距離感的親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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