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緊握住宋畫祠的一隻手,像是握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如果失去了她,他將永遠墮入黑暗,而在黑暗之中,他會做出什麽荒唐的事情,終究未可知。


    宋畫祠的心情也是異常不同。她從未感覺過這種心髒好像要從胸口裏跳出來的感覺,也從不知道原來這隻手給自己帶來的感覺那麽厚重,又那麽真實。就連這感人的溫度,也在寒冬臘月裏,溫暖得讓她想落淚。


    她隻想捂著心口告訴他,也告訴自己,原來她對他已經用情至深,再也不需要去用什麽東西證明了。


    兩人走到梅林深處,雖然一直沒有說話,但是暗處的交流一直沒有結束,直到沈硯修在一處黑暗的地方站定,背對著兩人道:“就這兒了,我之前看過這個地方,十分隱秘,一般不會被人發現,如果沒有什麽大的動作和聲音,就是旁人經過也不會發現你們。”


    頓了頓,他轉過身,麵色隱沒在黑暗中,叫人看不分明。他問孟昭衍道:“你今晚,就要將人帶走嗎?”


    孟昭衍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打量沈硯修的神情,但是這黑暗地界也是他算好的,除了異常冰涼之外,叫人覺察不出什麽。


    他收回眼神,搖了搖頭,就這個動作,卻讓身邊的宋畫祠為之一震。


    “你不帶我走?”


    孟昭衍安撫性笑笑,道:“自然要帶你走的,回王府,否則我這次來也是白來,但是現在不是時候,你在宮裏有身份,必然要鋪好路才能不惹起別人懷疑。”


    他指的身份是指沈硯修當初為安頓宋畫祠擬好的禦醫身份,雖然她一直是掛牌從未上崗,卻也記錄在案,不能說抹去就抹去。這一點,還是孟昭衍想的較為仔細。


    沈硯修也驚訝了一瞬,按理說孟昭衍就算現在帶人走也無妨,不過就是沈硯修麻煩一點罷了,不過孟昭衍卻是為了沈硯修考慮才暫且沒打算將宋畫祠帶走。


    但是就算如此他也絕不會感激,沈硯修麵色不虞,沉默了一下,才道:“這樣也好……王妃便先留在宮裏,待我們何時準備好了,再將人接出去。如此……”


    他頓了下,微微側開目光道:“我便不打擾王爺與王妃了,先回殿中等待,到時還請王爺將王妃送回。”


    孟昭衍點頭,“自然。”


    沈硯修最後一句話孟昭衍聽著別扭,卻也無可奈何,待沈硯修原路返回身影漸漸模糊之後,孟昭衍才終於無法克製自己內心的激動,將人一拉擁入懷中。


    他摩挲著宋畫祠的頭髮,動作小心而珍重。這不長不短的幾個月的時間,於他來說就好像過了許久,久到再也無法等下去了。


    甚至那些微顫動的手臂,也在宣告著他對這來之不易的見麵的興奮。


    宋畫祠也緊緊回抱住他,聲音幾近哽咽,“我等了你好久。”


    “我知道。”


    兩人彼此沉浸在久別重逢的氛圍之中,就是在寒風催開梅花的季節,也似乎並不在意這寒冷。隻要在彼此的懷抱之中,就是最溫暖的。


    而他們並不知道,這一幕,完完全全地落在了站在陰暗隱蔽處的沈硯修眼裏。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留下來看這些,或許是真的想見見這兩個人的感情是否真的情比金堅,如何也拆不散,又或許尋找一絲突破口足夠他插入其中,再或許,是給自己一個完完全全的理由,去放下這段無始無終暗地裏滋生的感情。


    總之,他在不恰當的時機遇見了宋畫祠,最終,也隻能得到這樣一個安然慘澹的結局。


    沈硯修的目光開始虛晃,他看著兩個緊緊相擁、耳鬢廝磨的人,又看著隨風抖落幾朵花瓣的梅花樹,就連自己到底想做什麽,也給徹底忘了。


    一陣風吹過,形單影隻的沈硯修覺得莫名有些冷了,他緊了緊衣袍,轉身再落人禦花園路徑的光明之中,那光,就好像要照亮他心底的疤痕一般刺眼。


    此刻,他隻想慢慢閉上眼睛,再把自己之前看到的,全部忘掉。


    回到殿中,宴席上的人散了一半,另一半,是沒有顧忌想要在皇宮中一醉方休的人。


    一位大臣顯然已經醉了,拉著神色陰鬱的沈硯修的袖子,呈酒酣之狀,道:“四皇子殿下,殿下……”


    沈硯修未扯回袖子,隻皺著眉問道:“何事?”


    ☆、第375章 所想所念


    大臣似乎未看出沈硯修已經難看到極致的臉色,眼睛眯成一條縫,實在叫人懷疑他到底能不能看清。他許久不答,沈硯修又沉下聲問了一遍,“敢問大人,拉著我有何貴幹?”


    周圍似乎靜了一瞬,不管醉沒醉的,都齊齊看著這個方向。大臣猶不自知,眯著眼睛笑道:“殿下何不與微臣們一起喝酒助興!豈不熱鬧,豈不熱鬧,哈哈!”


    不知是誰倒吸了一口涼氣,周圍皆靜默下來,沈硯修慢慢抽回袖子,佯裝撣了撣袖口,默了半晌,人人都等著沈硯修發火呢。


    在外人麵前,沈硯修算不得一個多麽謙和的人,隻要沒觸到他的忌諱,他自然給你一張好臉,但一旦觸到了,翻臉不認人這五個字就再適合他不過。


    而且沈硯修無心皇位,對拉攏大臣一事更是可有可不有,故而眼下這些大臣對他熟悉的沒有幾個,而他能信任的自然也少的可憐。


    主要還是因為皇帝的故意牽製,導致皇子之間的爭奪還沒有像蒼黎那邊已經呈現白熱化,所以現如今戰隊的人並不算多數。而又因為沈硯修從不刻意拉攏官員大臣,以至於多數人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遠觀不可接近的狀態。


    拉他的大臣沒有察覺到周圍氣氛的古怪,繼續道:“殿、殿下……今日高興,何不留在此……”


    他話未說完,沈硯修就朝一邊伸出一隻手,意味明顯,卻也叫眾人有些反應不及。


    怎麽會?


    他們原本等著看那人的笑話,看四皇子如何診治這個酒鬼,卻不料沈硯修恰恰給了他一個麵子,向人要起酒來喝。


    一旁的沈硯國更是不解,難得遇到一個可以拉攏大臣的機會他自然不可能放棄,原本看著沈硯修陪那靖王走了,他正開心著想卯足了勁兒去多與幾位大臣交好,不料沈硯修又再次折返。


    縱然他現在的表現還不足以威脅到沈硯國,甚至該說是沒有絲毫威脅,但是沈硯國心中就是不舒坦。他眯著眼睛看著沈硯修,也不再與人交談了,找了個角落靜靜看著沈硯修到底想做什麽。


    然而沈硯修的目的似乎隻是為了喝酒,他伸手接過酒之後就再未多說過一句話,就是有人刻意過來攀談都被他冷著臉無視了。


    平時那雙冒著睿智光芒的眼睛也似乎蒙了層灰濛濛的霧叫人看不清楚一般。


    這下好了,沒人知道沈硯修的意圖到底是什麽,他這樣子……倒像是失了心上人一般……


    沈硯國迅速將腦袋裏這個想法甩掉。


    不可能,“心上人”這三個字於皇室中人來說基本上不存在,他自然將這個可能過濾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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