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修動怒,在場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幾個施工頭子腿開始直顫。


    周良也是沈硯修從京城裏帶出來的,這幾日也都跟著沈硯修去了下遊,這裏的情況皆是他交代下去給這邊的官員去辦,並不十分清楚。要說責任,他擔不起,要說沒責任,也不可能。


    他一下跪倒在地,道:“臣誠不知他們竟如此做,臣有罪當罰!”


    沈硯修銳利的目光掃過眾人,輕易就看出了這裏是什麽情勢。他厲聲道:“給我查,從採辦人員一階一階地給我查!我倒要看看,是有誰這麽大膽,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偷工減料,視我淩熾子民安危於不顧!”


    “先前砌的這些,一一給我推掉重砌!周良,你親自監工,若再出了差錯,我誰都不問,隻問你!”


    “臣遵命。”


    沈硯修怒火三丈,看著底下跪著的這些人,腦仁都在抽痛。


    都是些不顧百姓死活的,隻顧自己從朝廷的銀兩中剋扣,卻沒有絲毫在乎待洪水來時該如何!


    沈硯修喘著粗氣,拂袖走人,宋畫祠叫一時無主的官員們各幹各的去,緊隨其後離開了。


    回到住宅,沈硯修的氣仍舊沒消,緊盯著一處半天不語,似與自己鬥氣一般。宋畫祠無奈嘆息,上前道:“四皇子在想什麽?”


    沈硯修閉了閉眼,沒有說話。


    “是否在想自己的疏漏,與官員大臣們無德?”


    正中他的心思。


    沈硯修就是在想如果自己稍微多放些心思在修葺堤壩的工程上,也不至於這樣。而且這些官員的品性也實在讓人神傷。


    他有鬱結在心中,良久不能平。


    宋畫祠道:“殿下自然也是明白的,水至清則無魚,這些事情不僅在岑江一帶,就是各地,天子腳下,都時有發生……”


    “就算如此,這種事情還是要堅決杜絕!”


    “我明白殿下所想,此次事件終歸是嚴重了些,殿下仔細想想,就近幾年來看,淩熾可曾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沈硯修腦袋一轉,想他參政多年,還真就沒發生過這種事情,如果早發生了,他也不會像今日這般震驚加惱怒。


    宋畫祠看他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是想對了,接著道:“既然沒有,殿下何不想想為何偏就在殿下來岑江時遇到了,此事關係重大,我實在想不明白,這些人到底是哪兒來的膽子敢在殿下眼皮子底下生事?就像今日,若我不發現,遲早會有人發現。”


    沈硯修皺眉,問道:“什麽意思?”


    “如果我是一介貪官,能夠有實力還有野心做到地方官的位置上,七竅玲瓏心暫且不說,腦子還是得帶上的,這種膽大的事情我尚且做不出來,岑江官員又如何能做的出來?”


    “所以你是說……這些並非他們本意,而是……”


    “有人指使。”


    兩人異口同聲,說出這四個字,沈硯修心中一震,驀地豁然開朗。


    確實如此,修葺堤壩一事說難不難,想要偷工減料也很容易,但做的這麽露骨還是頭次碰到,這是有人特意指使的,至於這指使的人是誰,清楚的人就隻有……


    “你是如何想到的?”


    “全靠陳大人一番提點。”


    ☆、第366章 名動京城


    “陳耀清?”


    “正是。”


    這下沈硯修倒想起來兩人為何會去施工現場。陳耀清一番意味不明的話讓宋畫祠留心了,兩人去了,沈硯修看到現狀生氣異常,倒是忽略了這一點。還是宋畫祠比較冷靜,兩相聯繫,確定此事另有內幕。


    “我懷疑,陳耀清與林子德對殿下你多番試探,也是因為被人指使做事,陳耀清身為地方大官,雖然官階區區四品,殿下看不上,但在岑江,卻是說一不二的人物。殿下細想也能明白,這樣一個人,又會在岑江受人指派呢?”


    若是陳耀清頭上的官,那還真是數不盡了,但是兩人心知肚明,沒有別的地方,敢這麽針對沈硯修的,也隻有皇城根處的人敢。


    必然是有人知道沈硯修要來此,提前打點好了,就是陳耀清這人曖昧不明的態度,應該是不得不允下了上麵人的命令,做了一些試探,但是他到底是岑江的父母官,不能眼看著別人偷工減料做個沒用的堤壩,所以就來暗示兩人,自己躲到後麵作壁上觀去了。


    陳耀清也不傻,知道自己不能出麵,搞不好自己的官銜也給丟了,所以隻能這樣隱晦地做了。


    好在沈硯修並不傻,宋畫祠更是慧眼如炬。


    故而,實清真相,兩人也都明白了,就是沈硯修這樣做,頂多是讓堤壩的事情有了保障,再順便拔掉幾個朝廷裏的蛀蟲,並且讓那些暗地裏的人計劃落空,別的,兩人什麽都抓不住。


    主要還是因為沈硯修沒有多的依據去想這個人到底是誰。


    可能性太多,上至皇子,下至大臣,想給他使絆子的人不清不楚,但到底不少。


    沈硯修挫敗了一下,卻也沒有想多久,隻道:“此事先告一段落,我想他們也隻敢做這些動作,伏擊這樣的事情沒有正當理由也不好發生,且這裏人多,他們也沒有下手的機會,所以我們先將堤壩修好,疏導河道的事情也需快速跟進。”


    宋畫祠點頭,道:“我明白。”


    兩人對下自己的想法,便將這裏的局勢徹底摸清了。陳耀清並非要刻意針對沈硯修,還是因為迫不得已,既然這件事被人識破,兩人也沒必要刻意防著他。


    正中了宋畫祠之前那個想法,陳耀清也沒有愧對他那張天生正氣的國字臉。


    修葺一事進行的如火如荼,沈硯修為了安心每日開始兩頭跑,跟周良細問了許多細節,自己不放心每道工程親自檢驗,這樣的形象深入民心,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也讓許多人對他另眼相看。


    修葺堤壩行進速度不瘟不火,因為有了先前沈硯修大怒的事情在先,一溜兒官員被拉出來溜馬,裏麵甚至有大腹便便的林子德,皆是岑江當地私吞官餉的人。


    陳耀清對沈硯修的動作沒有絲毫阻止,依舊保持默默無聞的狀態。而當那些貪官被遊街砸雞蛋之時,沈硯修遠遠瞧著城門之上的陳耀清,心裏的情緒不可謂不複雜。


    沈硯修當日回府,不期再次遇見了等待已久的陳耀清。


    宋畫祠不得已在沈硯修回來之前再次招待他,兩人的對話似打啞謎似的,見沈硯修回來了,陳耀清也隻大概稱讚了下沈硯修多日來的動作,別的再未多說,便要起身告辭,連沈硯修想留人吃飯的好意都用藉口回絕了。


    沈硯修一臉不明白,宋畫祠眼裏卻閃了些光芒。


    “這是怎麽回事?”


    宋畫祠笑了笑,道:“我從前與殿下說過,水至清,則無魚,看來,岑江城內,倒是有一條好魚。”


    “陳耀清?”


    “自然。他是來謝謝殿下您的。”


    “謝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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