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已然有些沙啞了,孟昭衍用最快速度往裏麵趕,床榻上宋畫祠睡得安詳,安詳得叫人不忍打擾。


    他也不管許多,直接上前搖動宋畫祠雙肩,妄圖將人搖醒,但是徒勞非常,宋畫祠就跟被人點了睡穴般遲遲不見醒來的跡象。


    事不宜遲,孟昭衍將人抱起,立馬轉身往外走,他這個動作抱著宋畫祠有些麻煩,路上免不了顛簸,路過的宮女一個個麵露惶恐,但看到孟昭衍緊繃的神色,都大氣不敢出一下。


    他將人帶到正殿臥房裏,比偏殿寬敞,還帶些寒氣,但是空氣清新很多。


    剛把人放在床榻上,孟昭衍試了試鼻息,深呼一口氣,他不敢放鬆,轉過身就隨手叫來個宮女,將自己腰間的玉飾交給地方,沉聲道:“去太醫院將陸霖深陸太醫叫來,把這個給他,他自然會明白。對外人隻說是王妃上午感染風寒,這會兒正在發高燒,多的再不許多說一句。”


    宮女看不敢怠慢,接過就準備往外走,孟昭衍又把人叫住,目光灼灼地盯著對方,道:“我會叫人跟著你,若是出了什麽差錯,後果你自然知道。”


    那人愣了片刻,點頭應是。孟昭衍揮揮手,就又如弦發之箭,疾步出去了。


    孟昭衍給宋畫祠把脈,探了片刻,收回手後,就將其幾個穴道封住了。


    他甫一進偏殿內,就能聞到空氣中似有若無的味道,心下便起了個猜想,但還不敢斷定,讓人將門窗打開後,越往裏走心中的惶恐就越大。


    空氣中飄散的不是別的,正是能殺人肺腑的晦凝之香。這種香並不算罕見,雖是殺人利器,但是氣味獨特,有經驗的人一般都能聞出來,所以一般殺人基本用不到這個。


    但是宋畫祠不懂,她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麽,就算她會醫,這種摻了多種香料的毒藥,也不是能輕易聞出來的。


    更重要的是,她對自己居住的地方根本沒有設防,故而想中此香的毒,比什麽都容易。


    孟昭衍心裏已經恨不起來了,他不知道宋畫祠體內的毒擴散到了什麽地步,方才探脈時隻能感覺到她的脈搏有些虛弱。


    但這已經是個不好的信號了。


    陸霖深的腳程快,太醫院離著也不遠,借著孟昭衍的牌子,路上連詢問的也沒有,暢通無阻進了昭雲殿。


    “殿下。”


    “免禮,你快來看看王妃。”


    孟昭衍已經將床簾放下,一眾人等也都趕出去了,現在隻剩下他們三個人,陸霖深也不必拘禮。


    聞言,陸霖深收起這套,快速上前,孟昭衍將先前自己猜測的情況說了一遭,也免了陸霖深再重新診斷一番。


    果然,片刻後陸霖深道:“王爺說的極是,王妃這般,確實是中了此毒。王爺可知,王妃吸用此毒有多久了?”


    孟昭衍呼了口氣,道:“左右一個時辰。”


    沈霖深想了想,走到桌邊查看香爐,而後回過身對孟昭衍說:“此毒大概是王妃睡下後,有人特意多加的,香爐中剩下的不少,可見王妃吸用不久,至多也沒有一個時辰,這一點王爺可以放心。”


    “傷至肺腑了嗎?”


    陸霖深搖搖頭,道:“按我猜測,還未傷至肺腑。此毒已然製成香,一般沉香需久用,見效較慢,此毒也不改其性,若是區區一個時辰,大概也隻能到達氣管中央。”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到底有說不通的地方。


    宮裏麵想害宋畫祠的人,孟廉楓的嫌疑最大,但是如果是孟廉楓,像這樣鄙陋的計劃是不會實施的,那麽又能是誰呢?


    孟昭衍現在沒時間多想這些,他問道:“霖深現在隻需告訴我解毒的方子。”


    中毒不深,卻見陸霖深搖了搖頭,道:“王妃的毒氣留在氣管,這個位置相對麻煩,上不去,下不來,隻能靠王妃自身化解。”


    “化解其間會不會出什麽差錯?”


    “這個倒是沒有的,隻是……化解的時間會比較長。”


    “長?大約要多久?”


    陸霖深想了想,道:“大約要幾日,期間王妃必然處於昏迷狀態。”


    孟昭衍不自覺皺起眉,“怎麽會這樣?我方才封了她的穴道,還以為是如此……”


    “並非,此毒有至迷之效,王爺,隻能這樣等了。”


    不可能,他等幾日倒是沒有問題,可是這樣一來,宋畫祠昏迷幾日,身體跟不上營養,醒來後必然會虛弱不少。


    孟昭衍沉吟片刻,問道:“霖深,你可還有別的辦法,幾日時間……太長了。”


    陸霖深看了眼孟昭衍,必然沒錯過他眼裏的擔憂之色。


    ☆、第171章 渡氣


    那不像是在外人麵前裝出的擔憂,陸霖深定定看了一眼,隨即垂眸掩下心緒,道:“辦法是有的,隻是這辦法較為隱晦,從前不見有人試過。”


    “霖深但說無妨。”


    “王妃氣入口腔深處,可叫人將王妃體內的毒氣吸取出來,再渡氣給王妃,反覆幾次,王妃體內的毒氣就能減弱不少。要醒來也是極快的事情。”


    “渡氣?”


    “正是。”陸霖深點頭道。


    孟昭衍抬眸,眼中晦暗不明,“你說的這人,是誰?”


    “呃……”陸霖深被梗了一下,隨即道:“自然是王爺,這樣親密的事情,隻能由王爺來做了。”


    孟昭衍移開目光至安然沉睡的宋畫祠身上,知道她此刻沒有大礙已經能讓他鬆口氣了,但是現在……


    他與宋畫祠一直行君子之禮,除了宋畫祠陷遭毒手的那晚,他們之間從未逾矩過,而現在,陸霖深提出的這個方法,確實是過分來了許多。


    “王爺大可以多考慮一下,若是覺得……臣可以避諱一下。”陸霖深道。


    但是現在完全不是避不避諱的問題,而是他根本就不能做這件事情。


    陸霖深見孟昭衍還有遲疑,就雙手合在胸前道:“此事王爺若還有思慮,霖深便不再多擾了,臣先行告退。”


    孟昭衍無聲點了點頭,他看著床榻上靜默的宋畫祠,一時之間覺得沉默都帶著異樣,宋畫祠先前一字一句對他說的話還環繞在耳邊,他忘不了,不然之前也不會頹喪至此。


    他們原本就像是回到了最初那般,隻有他一個人放不下又捨不得。


    但是要讓他跨過這段距離,就算是逼不得已,他也不忍就這樣染指宋畫祠。


    “王爺。”宮女在外麵道。


    孟昭衍目光一凜,“什麽事?”


    “陸禦醫走時讓奴婢給王爺您帶句話。”


    “說。”


    “陸禦醫說,若遲遲不踏這一步,如何能知其後景色,陸禦醫請您於後日在太醫院內賞花。”


    話尤其怪,太醫院裏除了被曬幹和正在被曬幹的中草藥,就幾乎沒什麽可看的植物了。


    說是賞花,不過是一句口頭話,給孟昭衍提個醒,卻也正中孟昭衍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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