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聞到,宋畫祠便能猜到發生了什麽。


    孟昭衍眼裏閃過驚詫,而後苦笑道:“祠兒當真聰慧。”


    誇她一句便沒有下文了,絲毫不提自己腿疼的事情。


    宋畫祠不禁皺眉,道:“怎麽弄的?”


    “王妃指的是什麽?”


    宋畫祠眼神淩厲,“孟昭衍!你腿疼為什麽不告訴我?不告訴我也就罷了,你還不找郎中去看,是真的想把自己疼死嗎?”


    新婚那晚孟昭衍的疼痛現今想來歷歷在目,那種疼痛常人根本難以忍受,孟昭衍現在卻一聲不吭著!


    孟昭衍垂下眸,麵色暗沉。


    在船上時為了保護宋畫祠,他強行運功,且沾染了不少水汽,故而腿疾復發,從前復發日子也不算少,都是靠他一味忍過來的,今天也不想讓宋畫祠再為自己憂心,更不想他為了自己又跑去那該死的藥房,故而才這般隱瞞著。


    他倒是怎麽也沒想過,宋畫祠會因此動怒成這樣,一時間心裏五味雜陳。


    “孟昭衍,我是醫者,你有疾在身,卻兀自隱瞞下來,叫我怎麽可能不生氣?況且,我當初答應過你要幫你治好腿疾,你現在這樣完全不配合的態度,根本不是一個病人該具有的!”


    ☆、第112章 隱瞞病痛


    醫者。承諾。


    孟昭衍心裏無端滑過這四個字,胸口一窒,倒是不禁想苦笑起來。


    他抬起頭,對上宋畫祠恨鐵不成鋼的神色,搖頭失笑道:“我沒想到祠兒會這般生氣,一味瞞著,是我小氣了……”


    宋畫祠這時候走到案前來,皺著眉道:“知道自己錯了?”


    孟昭衍好笑著點頭,宋畫祠眉頭漸漸放開,也不擰著脾氣了,道:“你出來,我看看你的腿。”


    孟昭衍坐在桌案後的,雙腿埋在桌下,宋畫祠自然看不到,孟昭衍此時也不再藏著掖著了,直接從桌案邊退出來,到了宋畫祠麵前,宋畫祠就蹲在他身前。


    孟昭衍直直退了幾步方才停下,尷尬問道:“祠兒在幹什麽?”


    “給你看腿啊!”


    “也不至於,如此……”


    宋畫祠擰眉,道:“你在避諱什麽,我現在不是宋畫祠不是王妃,就是一個醫者,一個郎中!”


    孟昭衍無奈嘆了口氣,是妥協的樣子。


    宋畫祠復又蹲下,用手摸上他的腰胯位置,一路向下,一邊摸一邊尋問感覺。


    若不是宋畫祠的神情太正經,醫者的姿態端得十足,孟昭衍此刻隻怕要心猿意馬了。


    宋畫祠摸到小腿處,摸索著敲打了下靜脈,隻聽頭頂傳來悶哼一聲,看來就是這了。


    宋畫祠起身,看孟昭衍已經被痛得臉色發白了,卻也隻吭了那麽一聲,簡直被他氣笑,“你別這樣忍著了,痛了就跟我說!”


    孟昭衍搖頭,“我堂堂七尺男兒,不至於這點痛都忍耐不了。”


    宋畫祠哭笑不得,“不是說你忍不忍得了,是要你把自己真實的感覺告訴我,我好對症下藥。”


    宋畫祠無奈,擺手道:“算了算了。”


    她站起身往門外走,推開門,看夕月還提著燈籠站在門外迴廊口處,便喚道:“夕月。”


    “奴婢在。”


    “你去我房間裏,床頭的櫃子上有個黑匣子,人頭大小,沒有花飾,你拿過來,要快。”


    “是,奴婢這就去。”


    宋畫祠交代完方一轉身,又想起來什麽,立馬道:“叫人備些熱水和帕子進來……算了算了,你也別去拿了,就在房間裏候著,把熱水和帕子備在房間裏,哦對還有酒,王府裏度數最高的酒也拿來,我一會兒就過去。”


    夕月垂頭應了,“是。”


    宋畫祠這才轉過身進了屋,孟昭衍在書房裏全聽到了,也不等宋畫祠開口,便道:“要回汐婉閣嗎?”


    宋畫祠點頭,“嗯,這裏施展不開,不太方便,你這……沒有事情要做了吧?”


    孟昭衍輕笑搖頭,不過是為了瞞著宋畫祠打的幌子,“沒有了,這就走吧。”


    孟昭衍的輪椅上有機關,現在可以自行走動,他腿上疼痛雖然緩解了不少,但到底不好受,宋畫祠習慣性走在他前麵,這回卻是沒有自顧自的,而是跟在他身邊緊著跟著他。


    前麵的侍衛等人到了繪顏閣就悄然撤了,夕月早叫人備好了熱水帕子和酒,還把黑匣子擺在桌上方便宋畫祠拿。


    宋畫祠點點頭,叫人又抬了碳火進來,把屋內烘得更暖和。


    孟昭衍借力坐在床沿上,看宋畫祠將帕子放進熱水裏備好,又叫人抬了張桌案和椅子放在床邊,將要用到的工具全放在案上,點亮了所有的燈盞,這麽一來,相對外殿,內殿的亮度提高了簡直不止一個度。


    孟昭衍看她一直忙前忙後,屋內暖和,宋畫祠額角已經出了細汗,這麽看著,燈光將她的麵容照得些許恍惚,可他卻覺得心中慰貼無比。


    等人都撤走了,宋畫祠又叫夕月守著不準人進來,而後坐到床前,道:“你先把褲腳掀起來,我像上次那樣給你施針。”


    說罷,也不再看孟昭衍,而是把黑匣子打開,裏麵列了一溜排的針,宋畫祠拿出來就著燈火一一燒熱了消毒,而後將酒倒在幹淨帕子上。


    她事先聞了聞,這酒的度數不比醫用酒精,但也勉強能用,畢竟不是開刀,僅是施針。


    這一套她做的行雲流水,孟昭衍一邊看一邊把鞋襪脫了,將白色裏襯掀至膝蓋處,宋畫祠看了,又抽出空來往上掀了幾分,動作毫不避諱。


    宋畫祠又摸著敲打了幾分,詢問下來確定位置後在相應位置擦上酒,把燒熱了的針頭緩緩按著穴位的位置施下去。


    施針看著容易,實則也是個體力活,還要求精確,不出幾針,宋畫祠已經被逼出了汗,孟昭衍看著到底不忍,想拿帕子給她擦擦汗,被宋畫祠一瞪,頓時住了手。


    “別動,你別打擾我,紮錯了位置有你好受的。”


    孟昭衍哭笑不得,卻也沒再動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過,屋內熱氣逼人,火舌閃閃,將宋畫祠的麵容印得更加清晰。


    宋畫祠施下最後一針,收手時猛然喘了口氣,“累死我了。”


    她轉身去桌旁邊給自己倒了杯茶,邊喝便指著孟昭衍道:“你別亂動啊,這麽堅持兩個、不對,你個時辰就好了。”


    孟昭衍淡淡點頭,心裏已經嚐不出情緒了,一如被碳火烘得室內,他心裏現今暖得不像話,是他從未嚐過的感覺。


    宋畫祠連喝了兩杯,拿袖子隨意擦了擦額角,然後去一旁備好的熱水盆裏淨了手,道:“我餓了,先去吃飯了,你現在還不能動,等我拔好了針你再用飯吧。”


    說著,也不等孟昭衍回答,兀自走了。


    孟昭衍哭笑不得,隻得看著宋畫祠的身影消失在屏風後。


    其實宋畫祠這般也是想晾著孟昭衍,她心裏還氣著,孟昭衍那樣不吭一聲地忍著,不僅疼的是他自己,也觸傷了宋畫祠端了多年的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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