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月一聽,卻是笑了,道:“王妃不能看。”


    “為什麽?”


    “王妃若是看了,手邊沒有藥材試用,便要心急,心急便要找藥材,找了王爺必定不讓,王妃肯定也要因此跟王爺置氣了……”


    來來回回的,竟是脫不了“王爺”二字。


    宋畫祠擺擺手,“我的好夕月,不要再提了,你快去拿吧,我保證不手癢。”


    夕月笑得更深,她不過借著膽子打趣王妃,不敢真的不敬,便道:“王妃命令,夕月不敢不從,王妃且等著吧。”


    “好。”


    夕月悄然走了,宋畫祠坐在桌案,指端摩挲著空杯杯沿,望著一壁燭火,久久回不過神。


    天有些暗了,孟昭衍這邊看著宋畫祠進了屋,隨後各處窗戶顯映物影,能瞧見宋畫祠一抹身影在窗紙上隱隱現現,叫人瞧不透徹。


    半晌,天暗得快,孟昭衍打了個手勢,暗衛如影般隨現。


    “告訴周準,明日朝堂,多幫襯著些。”


    語畢,孟昭衍擺了擺手,暗衛復憑空消失。


    周準府上,案前驀地落了輕飄飄一張紙。


    周準看完,眼裏劃過一絲清明,而後兩指拈著薄薄紙片,放入爐火中,消失殆盡。


    孟昭衍扶去了落在腿上的碎葉,緩緩滑動輪椅,進屋。


    宋畫祠見孟昭衍進了屋,方斂了思緒,也許是方才說得透了,現在倒沒有躲他的意思了。


    孟昭衍依舊落落大方,隻見他隔著屏風換下涼透的外衣,而後道:“去飯堂吧,該有人來叫了,我已經吩咐了今晚做你愛吃的菜。”


    宋畫祠嗯了聲,道:“我等夕月,她幫我去拿點東西了,還沒回來,應該得過一會兒。”


    “跟你一起。”


    兩相無話。


    管家跟著夕月一塊兒進屋,管家先開口,“王爺、王妃,晚膳準備好了。”


    “外頭風勢如何?”


    “下午起的風,這會兒更大了。”


    孟昭衍點頭,道:“叫人將晚膳備到繪顏閣。”


    “是。”


    “汐婉閣那裏,也別落下了。”


    “是。”


    管家倒退幾步,轉身離了,夕月才將手裏的書本放在桌案上,對宋畫祠道:“王妃,您要的書,夕月給您拿來了。”


    孟昭衍耳朵一動,問道:“什麽書?”


    夕月早知王爺會問,答案是備好了的,“王妃在屋中呆著無聊,想要拿些書本打發時間,便叫奴婢去藥房將這幾本醫書拿來。”


    孟昭衍果然皺眉,對一旁宋畫祠道:“你想看書,王府書房裏千萬書卷等著你翻,這些醫書就暫且作罷,回頭你想看什麽書,叫夕月去找。”


    宋畫祠一聽不對勁,忙說:“我隻是看看,在這裏看,不去藥房,也不去搞什麽藥粉了,看看也不會出什麽事啊!”


    “不行。”


    “孟昭衍。”


    “說了不行就不行,等你好全了再看也不遲。還有,你是研醫,並非研毒,以後關於毒藥方麵的,也不能再看了。”


    話裏是不容置喙的強硬,宋畫祠知道孟昭衍這是關心自己,倒也沒有再反駁,且他說的也在理。


    “我明白,”宋畫祠看過去,“我隻有一條命,也惜命,你也不用這樣總看顧我,我能照顧好自己。”


    這話一旁夕月聽了,隻覺得是王妃被孟昭衍訓得不樂意了。


    而孟昭衍卻知其中明細,他也不在意,手指觸上杯沿,為自己添了杯水,淺飲一口,淡淡道:“是了。”


    今日見了,是她步步倒離,他看似往前走著,卻是節節敗退。


    她不知皇家事端輕易將人命拿了去,不知人心叵測一朝抬頭即落了深淵,更不知多少眼睛盯著看似守衛重重的王府,看得通透。


    那也不怕,她的命他為他護著,路險為她平,遇淵為她填,有他孟昭衍一天殘喘,必有她宋畫祠,一日歡顏。


    管家動作也是快,兩幅碗筷加滿桌菜餚即刻送來,宋畫祠掃過一眼,確實看到孟昭衍說的盡是她愛吃的菜。


    其實宋畫祠並不挑食,隻是哪些菜多添了幾筷子就被孟昭衍記下了,從這看,他也確實有心了。


    晚上宋畫祠捧著醫書,待孟昭衍睡下有一會了,才脫下鬆鬆搭上的披風,放下帷幕睡了。


    床大,四個人並排睡著也不嫌擠,兩人隔著甚遠,但夜中寂靜,也能知覺彼此呼吸,宋畫祠知道孟昭衍沒有睡下,一時也睡不著。


    “孟昭衍。”


    “怎麽?”


    “我今天在姐姐那的時候,聽到外麵有人慘叫,說是你把人……”


    孟昭衍話音染了笑意,道:“我知你說的哪件事,王府裏有人無視規矩,我不得殺雞儆猴嗎?”


    “那也太殘忍了……”


    “殘忍?不過是幾聲慘叫,一盆雞血,有何殘忍?”


    “雞血?”


    “是啊,雞血。”


    兩相無聲,片刻後,低低傳了兩道笑聲。


    ☆、第104章 多事之朝


    金鑾殿內,王慶著紫袍豎高官,佩十三銙金玉帶,執象笏,列於文官一側,改昨日狼狽醜態,目光長凜,盯著殿中最前方金鑾寶座,上麵此時還空空如也。


    “聖上駕到!”


    一側太監鳴鞭尖聲高叫道,群臣掀袍跪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卿平身。”


    一陣窸窣,群臣站列,王慶趁起身時往座上人臉上略略一掃,不出意外,又是蒼黃疲態。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皇上鬆散著袍子,舉手打了個哈欠,王慶微嘆,從文官一列站出,象笏執於身前,弓著身道,“臣,有事啟奏。”


    “哦,王卿哪,有何事啟奏?”


    皇上臉上閃過明顯的不耐煩,王慶低垂眉目隻當作沒看到,道:“臣告都指揮使陳戟,謊報軍情,在京禁軍三萬人,實則已擴至五萬人,又告戶部侍郎郭銘,與陳戟勾結擅挪倉帑錢物,私屯禁軍兩萬,其意昭昭,聖上明察。”


    皇帝麵色已青,未待發話,禦史大夫陳立青又站出一側,“臣,有事啟奏。”


    “說。”


    “吏部尚書李敬其子亂市縱馬,傷及無辜,死一老嫗,重傷孩童,大理寺將其收拿歸案,大理寺少卿洪泉收受賄賂黃金百兩,遮掩實情放其歸府。”


    “再,吏部尚書李敬年祿不過百石,輕易拿出黃金百兩,其中內情,還請聖上明察。”


    比起剛才王慶說的事,此事算小了,皇帝放權已久,朝中各方牽製,倒也不亂,但是皇帝最忌紙執掌兵權之人,私養士兵且不上報已犯了他的大忌。


    皇不發一言,陸陸續續又有人站出來。


    “臣告布政使誘拐商女,草菅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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