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喬淑絞著手帕,道:“王爺向我言明祠兒是王爺明媒正娶抬進來的王妃,王妃之位也隻有祠兒一個人,容不得其他女子……”


    言罷,又是一頓吞吐,不能直言。


    宋喬淑隻道被王爺那般羞辱的事情如何能向宋畫祠說出,故而無法道明,而宋畫祠卻是另一般想法。


    “所以姐姐便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認為自己對他的感情已經日經消磨,消耗殆盡?”


    宋畫祠按著孟昭衍的說辭問了,宋喬淑卻大吃一驚。


    她這般神色,恰恰中了宋畫祠心中所想,“姐姐,我說對了,是嗎?”


    宋喬淑說不出話,她不知道宋畫祠這樣的想法是從哪裏來的,她愛慕孟昭衍日久,從來感情隻見濃鬱,不見半分彌散,她先前也已經向宋畫祠道明了自己的想法,現在這齣又是怎麽冒出來的。


    不會是……


    王爺!


    也隻有王爺了,一定是王爺回去跟祠兒說了什麽,以至於祠兒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果然是這樣,姐姐你卻是默認了,我原本還是不信的,所以特意來找姐姐問清楚,原來……”宋畫祠心口一跳,想起因為這件事孟昭衍那樣對她,“姐姐真是糊塗,你不知道,我跟孟昭衍說這件事的時候,他對我的那個樣子,我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特別難受……”


    宋喬淑急急搖頭,“祠兒……”


    “啊!”


    一句“不是的”,一句“怎麽會”,生生被門外尖叫聲給卡在嗓子眼中。


    “王爺!王爺!奴才知錯,奴才再也不敢了!王爺!”


    宋喬淑臉色驀然蒼白,這樣的聲音再熟悉不過,嫦雲被帶走時就是這般,悽慘而絕望。


    反觀宋畫祠,聽到下人如此大喊著“王爺”二字,眉皺得更深,她此刻沒注意宋喬淑的臉色,隻拍了拍對方的手安撫,而後提高聲音,喚道:“夕月!”


    夕月提著裙子跑進來,服了一身,道:“王妃有何吩咐?”


    “你去看看,外麵發生了什麽?”


    “是,奴婢這就去。”


    夕月又提著裙擺走了,宋畫祠這才注意到宋喬淑臉色煞白,看著極其不自然,“姐姐,你怎麽了?”


    宋喬淑指尖顫動,她給自己倒了杯水,想壓下這份恐懼感,一個失手打翻了茶壺,茶水沿著桌邊沾了衣裙,將兩人齊齊驚住。


    還好茶水放涼了有一會兒,不太燙,宋喬淑心口顫動不止,連忙拿帕子擦拭。


    嫦雲那副浸了血的身子仿佛就在她眼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宋畫祠見宋喬淑這樣慌亂的樣子,倒覺得奇怪,也伸手拿帕子幫她擦拭,緩聲安撫道:“姐姐這是怎麽了?”


    宋喬淑抬起臉,蒼白映在眉間,卻強笑道:“無礙,不過那下人叫的太過悽慘,初聽聞嚇了一跳。”


    原來如此,宋畫祠倒不覺得奇怪,宋喬淑養在深閨,除了受到姚夫人刁難受過皮肉之苦,也未曾見過多少慘絕之事,待她冷靜下來,便問道:“姐姐方才想說什麽?”


    宋喬淑啞然,她想說的是什麽?


    想說不是那樣,我愛慕王爺時日之久非常人所想,並不會隨時間推移漸漸消磨。


    想說祠兒奪了王爺的愛意卻不自知,反讓我遭如此難堪。


    想說若你對王爺不曾生情,便遠離王爺,千萬勿做懵懂涼薄之人。


    想說很多很多,可千言萬語似卡在嗓眼,被那一聲慘叫絕了前路,斷了退路,她說不出,也咽不下。


    她不甘。


    宋喬淑如何不知,其呼聲高亢悽厲,偏偏響在了這角落汐婉閣裏,不是孟昭衍又能是誰。


    他借一條賤命,送她一個徹底的警告。


    “祠兒,我……無事。”


    宋喬淑緊緊攥緊手裏的帕子,抬頭瞥見夕月進來了,後麵還跟著看起來慈眉善目的管家,正嗬嗬笑著,宋畫祠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便問:“夕月,外麵發生了什麽事?”


    夕月搖頭,看著管家,管家上前一步,自然接過話茬,“回稟王妃,是府裏下人不懂規矩,犯了府裏的忌諱,王爺命人將其仗打五十大板,且趕出府去。”


    “如今怎麽樣了?”


    “王妃問的是誰?”


    “那個下人。”


    “板子剛打完,已是半死不活之狀。”說著,管家稍一抬目,正對上宋喬淑已顯得發愣的眸子,看得對方心驚肉跳,直直躲著身子,仿若那目光似蛇蠍一般,隨侍可叮咬到自己。


    宋畫祠並未注意到,她擰著秀眉,道:“王爺?他怎麽這麽兇狠不留情?”


    管家虛虛拱手,放過宋喬淑,復垂下眼瞼,道:“王妃莫怪王爺,那人犯了府裏的規矩,王爺先前已是將人警告過了,不過那人不聽,將王爺的話置若罔聞,這般,便有了今日王妃見到的樣子。”


    “王妃細想,府裏有府裏的規矩,王爺若是一直手下留情,隻怕到時下人都敢騎到主子頭上來了,這便是所謂的,得寸進尺,”管家一側身,將話頭遞給宋喬淑,“宋三小姐,您也評評理,王爺這般處置,可是在理?”


    話落,一片寂靜,宋畫祠也是瞭然了幾分,對孟昭衍的怨懟沒那麽多了,隻是心有不忍罷了。


    正如管家這般說的,知錯能改便是好手,若是得寸進尺,這樣的人也留不得了。


    ☆、第102章 妥協


    宋畫祠順著管家的話看向宋喬淑,見她從剛才就莫名蒼白的臉色此時非但沒有緩和,此時更是白了幾分,心想肯定是管家方才說的那些定然又將姐姐嚇著了,便連忙道:“姐姐別怕。”


    她復又轉頭,看向管家,皺著眉道:“我知道了,王爺這樣做也無可厚非,你先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管家摸著半尺鬍子笑眯眯地退了,目光又似有若無地掃過宋喬淑的臉,直將她最後一根神經挑斷。


    “夕月也出去吧。”


    “是,奴婢告退。”


    夕月跟著管家後麵走了,宋畫祠感覺到宋喬淑的身子突然止不住地顫抖,忙將她手握緊,發現指尖涼的驚人。


    “姐姐別怕,以後這樣的事都眼不見為淨就好,我會護著姐姐以後少沾染這樣的事。”宋畫祠低聲安慰著,終見宋喬淑的手開始回溫,臉色也開始好轉。


    她長呼一口氣,這件事終究還是被她記在心裏了,回頭一定要問問孟昭衍。


    “姐姐,不說這個了,你告訴我,孟昭衍到底是怎麽跟你說的。”


    宋喬淑轉眸,不敢直視宋畫祠這般灼熱的目光,心口一直懸著的線,在方才管家的目光裏徹底挑斷,她想若是她仍舊告訴宋畫祠她對王爺癡心不改,那下人的下場就會是她的。


    她不敢。


    宋畫祠挑起拉平的嘴角,強笑了幾分,道:“祠兒,先前是姐姐不好,我那時不過是想著從前對王爺有感情,念念不忘,所以向祠兒那樣說,其實不過是些玩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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