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畫祠沉默片刻,抬頭看孟昭衍,鄭重道:“若有必要,臣女不會向殿下隱瞞。”


    孟昭衍點頭表示同意。


    下午,孟昭衍送宋畫祠回宋府。臨走時,孟昭衍又叫住宋畫祠。


    “殿下還有何吩咐?”宋畫祠疑惑的回頭。


    孟昭衍看著她光潔細膩的麵龐,漆黑如瀑的長髮,略顯消瘦的身形,一張恍若天人的臉笑的十足攝人心魄。宋畫祠覺得,自己呼吸好像都加快了幾分。


    “你姐姐的事,可用本王派慈恩前去與宋太傅說?”


    宋畫祠垂首想了一下,搖搖頭:“這等小事也要麻煩殿下,臣女豈非太過無用。殿下隻需允許,臣女借殿下名頭一用便可。”


    宋畫祠馬上要嫁離宋府,借著此事,宋畫祠還想試探一事,要讓慈恩跟著,便失了機會。


    “好,依你就是。這幾日好好在府裏待著,不會有旁人生事。成親那日,等本王來迎。”


    孟昭衍緩緩開口,眸子裏有宋畫祠的倒影,看起來燦若星辰。宋畫祠愣了一下,方才胡亂點點頭,行了禮匆忙下車。而孟昭衍將她一眾反應看在眼裏,但笑不語。


    回院子的路上,宋畫祠將自己罵了個半死,覺得自己真是太不爭氣了。


    宋畫祠已快回到院子,但又想起一事。她讓倌娉先回去告訴宋喬淑她已回來,然後帶著蕙芳往宋太傅的書房走去。


    宋太傅聽人稟報宋畫祠請見,手中描摹丹青的畫筆驟然停住。好好的美人山行圖,硬生生的多了一個墨點,再不能看。


    放下手中的筆,讓人收了這畫,凝神沉思片刻,方才讓人喚宋畫祠進來。


    “祠兒此來所為何事?”宋太傅若無其事的問她,仿佛隻是一尋常父親對待有求於他的女兒一般。


    “為了與爹爹商議一件事。”


    “何事?”


    “大婚之後,女兒欲將倌娉留在宋府,帶著姐姐去三皇子府。”宋畫祠直接說到。


    宋太傅驟然抬起頭,覺得宋畫祠荒唐至極,訓斥道:“說的什麽混帳話,這成何體統!”


    宋畫祠絲毫不懼,答話有禮而堅定:“爹爹不必擔憂,三皇子已然同意此事。而女兒將倌娉換成姐姐,旁人也隻會以為倌娉隨我出嫁,不會知道姐姐已然不在宋府,故而不損宋府的名聲。”


    “你做夢!自古以來,哪有妹妹出嫁帶著姐姐的道理?你不知羞恥我還怕丟人現眼!淑兒是宋家的姑娘,就得給我安安分分住在宋府,哪裏也不準去!”宋太傅覺得宋畫祠的話羞辱了他,怒不可遏。


    “姐姐是宋家的姑娘,那女兒便不是了嗎?爹爹口口聲聲要姐姐好好待在家裏,那為何要置女兒於死地?”宋畫祠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倔強而苦楚的看著宋太傅聲聲質問。


    “一派胡言。”宋太傅轉過身,背對宋畫祠。


    “女兒是否胡言爹爹明白。昨日是我僥倖,可是我決不允許讓姐姐再承擔這樣的風險。姐姐身上那些被爹爹打的傷還沒有好,至今臥床不起,若再有一次,哪裏還有性命在?我真的不明白,爹爹可以對大姐姐那般好,為何對我們姐妹如此狠心?”


    宋畫祠的話就像一把把刀插入宋太傅的心髒,刺痛卻不敢拔出來。他並非毫無感情,並非不曾矛盾,隻是於他來說感情永遠敵不過自身的利益。


    他惱羞成怒,他無從反駁。


    刀鋒挑起他內心中最矛盾之處,把陳年的傷疤與他如今所犯下罪過一併暴露在陽光下,讓他不得不麵對,可他敢麵對嗎?


    他不敢。所以,他隻能妥協。妥協之後,往鮮血淋漓的肉不動聲色的撒上藥,包紮好,然後繼續過他的人生,任那塊肉在體內代謝或是腐朽。


    宋太傅本可繼續反駁,可是他沒有。宋畫祠那般不敬的話語,他都不再如初時那般嗬斥。


    他隻是背對著宋畫祠沉默。


    “罷了,既然三皇子已然同意,那便帶上吧。隻是,此事絕不可聲張,若傳出去,別怪為父不留情麵。”宋太傅突然的沉寂,妥協與退讓來的猝不及防。


    宋畫祠呼出一口氣,也沉靜下來,眼中閃爍著瞭然的光芒。她恭敬退安:“謝爹爹體諒,女兒告退。”


    隻剩下宋太傅一人的書房裏,宋太傅不復在外人麵前的強硬。他緩緩的走向一個裝滿了書冊的書架,取出一摞書,按下格子裏的開關。


    書架向兩邊退開,露出背後的暗房。說是暗房,其實燈火通明,裏麵的所有東西,都可以清晰的被站在其外的人清楚看到。


    那牆壁上,掛滿了關於一個有著傾國之姿的女子的畫像。那女子看起來十分年輕,十餘歲的樣子,卻美艷不可方物。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啊。”宋太傅看著那女子,嘴中喃喃,卻不知對誰而說。


    過了很久很久,他上前再次按動開關,書架合攏。對著已隻有書卷的書架,宋太傅突然露出一個嘲諷的笑:“感情?如何靠得住。”


    ☆、第51章 女工


    宋畫祠從書房出來,正好看見漸漸落下的,艷麗如血的夕陽。夕陽染透了整片天空,光芒傾瀉而下似佛光普渡眾生。


    她不再停留,往她的小院走。隻有那個小家,讓她覺得稍微安心。


    “祠兒怎麽回來這麽遲?”


    宋喬淑尚且臥在床上不能起身,自從知道姚氏要帶宋畫祠去寺廟就開始擔心。上次去祭拜母親,姚氏母女對宋畫祠下手的事情她還記憶猶新。


    宋畫祠讓所有人都先下去,屋子裏隻剩下她和宋喬淑兩人。她上前去坐在床邊,拉著宋喬淑的手說:“在寺廟時偶然遇到了三殿下,他邀我今日下山轉轉。我與他說了帶你進府的事情,他已經同意了。”


    宋畫祠略過了她昨晚遇險之事,不願事情過後還讓宋喬淑為她白白憂心一次,隻挑了關於三皇子的事情講給她聽。


    “方才我去見爹爹,也是為了這件事情,爹爹也已同意了。”宋畫祠麵帶笑意。


    “真的?爹爹……他怎會如此輕易的同意?還有三皇子……他真的不介意嗎?”宋喬淑忍著心中喜悅,再次確定的問道。


    宋畫祠伸手將棉被給宋喬淑蓋好,略顯俏皮的說:“怎麽同意的我不告訴你,反正啊,你就等著跟我一起走就好啦。”


    宋喬淑開心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拉著宋畫祠的手不斷說:“祠兒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對我這麽好。”


    “姐姐說的哪裏的話,太跟我見外了。隻是,三皇子府裏的日子未必就好過,姐姐要做好心理準備,我隻希望我是在幫你,而不是拖累了你。”宋畫祠說出心中憂慮。


    “祠兒,你能這麽幫姐姐,姐姐已經很開心了。若說拖累,姐姐還覺得拖累了你。以後不準再說這樣的話,有祠兒與我在一起,姐姐不怕困難。”


    坐在宋喬淑旁邊,宋畫祠笑的溫柔又美好。隻要感受到一絲的溫暖和愛,她就有力氣去遺忘掉所有的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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