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腹愁腸,心裏更是百轉千回,我默不作聲地往前走,雲露也不敢吱聲,跟在我身後。


    “那少主……和金嶺公主相處地怎麽樣?”我回過頭去問雲露,還是將心裏不能釋懷的問題問了出來。


    雲露愕然看我,半晌,反應過來,“回稟……”


    “對我,你不用那麽多禮節,有話直接說得了。”我又插話道,這次回來,雲露說話行為有板有眼,禮節繁多,反倒弄得我很不適應,其時剛才急著打斷她,也許是怕聽到自己不願聽到的結果。


    “是,郡主。”雲露道。


    “他們……怎樣?”我又重複了一遍,心裏更加迷漫,不確定自己的心到底怎麽想的,也許耶律德光那句話是對的,我總是不敢真實地麵對自己的心,就像現在,我是想聽少主和金嶺公主情意綿綿,恩愛有加,還是不冷不熱,形同陌路?這兩種都不是我想的結果,女人是天生敏感驕傲且是極矛盾的動物,前者說明自己已被人遺忘,他已另結新歡,開始新的征程,這是令人沮喪的,後者更可悲,既然已兩人已無緣,何不大度地衷心祝福彼此幸福呢?我是真心地希望少主幸福快樂的。


    “郡主,倍少主和金嶺公主他們倆人……”雲露微顰眉,正欲開口回話。


    “算了,不用說了,我知道。”我忽改變主意,擋住了她要往下說的話,何必事事都求結果呢,有些事情是沒有結果的,即使知道了,又能改變什麽。


    “呃?”雲露瞪大眼睛不解地看著我的反複無常。


    “嗬嗬……”我尷尬地笑笑,自己找了個台階下,“我們隨便走走吧,離開這兒這麽久還有些想念這裏的。”


    “好。”雲露高興地答應。


    我們倆人向城外走,漸漸遠離了喧鬧紛擾的大帳,遠離了少主隆重而華麗的婚典,遠離了眾人各有微詞的表情,走在熟悉又隱有陌生的都城,心情較之前已霍然,管他呢,穿自己的鞋,走別人的路,讓世人……


    邊走邊聊,在和雲露閑談中,我得知一切還是老樣子,蘭心還是小心翼翼地侍候著述律皇後和可汗,綺秋和汐林一直跟著少主,現在也應該侍候兩位主子了,穀秀依舊跟著述律皇後,天天趾高氣揚,盛人淩人,唯一讓我震驚地是淑母竟然在不久前撒手人寰,駕鶴西遊了,想到淑母,心裏酸楚湧上來,那麽和藹慈祥的一位長者,就這樣西去了,成為一捧黃土,眼裏頓時蒙上一層霧氣,突然想到少主,淑母一直待少主比親生兒子還親,少主也很依賴她,現在陰陽兩隔,少主他該有多傷心,難過……


    走得有些累了,“郡主,要不要坐下來休息一下?”雲露問我。


    “嗯,”我默然點頭。


    “前麵有個茶攤,我們去那裏坐坐吧。”雲露指著不遠處的簡陋的茶攤說道。


    我們兩個人來到茶攤前坐了下來,老板給上兩杯熱騰騰的奶茶,我端起來啜了一口,嗯,真香,好久沒喝這麽地道的奶茶,品著濃香的奶茶,看著麵前廣袤無邊的雪原,別有一番風情在心頭。


    旁邊桌的幾個人,也在喝茶聊天,正在小聲談論著話題,仔細聽聽,像是在議論述律皇後的神威,說什麽她是地神的化身,“青牛嫗,曾避路。”之類,還有她英勇神武,帶兵擊退韋室人的趁虛而入雲雲,言談中盡顯對述律皇後的崇敬及尊重,的確,述律皇後作為女兒身,在帶兵打仗、謀劃戰略上真是勝人一籌,非常人所能比,但同樣她的狠和決絕也無人能超越的,在以後可汗駕崩以後,會更加的顯現出來。


    “我的一個遠房表弟在皇廷裏當差,聽說人皇王一開始不同意和回鶻公主的婚事,為此還和皇後娘娘爭執過,但最終還是同意了。”其中一人壓低噪音對另一人道。


    “是麽,人皇王莫不是有問題,為什麽不要娶那尊貴漂亮的回鶻公主呢。”那人頗為不解地問道。


    “唉,誰知道呢,聽說是為……”兩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根本聽不清楚。


    “郡主。”雲露小聲叫我。


    “呃?”我回神,自己剛才是否太八卦了,像七姑八嬸一樣豎著耳朵聽壁角。


    “什麽事?”我問道。


    “嗬嗬,告訴郡主一件事噢,”雲露笑咪咪說道,“我找工匠給郡主做了好幾個陀螺,又好看又好玩,我仔細收著,天天盼著等著郡主回來呢。”


    “哦,真的?”我瞪大眼睛看著她,沒想到這丫頭的心思如此細膩,又很會討人喜歡。


    “當然是真的,我天天盼啊,盼啊,終於把郡主給盼回來了。”她嘻笑道。


    嘿,這丫頭嘴越來越甜,我的心情也隨之舒暢了許多。


    “我還聽說,二皇子也不知為什麽事,還和可汗和皇後娘娘大發一頓脾氣,把可汗和皇後氣得夠嗆……”旁邊的人還是絮絮叨叨地說著話。


    “你說這皇家也像咱普通人一樣?也爭爭吵吵?他們不愁吃穿,無牽無掛,有什麽可爭執的……”


    “嗯,我也聽說這二皇子也是為了婚事,竟然違抗聖旨,不夠可汗的阻撓,執意去了中原……”


    去中原?難道耶律德光這次去大梁之前和可汗爭吵過?那他是為了逃避婚事才去大梁的?然後正好和我不期而遇?剛才聽他們議論應該是這樣的。


    我曾問過他怎麽會去大梁,他從未開口,難道真如他們所說,為了逃避婚事才去的大梁?其時他早到了適婚的年紀,要不是因長年征戰在外,他應已妻妾成群,兒女滿堂了。他的王妃怕也是述律皇後的娘家人吧。妻妾成群這個詞突然閃入腦海?他會妻妾成群,心裏有絲莫名的情愫在翻湧,心酸?惱怒?生氣?統統閃過,最後終化成蕭蕭的黯然,是啊,他以後貴為九五之尊的皇帝,妻妾成群是再普通不過了,我有什麽好難過的,可心裏還是……


    “雲露,我們回”我說道。


    “嗯,好。”雲露點頭站起來。


    我們兩人沿原路往回走,禦帳和少主帳子的歡鬧聲依然迭迭婚典還沒結束,現已開酒席,隻怕大家都在觥籌交錯,把酒言歡,遠遠的就聽到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我飛似的回了耶律德光的帳子,雲露氣喘籲籲地跟在身後,一進帳裏,裏麵隻有奴婢,他並沒回來,這麽隆重歡慶的場合,他臨陣脫逃總是說不過去的。


    午飯和晚飯是雲露端進帳裏吃的,都是我以前愛吃的東西,別說這丫頭還真心細。


    反正無事可做,吃完晚飯,索性和雲露玩起許久都未碰的撲克牌,正玩得起勁,耶律德光竟回來了,他麵色通紅,酒氣濃重,“二少主,您回來了。”雲露立即站起來,向他行禮,他理也不理,隻揮揮手,雲露和帳子裏的奴婢立即默聲退出了帳子。


    “你怎麽回來這麽早?”我問,還以為酒宴要喝到後半夜呢。


    “不想見到我嗎?”他嗤笑。


    莫不是喝多了,滿嘴胡話,我白他一眼,依舊坐在榻上沒起來,他走過來挨著我身邊坐了下來,“晚飯吃了嗎?”他話一出,濃烈的酒氣撲鼻而來。


    “哦,”我忍不住皺皺鼻子應了句。


    “怎麽不喜歡?”他賴皮似裂嘴朝我大笑,故意地往我跟前靠了靠。


    “嗚……熏死了啦,你喝多少酒,快離我遠點。”我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抵著他的肩頭往外推,無奈他老人家移坐泰山,絲毫未動。


    “嗤,”他又笑了起來,“沒喝多少,今天又不是我大婚,敷衍敷衍做做樣子罷了,新郎官喝得才叫多呢,爛醉如泥。”


    少主?少主今天喝很多酒嗎?那他沒事吧,心裏一陣異樣,有些苦澀……今天是他大婚,他怎能不酣暢淋漓一番,不知他現在怎麽樣了,新婚初夜,良宵如金……


    “你在想什麽?”他問。


    “呃,沒什麽。”我回神答道。


    “聽說他喝多了,你心疼了?”他挑著眉頭問我,眼裏忽而含著挑釁。


    “無聊。”我白他一眼,準備起身下榻來。


    “怎麽被我惱羞成怒是不是?”他繼續輕蔑地說道,一把又將我拉住,按在榻上複又坐了下來。


    “你不要無理取鬧,我沒閑情陪你發酒瘋。”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甩開他的手,一咕嚕從榻上爬起來,套上靴子朝帳口走去,不知他的臉如何會變得這麽,剛才還笑嘻嘻的,現在又這樣,真是搞不懂他。


    “你回來,要去哪兒?”他扯著噪子在我身後喊道。


    “不要你管。”我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


    “你是要你心心念念的人怎樣和他新的婚妻子夫妻恩愛嗎?”他口氣輕蔑,嘲弄,藏針夾棒,不可理喻。


    “騰”的一下,我心裏的火一下燒到頭頂,他今天真是喝多了,這樣的話他也能說出口,我心口急劇跳動,目光幽怨地射向他,他扯動嘴角,麵似微笑,實則有些僵硬,“去啊,你怎麽不親眼看看啊你的心上人如何度過初夜良宵……”他繼續朝我叫囂,簡直如變了個人,我不知到底哪裏惹到他,他要如此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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