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軒走的第八日,天放晴了。上門看病的人多了起來,以春一個人忙不過來,我便分了他包藥的活兒。以安診治開方,以春稱藥,我包藥,如此一來,速度快了許多。


    中午時,門口突然停了一輛馬車,兩個家僕模樣的人下車進門。他二人四下望了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二人上前,齊齊朝我行了個禮,一人道,“可是代以秋代公子?”


    在旁邊診治的以安警覺起來。我點了點頭,以春陪著笑臉:“你們有什麽事麽?”家僕很快將目光再度轉向我,“我家公子聽聞您琴藝了得,十分仰慕,故而派我們來請以秋公子賞個臉,前去吃頓便飯,並撫琴一曲。”


    以春收了臉上的笑容,昂首道:“你家公子姓甚名誰?”兩名家僕嘴角掛著幾分得意與傲慢,道:“本城太守之子趙雙成。”一聽這名字,以春剛才那股硬氣瞬間軟了下來。以安快步而來,朝那兩人行了個禮,“請二位轉告趙公子,多謝他的厚愛,隻是我家以秋的琴藝實在拙劣,不敢獻醜。而且以秋是個病秧子,身子弱,天擦黑就要臥床休息,實在無法為公子撫琴,還請公子海涵。”


    家僕收了方才的和顏悅色,換上一副厲顏:“你是代以秋麽?!”他二人這般無禮,我自然也不會客氣,“我兄長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勞煩兩位回去轉告趙公子,承蒙錯愛。”在我意料之中,那兩位家僕聽見我的聲音時,臉上多了一抹驚異與厭惡。


    那兩位奴僕對視了一眼,皆沒說話,而後十分有默契地轉身出了門,駕著車馬離去。以安皺著眉頭,走到門前忘那馬車離去的方向望了望,他顯得十分不安。我身旁的以春亦麵帶難色,我在萬州城呆了三年,在醉香樓裏也混了將近一年的時間。譬如萬州城的張家公子、劉家公子、李家公子、趙家公子等等,我多多少少也是曉得的,唯獨這趙太守的兒子趙雙成……在我狐疑之際,一張臉突然閃過我的腦海,莫不是他。


    以安和以春繼續做著手頭的工作,以安將最後一位病人送出藥鋪後,轉身便吩咐以春收拾東西關門。屋裏的氣氛突然變得緊張起來,以安將我與以春拉到房裏,道:“以秋,你與以春先去泉城柳半煙的老宅。”


    這種心慌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是因為趙雙成麽?”以安直接忽視我的話,轉身開始給我收拾衣服:“以春,你別愣著,去收幾套衣裳,然後去租下老張的馬車,今晚你們就動身。”


    “我不走。”我板著臉正坐在床頭。以安停了手上的動作,道:“以秋,聽話,你們先走,我將這邊的事情處理完就過去找你。”我不作聲了,以安眉上的愁色又濃了一分。以春上前勸道:“二哥,這回你真的得聽大哥的話,趙雙成這個人,我們真的惹不起。”


    “此人性子殘暴,行事又狠毒,依著他爹這個太守做靠山,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兒。前些年靠關係在故都得了個官,萬州城才清靜了兩年,趙雙成此番突然回萬州,是因為他殺了人,回來避風頭的……”


    “既如此,要走便一起走。”我篤定這次趙雙成盯上我,定是因為上次在街上驚馬一事。以安道:“你們先走,我須得將這裏的事處理完才行。”


    “以春先去,我等你一起。”上次街上驚馬時,我便感覺出趙雙成是個厲害角色,尤其是他臨走時看我的眼神,現下想著都還有些後怕。如今以春又講他是帶著命案潛回來的,我自然不敢丟下以安一人。


    “不行。”以安甚急,語調也隨之高了幾分。我道:“趙雙成找的人是我,若我走了,他會放過你麽?”這答案我們都心知肚明,以安仍舊堅持,這次我也決心不再退讓,“平時你說什麽我都依著你,但這次不可以。”


    以安停了手,甚顯無奈。以春勸道:“大哥,二哥的話也在理,若我們先跑了,趙雙成肯定不會放過你。要不然我們先穩一穩,你明天去把事情處理了,後天我們一起走。”


    以安默了許久才鬆口,“也罷,一起走。”這一夜,我約莫是沒睡著。易軒先前說讓我等他幾日,等他回來後就帶我去看這個夏天最後一場螢火蟲,不過現在看來,我是等不到他了。


    第二天,以安沒有開門診病。他與以春一起,將藥鋪裏的藥材分類裝袋,藥材裝到一半時,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緊接著就是一個男人的拍門叫喊聲,“開門開門!代以安,快開門!”


    以安立馬停了上手的動作,沒有片刻遲疑,一手拉著我,一手拉起以春,“快進去躲著,千萬別出來。”以安忙將我倆往後堂推。


    “代以安,快開門!”門外的叫喊聲越發急促,那砰砰的拍門聲也十分刺耳,我真怕那兩扇雕花木門會被他硬生生拍碎。以春拉著我往後堂跑,手心皆是冷汗,“二哥,快點。”


    我使出全身的力氣站住腳:“以春,你先走,我不能丟下以安。是我得罪了趙雙成,我不能讓以安替我受過。”我不走,以春亦肯走。最後實在無法,我隻好和他一起回了前堂。回堂隻見屋裏站滿了帶刀的衙吏,以安見我們迴轉,立馬急了臉:“進去!沒你們什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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