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4日


    星期日,一碧如洗的天空。韓(湘琳)先生和他的朋友們真的搞錯了,10時30分響起了警報。在城南和城北,炸彈和榴霰彈再一次雨點般地密集落下。事後據顧問們告訴我,我們經歷了一種形式的周年紀念日:昨天在南京投下了第700枚炸彈。絕大多數炸彈落在城南的飛機場。11時55分,危險過去了,餘下的時間是平靜的。我和沃爾特馬德散了一會兒步。我們發現,在中國老闆開的所謂的德國肉店的櫥窗裏放有愛福牌啤酒,我們趕緊把庫存的9瓶全買了下來。埃利卡·布瑟幸福的未婚夫克勒格爾來探望我們,我們一同喝了咖啡,一起度過了愉快的幾個小時。司機劉每當遇上警報時,為了趕快回家去,就會開“驚慌快車”。汽車減震彈簧終於在開“驚慌快車”時斷綽了,汽車不得不再送去修理。我們還聽說,永利錏廠在上次轟炸時受到了嚴重破壞,已不再需要用電廠的電了,因為該廠已不得不停產。看來他們也想使還沒有恢復的電廠再次停工。


    晚上,收音機裏傳來不幸消息,說日本人已攻下了上海前線太倉城。假如這個消息確切(而這不是我們所希望的),我們可能不久就會和上海完全切斷聯繫。


    10月25日


    美麗的秋日天氣,十分平靜。


    我相信,日本人知道今天我要慶祝28周年結婚紀念日,所以特別照顧。妻子發過上次的電報後可能已到北京去了(就是說,日本人把“北平”的名稱重又改為了“北京”,現在就隻差他們把現在的“南京”改稱為“南平”即“南方和平”了——它與狂轟濫炸真是多麽相稱!)。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給在天津的老地址拍了電報,著實出了不少汗,因為用英文寫東西不是那麽輕鬆的。不信你試試看!在節前的快活氣氛中,受傷的霍特先生獲得了“抗射擊嘉德勳章”,就是說,是一個係在白色襪帶上並寫有“霍尼(譯註:霍特的呢稱)也許是想錯了”字樣的勳章(取自我的勳章箱子),圖案為兩枝交叉的火槍,包裝是一隻藍綢麵子和白綢襯裏的雪茄菸匣子。效果相當不錯!霍特幾乎笑得傷口也痊癒了,並且完全沒有預料,全世界都在說:這隻能是拉貝做的好事!


    妻子請韓(湘琳)先生給我送來了4大盆紫莞花(讀作:菊花),除此之外,我還收到了她的兩首詩(一首是她自己寫的,另一首隻可能是出自察恩之手),同時她還在裏麵附了一張奧托的照片,就是孩子在以前送給我的那張照片,後來被她從我這裏偷走了,這件事她也許早已忘記了。多多多……謝了,妻子!!我真是高興!!此外,我又收到了妻子的兩封來信(10月15日和16日的),其中一封是通過德國大使館轉交的,一定是由目前在上海的特勞特曼夫人帶來的,大使到她那裏去過。


    中國人全都垂頭喪氣的。上海傳來的壞消息看來已得到了證實。現在情況怎樣了,我們還不知道。


    烏拉,剛才又收到了奧托從薩勒姆寄來的一封信,落款日期是9月26日。快活而又無憂無慮的奧托正在參加摘梅子和拾蘋果的勞動。我為奧托·拉貝不久就要成為一名士兵而高興。祝我的孩子幸福!


    下麵是我收到的禮物。


    察恩的詩:


    你的兒子


    現在你成了一個大人,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顯示出你的才幹吧!


    願你朝氣蓬勃,邁入生活!


    願你大膽勇敢,萬事成功!


    你是我樹幹上長出的分枝,


    如今已變成一棵獨立的大樹。


    給它泥土吧,而不是沼澤和泥濘。


    擴大空間讓它根枝蔓生。


    讓清新的風,


    搖曳和擺動枝枝葉葉;


    讓綠色枝葉的花環,


    高高豎起向著太陽!


    讓鳥兒在樹枝間歌唱,


    世界多麽美麗如春天!


    天際會怒吼,會呼嘯,


    要迎著風暴,


    挺直站立,絕不屈服。


    現在你是一個大人,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是人材之林中的一根棟樑,


    盡管有石頭,有窪地,


    你健康快活而自豪地聳立著!


    妻子的詩:


    紀念1937年10月25日


    朦朧的預測已經變得明晰,


    命運從不是偶然幸運的產物。


    人生的道路如同行星的軌跡,


    唯有大智之道在宇宙中運籌,


    才能決定是合是分。


    多拉


    1937年10月9日於天津


    10月26日


    航空天候!但上午仍很平靜,我們可以安心地去做我們的工作。14時30分有警報,15時15分又解除了。我們沒有見到飛機,但是據說在飛往南京的途中發生過激烈的空戰和轟炸。16時又響起了警報。我用18倍的新望遠鏡,第一次在我的頭頂上方看到有7架轟炸機,我隨即迅速地向後退了幾步。我一放下望遠鏡,就幾乎看不見飛機了。由於望遠鏡放大的倍數很高,我把敵機的距離搞錯了。我必須先習慣這一點。日機在城南方向又投下了一批炸彈,16時15分,危險過去了。


    裏貝先生完成了在電廠的工作,他可以到長沙去了,上海卻發來了電報:“等待信示。不要急於結束工作!”我在西門子洋行工作了27年,還沒有收到過這麽好的電報,我真想也成為一名渦輪機裝配師。為此我在下午買了一隻中國鋼盔,一方麵為了留作紀念,另一方麵是防止上海總部電訊部來電話揍我的腦袋,因為我收取炮兵學校過去的外欠債務進度太慢。各家報紙報導說,太倉仍然在中國人的手裏。但從這裏人們的臉上看得出情況有些不真實,肯定已經被攻占了。無論如何,我們德國人在揚子江上還有“庫特沃’號輪船作為最後一個避難處,這確實令人寬慰。我看到過這裏的政府已經溜過一次。這種事還會再次重複。以後城裏是否還能保持秩序是個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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