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燁慢慢打開詔書,慕容楓不動聲色,卻也不由得瞥了那詔書幾眼,零零散散的,她已經瞟到了不少字。


    應天順時,受茲明命,大道治本,端副望隆。太子蘇燁,品行端莊……順天應時……繼皇帝位……澤天受恩。


    慕容楓想,這詔書終究是沒有用處的,現在宮中早已被晉王掌控,就算蘇燁拿了詔書,也是當不成皇上的,但總算詔書在手,他是名正言順的皇儲。


    抬頭看著皇上,皇上既然對她並不加防備,如此情義,她自然也不能對不起皇上,那詔書的事情,隻當不知就是,她絕不會向外透露半句,尤其是對她的父親慕容德。


    蘇燁看著那詔書,聲音已有些顫抖,他低聲說:“兒臣定不負父皇。”


    說完,他不由得朝著皇上磕了幾個頭。


    皇上宛如一個被宣判死刑之人,他躺在床上緩緩的說:“楓兒,太子雖頑劣,可總算是個值得託付的人,今後你們二人在宮中,當生死與共,舉案齊眉,不可再生嫌隙,這朝廷已經非朕所能掌控,你們若是再不和穆,那這天下隻怕就更要變天了。”


    “我知道。”慕容楓低聲說,“妾答應父皇,自今而後,妾會和太子好好相處,絕不讓皇權旁落。”


    “晉王到。”


    正說著,外麵已經響起了羅公公的聲音,羅公公的聲音很高,那是在提醒房中的幾個人,晉王來了,不管做了什麽,此刻定要防備的。


    晉王竟然會現在到此,那看來他也是知道蘇燁給皇上請安的消息,心中不放心,才匆匆趕來查看一番,他走的很快,頃刻間就站在蘇燁和慕容楓麵前。


    晉王蘇梏大概有四十幾歲,正常體態,比起同輩之人,卻還顯得年輕一些,他頭戴朝冠,穿著深紅的朝服,袖衫大開,清晰可見上麵繡著的一隻活靈活現的仙鶴,束帶上垂著兩塊古玉,碧霞龍紋雲頭靴,他的左手上拿著一串黑色的佛珠,他眯著眼睛,很有幾分笑意。


    聽聞晉王被貶謫後,便在晉州開設佛堂,每日念經禮佛,如今看去果真不假,便是上朝,他也要拿著佛珠。


    隻是這佛中的空徹,怕是他還沒學到。


    慕容楓看著他,忽然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親,也是這樣無所顧忌的橫行宮中,唯一不同的是,晉王天生就是皇家的人,他可以爭皇位,而慕容德,他不是皇家人,也不敢自立,他所渴求的隻是皇權。


    而且慕容德的無情,更甚晉王。


    因為晉王至少不會逼自己的子嗣成不情願的婚事。


    蘇燁匆匆卷了幾下詔書,然後將詔書塞進了袖子中,這才擦了擦眼角的淚痕,然後對著晉王行了個禮說:“侄兒見過叔父。”


    慕容楓本想喚他一聲“姨丈”,隻是想起她和蘇燁已經成親,她就也隨著蘇燁行禮:“見過叔父。”


    “不敢當。”晉王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然後對著兩個人行了個禮,“是老臣該見過太子和太子。”


    她的禮行的並不端莊,也不等蘇燁說話,他已經直起了身子,他問道:“你們在此做什麽?”


    慕容楓輕笑了笑,隨即對著皇上拱手一拜,這才說:“依例來長樂宮請安。”


    晉王慢慢點頭,他打量了兩個人一番,最終將目光放在蘇燁的袖口,他的衣袖是緊襟短口,放入詔書之後,自是有些鼓,晉王戲虐一笑,“袖子裏藏了什麽?”


    慕容楓聽著晉王發問,不禁一陣緊張,似能聽到胸口“砰砰”跳個不停,晉王對蘇燁起疑了,他看到蘇燁將什麽放在袖中,倘若今日被晉王看到詔書,隻怕蘇燁的性命都會堪憂。


    “蘇梏,你做什麽?”


    皇上用力的喊了一聲,卻引得咳嗽連連。


    蘇燁皺著眉頭,沒有說話,氣氛一時凝固,倘若蘇燁再不說話,隻怕晉王就會去搜,可這詔書是萬萬不能被晉王搜去的。


    那該怎麽辦,慕容楓頭腦有些混亂,但頃刻就告訴自己,不能亂,絕不能亂。


    她平復了一下緊張的情緒,忽然一笑:“皇上送了我和太子兩個小玩意,說這是一雙一對,讓我倆好好珍惜。”


    說著慕容楓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那匕首正是她昨夜放入袖中的,當時本是為了防著蘇燁,可蘇燁並未做僭越之事,她也就將匕首存了下來,以作防身之用。她將匕首呈給晉王,然後說:“父皇說,妾這把匕首名為‘莫邪’,太子的匕首名為‘幹將’,乃是一對,讓我倆也如‘幹將莫邪’一般相敬如賓。”


    晉王有些疑慮的接過匕首,仔細看了看,這是一柄二尺短匕,短匕上雕刻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龍,龍首昂頭,活靈活現,匕首在房中散發著寒氣,隻是這匕首不管如何看,也看不出有什麽玄機,慕容楓低聲說:“不知叔父也喜歡這些小物件,倘若這匕首不是父皇給的,楓兒定是要送給叔父的,隻是這個,這個……”


    慕容楓故作為難,眼睛卻在看著晉王,她心情萬分緊張,隻盼著晉王能就此收手,晉王沒有說話,仍舊看著蘇燁的袖口,慕容楓索性大膽說:“太子,你也將你的匕首拿給叔父看看。”


    說完這話,她已經緊張到了極點,蘇燁的袖中,哪有什麽匕首!


    她和蘇燁都明白,這個詔書究竟有多重要,晉王控製了朝政,必然是想要登基,那皇上給蘇燁禪位詔書,晉王豈肯罷休。


    詔書若是被晉王得到,隻怕晉王頃刻就能宮變,那個時候他們的性命都難逃死劫,不光他們,宮中還不知要有多少人無辜牽連,為之喪命。


    她不敢想。


    蘇燁聽著慕容楓的聲音,略微怔了怔,然後真的朝著自己的袖子中掏去。


    慕容楓甚至已經不敢呼氣,她緊張的看著蘇燁,額頭上已經起了密密麻麻的一層汗水,她隻覺得喉嚨幹澀,整個身子都不由得顫了一下。


    “砰砰砰!”心劇烈的跳動著。


    就在這時,皇上沙啞的聲音再次傳來:“蘇梏,你當朕已經死了麽?”


    晉王笑了笑,將匕首遞給慕容楓,然後朝著皇上走去,邊走邊說:“皇兄教訓的是,臣弟僭越了,臣弟對這些小玩意並不感興趣,臣弟今日來,是因有政事要想皇兄稟報……”


    慕容楓看著晉王已經離開了他們,她不禁長出了一口氣,她將匕首放回袖子,這才發現,她的手已經抖得不行。她拉了拉蘇燁的衣角,二人對著晉王行禮,慕容楓道:“既然叔父有事,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說著,二人就疾步朝著外麵走去。


    “站住。”


    晉王喚住了二人,慕容楓驚了驚,唯恐此事被晉王發現,她停住了腳步,心快速跳個不停。


    慕容楓回頭,強做出一個笑臉,她對著晉王笑道:“叔父還有何吩咐?”


    晉王掃了一眼慕容楓,最終將目光放在了蘇燁的身上,他笑眯眯的看著蘇燁,然後戲虐的說:“以後做事,別這麽藏著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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