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副導演離開,許深深一進屋抬眼就看到掛在牆上的倒計時器。房間不大,四個角落均安置了攝像頭,正中放著兩張桌椅,一張桌麵擺著紙筆,一張上麵架著古箏。


    顧白走上前,隨手撥動古箏琴弦,高音明亮清脆,中音圓潤柔和,低音醇厚渾實,寥寥幾下便彈出了幾秒鍾的古韻曲調。許深深坐在放了紙筆的桌前,雙手撐著下巴,憂心忡忡地嘆了聲氣:“怎麽辦,原本寫好的歌好像不太適合那種打打殺殺的情節呢。”


    話音落地,她立刻捂住嘴,險些忘了副導演說過的會錄音的事。


    顧白沉下目光,繼續撥弦:“規定要求半個小時內作出時長至少一分鍾的完整曲段,臨時作曲對我來說難度不大,但還要重新寫詞時間確實有點緊。”待手感漸佳,他在古箏前方坐定,雙目微闔,兩手覆上琴弦輕撫幾下後,十指便快速躍動起來。


    許深深沒想到古箏竟也能彈出如此氣勢磅礴的音響效果,半張著嘴,聽得目瞪口呆。


    音樂激烈了片刻之後,顧白刮奏漸弱,身體動作幅度也慢慢收斂,樂曲開始向哀婉悠揚的旋律轉變。


    隨著音樂的高潮迭起,許深深腦海中的畫麵從女戰神過關斬將時的無所畏懼變成了與墮魔將軍隔岸相望而不得不兵刃相見時的無奈與悲痛,緊接著,一些字符隱隱在她心間躍動。


    之後節奏不斷放緩,顧白指腹貼弦輕壓,曲調在抒情的幽幽散音中結束了尾聲。


    等顧白從演奏狀態中抽離回身,見許深深還呆若木雞地沉浸其中,便挽起唇耐心地講解起來:“聽過古箏曲《戰颱風》嗎?其實古箏也能彈出激烈的音樂形象,隻不過對演奏技巧要求比較高,需要應用雙抹、掃搖、刮奏等技法……”


    許深深鹿眼巴巴地看著他,一副“你在說什麽,聽起來好高大上,但是我真的聽不懂”的模樣。


    於是他咽回剩下的長篇大論,無奈地輕淺一笑,緊接著又皺起了眉。


    雖說被出題的這款遊戲技能炫酷令人熱血沸騰,情節也足夠跌宕起伏,但從畫麵風格和人物設定來看仍然偏向古風,而古風歌詞講究風骨、音韻、文筆和意境,他始終不擅長。


    時間已經過去十來分鍾,顧白在腹稿中試圖堆砌各種古語辭藻卻不得要領,而之前特意創作的古風曲偏輕快悠揚,內容也主要是描述田園生活的兩袖清風與自在逍遙,此時若要照搬便一點也不沾題了。


    “顧白,拿女戰神和將軍兩人之間的感情線進行創作應該也可以的吧?”許深深腦補完主線劇情梗概後,驀地開腔。


    顧白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許深深一得到認同,趕忙拿起筆開始記錄如泉湧般的文思。


    “你靈動旖旎


    落入我心


    它隨著你遠去


    開始我浪跡的宿命


    你顛沛流離


    牽動我意


    它向著你哭泣


    訴說那無邊的寥寂”


    “這兩段主要描述將軍戰敗不歸時,還隻是普通村婦的女戰神輾轉反側、望眼欲穿的牽掛思念之情,曲調可以悲婉些。”


    筆尖在雪白的紙麵上不斷延展,顧白望著她全情揮灑的模樣直發怔。


    “我願千金散盡


    賭你一見傾心


    擁抱你的勇氣


    溫暖你的曾經


    我願以命相抵


    贖你繁華相依


    點亮你的闌珊


    照耀你的歸去”


    “這兩段是描述女戰神為找回自己的愛人決心踏上征途時不畏任何艱難險阻的心境,可以配樂激昂一些。”許深深已經完全徜徉在了自己的靈感中,全然沒注意到顧白此時錯愕的神情。


    “我願韶光荏苒


    做你的紅塵煙雨


    耳畔你的輕吟


    顧盼你的情意


    我願意聽從這命運


    做你的繞指漣漪


    隻為了


    良人歸矣。”


    “這是描述兩人重逢時互訴衷腸和山盟海誓,曲風又可以回歸婉轉悠揚……”她寫到這,筆觸頓住,少頃撓了撓頭,沖顧白撅起嘴,“突然沒思路了,怎麽辦?”


    顧白從她手中抽過歌詞初稿,默讀了一遍後,眼底漾開了極深的笑意。


    “深深,過來。”


    許深深瞥了眼牆上的計時器,聽話地走上前:“我瞎寫的,畢竟不專業,你要是覺得不好……”


    話還沒說完,她身子猛地一趔趄,擁抱來的毫無預兆。


    顧白將腦袋埋向她的頸窩,輕嗅著她發間的香氣,心裏說不出的激動和震撼。


    演播廳裏忽然有人指著屏幕上的某一小格監控畫麵“哇”地一聲歡呼了起來,緊接著原本已經等到倦怠的觀眾情緒又變得高漲了。


    “顧白,”許深深暗暗使勁想推開他,“有監控呢!”


    顧白揚了下眉,良久才放開懷抱,不以為然道:“怕什麽,反正有後期剪輯。”


    許深深也無暇顧及他的莽撞,心裏直惦念著所剩不多的時間:“歌詞快給我,我趕緊再潤色潤色。”


    “不用了,我覺得很好。”雖然對比專業的古風作詞人她臨時創作的內容不算上乘,但他依然覺得如獲至寶。“隻要再根據你的詞調整一下曲譜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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