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和趙樂來到琴行,受到了趙鈞的熱烈歡迎。趙鈞先帶著兩個人在店裏參觀了一圈。小店分為上下兩層。底層展賣各類樂器和樂譜,臨街的櫥窗後麵擺著一架三角鋼琴。琴行的二層簡單擺了幾張桌子幾把椅子,其中一個作為趙鈞的辦公桌,其餘的桌椅是為講課的準備的。


    趙鈞顯擺地說:“鋼琴擺在這裏能讓外麵的人看到,別人會覺得這家店特別高雅。”


    趙樂笑嘻嘻地說:“就怕別人以為小叔你是附庸風雅。”


    趙鈞說:“樂樂你別鬧,不要在你的藝術家朋友麵前吐槽我。”轉過來對林夢說:“你來我店裏就像來自己家,不要拘謹,我聽樂樂說你彈鋼琴不錯,來我這小店教課綽綽有餘。要不這樣,我們店裏有琴,你來試試,讓我們這些不懂音樂的俗人見識見識。”


    林夢看了一眼趙樂,趙樂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林夢來到鋼琴前坐下。


    窗前的鋼琴很漂亮。林夢望向窗外,想著彈什麽曲子。夕陽正散發著最後的餘暉,染紅了大半個天空。仲夏的傍晚,空氣鼓譟,夾著著隱隱的花香。林夢自從上周日與任宇分別後一直鬱鬱寡歡,此時悲傷,失落,不甘,思念,一起湧上來,一時間心內五味陳雜,她開始彈琴。


    music expresses that which cannot be put into words and that which cannot remain silent.林夢想到了一位作家曾說過的這句話,音樂表達了無以言說但又不得不說的東西。


    一曲終了,林夢身旁響起掌聲。趙樂說:“夢夢你太棒了。”趙鈞大聲說:“音樂家能來我們店裏授課,我真是深感榮幸,小店蓬蓽生輝啊。”


    林夢笑著,不經意間望向窗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停住了笑容。


    任宇站在路邊,不知站了多久,正注視著她,看不出什麽表情,唯有眼眸像一片波瀾的湖麵。林夢與任宇的目光對視,周遭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太陽起落,春秋走過,風雲變幻,滄海桑田,在此刻與林夢無關。


    林夢和任宇之間,隱隱地有剛才的琴聲迴響。她的心事正在被任宇閱讀,像樹梢的葉子被暖洋洋的陽光曬著,發出沙沙的聲響。她無處隱藏,她不想隱藏。


    趙樂順著林夢的目光望過去,看到一個高瘦的男生正看向這裏,明白了什麽。她湊近林夢耳邊說道:“夢夢,你有事就先走。”林夢低下頭說,沒關係。再抬起頭時,任宇已經走遠了。


    趙鈞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依舊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他和林夢談妥每周二、周五下班後來琴行教課,每節課兩小時,薪水相當於林夢工資的一半。林夢暗自咋舌,果然是個敗家子。


    再在公司走廊見到任宇時,林夢連招呼的勇氣都沒有了,低頭快步走開。還有兩周,兩周,她想,就這樣吧。


    挨到周五下班時,林夢覺得自己好像被抽走了最後一口氣。她走到琴行門口時,有一位中年女子正從琴行裏走出來,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醒目的酒紅色的轎車,車牌尾號9。女子妝容淡雅,衣著入時,林夢想真是個美人。


    趙鈞見到林夢來,招呼她喝茶。林夢想,自己拿著老闆不少薪水,沒有什麽學員,還要喝老闆泡的茶,太放肆了。林夢拒絕了。趙鈞說已經請師傅過來給鋼琴調過音了。林夢聽著心癢,選了一本樂譜準備練琴,轉身看到任宇進門,林夢瞬間要逃向二樓,被趙鈞一把抓住了胳膊。“你去招呼一下客人嘛”趙鈞不由分說地把林夢推了過去。


    “我想買一把小提琴”,任宇的聲音響起。林夢感覺自己的耳朵和臉燒紅了一片,她站著沒動。


    “這一把看起來不錯”任宇說。林夢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任宇說:“我試試。”


    趙鈞一聽,興致勃勃地挑了一把琴弓給他。


    悠揚的小提琴聲響起,是他們之前一起在樂團排練過的曲子。


    林夢不敢看他,琴聲把她拉回了f國的小劇場,那些日子單純快樂又忙碌,那時她的家庭還完整,她無憂無慮,她最喜歡在排練時偷偷瞄任宇的側臉。林夢想起了那些從任宇的琴弦上延伸出來繞住她的線,想起他們排練後的聚餐,想起那個夜晚任宇的吻,像從夜晚裏升起的太陽一樣溫暖過她。林夢的眼圈紅了。


    琴聲停了。任宇說“老闆我要這把琴。”趙鈞簡直樂開了花。


    任宇問林夢,一起去吃晚飯麽。


    林夢求助似地看向趙鈞,趙鈞把琴箱遞給趙宇,好整以暇地說:“這把琴和這個人,你一起打包帶走吧。”任宇向趙鈞點點頭,拉著林夢的胳膊,走出了琴行。林夢回頭看趙鈞,趙鈞用口型對她說:“年輕就要躁。”林夢氣結,她終於知道趙樂口中的那些歪理是從何處來了。


    任宇問了林夢幾次想吃什麽,林夢支支吾吾的。任宇索性拉起林夢上了計程車。林夢覺得自己沒原則,又懦弱,沒有辦法拒絕別人,更何況那個人是任宇。可是林夢又無端地信任他,她可以跟任宇去天涯海角,去隨便什麽地方。她偷偷地看任宇的側臉,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她願意跟著父親走遍這個世界,可父親卻不願意帶著她走了。


    任宇帶林夢來的是本市的一家有名的西餐廳,林夢看著有很多人在等位,心想來的不是時候。任宇跟服務員報了名字,服務員引著他們上了二樓的預定位置。


    林夢環顧四周,這一層都設計了臨窗的卡座,圍城一個半圓形,中心有個小舞台,有歌手正在唱歌。


    點好菜後兩人相對無言,任宇是無所謂的,他本人話不多,林夢卻很煎熬。她想不通任宇這一舉動是什麽意思,他應該看出來自己有意躲著他了吧,為什麽還要去琴行找她,為什麽要帶她來這。林夢腦子裏一團亂,索性專心對付眼前的牛排。她偷偷看對麵的任宇,心裏感嘆這個人任何時候都好看,切牛排的姿勢都好看。


    任宇問她:“你和琴行老闆是親戚?”林夢解釋自己是在那裏做兼職。任宇點點頭。


    林夢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便問起任宇公司項目的進度。任宇表示進展順利的話,下周末就能完成,自己就可以回f國了。林夢想隻剩一周時間了,心裏又失落起來,也沒什麽話了。


    吃完飯已經接近晚上十點,任宇打車送林夢回家。兩人在小區門口下了車,任宇陪林夢走到單元樓門口。在樓門前的樓梯下,林夢停下來跟任宇告別,任宇說晚安。


    林夢上了樓梯,她走的很慢,有些不舍,也有些隱隱的期望。然而任宇並沒有叫住她,以致她轉身時發現任宇已經走了。她想,是自己太貪心了。


    林夢走到家門口準備開門,聽到手機響了,是任宇打來的。任宇叫她下樓,說她有東西忘在了他那裏。


    林夢急忙跑下去,看見任宇站在剛才送她上樓的地方。任宇把拎在手中的琴箱遞向她,說:“你忘了這個。”


    林夢愣住了,說:“給我的?”


    任宇說:“這是我買來送給你的。”


    林夢搖頭,說:“這個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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