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也毋須想像。他們正無恥的對已經失去意識的姊姊上下其手,他們撕扯她的碎花裙子,拉開她的雙腿……


    哦!依娜憤怒地想跳出來尖叫、理論,想找族人來痛宰那幾隻衣冠禽獸,可是她又恐懼的意識到,這一刻連她自己都身處險境,於是她隻好無助地抱住自己,更深更緊的蜷曲自己並咬緊自己的拳頭,強迫自己壓回提上喉頭的叫聲,強迫自己不看、不聽、不想……


    從多年以前的噩夢中再度驚起,依娜捂著臉、疲倦地靠著床頭蓬鬆的枕頭嘆息。


    事情過去那麽多年了,三名輪暴姊姊的歹徒也經由她的指認而伏法了,可是噩夢依然揮之不去。她是替姊姊吉娜討回了公道,可是姊妹兩人付出的代價都很高。


    姊姊被送往醫院時,斷了兩根肋骨,頭部中度腦震盪,療傷、刮傷、擦傷一應俱全,還有流不完的眼淚和到最後幹脆不再流的眼淚。


    無論是多年以前或現在,無論是台灣或世界,各地的法律,對受暴婦女的保護性都不夠周延,光那些一而再、再而三的訊問與指證都可能成為受害者再次的噩夢,二度的傷害。


    姊姊的外傷不久就復元了,幾乎如同以往般的完美清新,可是她卻永遠失去了一樣她再也要不到的東西:她的選擇。她原可以像所有平凡的女孩子一樣,選擇將她的純潔交給她所愛的或一時盲目迷戀卻心甘情願的男人,可是她失去了她的選擇,所以她也選擇了放棄自己。


    吉娜姊姊再也不能恢復成青春正熾的女大學生了,她將自己封閉在一個別人,就連依娜都不能走進去的世界。她鮮少聆聽別人或麵對別人說話,她總是抱著自己在冥想、在自言自語或前後搖晃,她被送進了療養院,在人們要她吃時吃、叫她睡時睡,她不再是清新雅潔的原住民之花,她成了道地的行屍走肉……


    而幾年下來,依娜也沒有從姊姊被輪暴的噩夢中醒來,除了那些很難揮去的醜陋畫麵,依娜就是無法擺脫某種自責。即使當時的情況她根本無能為力,但她仍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不能及時對姊姊伸出援手。


    這份自責成了她的罪,她的痛,也成了她竭盡一切來為家人盡心、為族人設想的動力。這許多年,她工作的所得除了用在家人,用在姊姊身上,其餘的便是全力投入雛妓救援。和健方同居乃至結婚以來,她將他的饋贈也幾乎悉數用在這些地方。


    做了這麽些事情,也無非是想消減一些人間的醜惡,也無非是想早點結束自己的噩夢,可是,她的噩夢似乎永無了結的一日。


    這晚霍鬆來找她,並不是如健方所想的,來同她表白愛意或重溫舊情,他是來告訴她,她才剛成為社會新鮮人不久的弟弟唐雅各闖禍了,因為被公司指稱盜用公款,已經被移送法辦。雅各和霍鬆一向情同手足,他請求霍鬆來找她想辦法。


    這晚,她就是為了這個突發事件對健方撒謊(想來多麽可悲,他們是貼心貼肺的夫妻,卻為了種種理由而無法開誠布公。),由霍鬆陪著,依娜和雅各的公司談條件。


    依娜沒有想過對方的總經理居然會親自出馬,也沒想過雅各竟有那種膽量虧空人家公司近千萬,整個談判過程依娜是心驚膽跳,但也是在談判末了才後知後覺到,原來雅各的公司隻是一間半導體子公司,而它的母公司居然是與健方對頭的公司“安登”。


    說穿了,雅各是被有計劃的設計了!


    對方的主要目標是最近健方極有興趣參與競標的一筆生意,一宗關於積體電路,金額相當龐大的生意。


    傳言中,“安登”目前相當的“不安”,不僅內外銷業績不振,連內部的營運方式也為自己人所詬病。


    而這宗生意事關公司的存亡,他們誌在必得。原先,他們一開始就想以大手筆來賄賂依娜,他們居然對依娜做過徵信調查,不僅對她的家庭背景瞭若指掌,還曉得她曾接受陶健方的豢養,更可怕的是他們看穿了她的經濟匱乏與她對健方的又愛又恨又怕。依娜從不曉得自己那麽重要,短短的時間內,居然有兩組人馬在調查她!


    不過她感覺毛骨悚然倒是真的。“安登”最初的構想就是利用她在“聚英”的重要職位,去竊取健方與股東做出決定之後的底標單,可是差錯出在健方突然決定拉她去公證結婚,一夕之間,她變成了陶夫人。當然,他們針對她的計劃隻能暫時取消,但是卻把腦筋動到她弟弟唐雅各的身上,還在最後關頭拿他出來威脅她。


    一千萬對一間大公司或許九牛一毛,對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卻是難以抗拒的誘惑。問題是依娜根本不相信質樸老實的雅各,會有那種膽量去盜用公司的款項。


    霍鬆說,雅各是被陷害的。而“安登”那位鄧姓總經理那一番利誘帶威脅的話,更說明了霍鬆的觀點完全正確。


    他們要求她背叛丈夫陶健方,釋出公司的底標單,然後他們就會撤回對雅各的告訴,否則,他們會讓雅各的一生毀在他們手上!


    霍鬆警告過她:這不是一件容易的選擇。如果她對丈夫過份的愚忠,也不見得就能保住她的婚姻,她可能弟弟和丈夫兩頭落空。


    依娜完全認同霍鬆的警告。其實自從魏絲絲出現,她就曉得自己對健方和她的婚姻已無法掌控,也已經有聽天由命的心理準備。可是,她能為了這個理由背叛陶健方嗎?


    她不是沒有考慮向健方說清楚這種種狀況,並出聲請求他的協助,可是以他的多疑及他對她品行不算高的評價,他會相信她,甚至幫助她嗎?


    她該衡量的事情太多了,但衡量愈多,她卻越覺自己僅有兩種選擇,一是讓弟弟的前途盡棄,一是讓自己的婚姻提前毀於這一舉,讓健方今生今世都棄她如蔽屣。


    健方一定會鄙棄她的,毋庸置疑。她的背叛無疑會帶給他更多的譏誚與懷恨。還有他那急於逼迫她脫離他生命的母親會怎麽說?魏海倫又會如何的幸災樂禍?


    哦!依娜光想起那些大敲邊鼓的人的嘴臉,心中就有股想教她們吃不了兜著走的念頭。再加上健方昨晚對她不分青紅皂白的撻伐與利用……有時候,往好的方麵想,她對姓陶的這一家子也不是沒轍,假使她“敢”苟同“安登”的竊標計劃,不也算是向目中無人的陶家報了一箭之仇!


    霍鬆也曾私底下對她說過,選擇權在她!


    是的,兩個人都是她最親最愛的人,她可以選擇不救弟弟,也可以選擇遭丈夫唾棄。她的選擇一向不多,也不見得是她所樂意。


    而她納悶的是,為什麽她就註定要從某個困境往另一個困境掉落?為什麽她就無法將噩運甩脫?


    一周之後,影印過的標單經由霍鬆送往“安登”鄧總經理的手中。


    但“聚英”這邊,魏海倫也統合了一份秘密資料,沒有經過依娜,便神秘兮兮地送達陶健方手中。


    看來,唐依娜為了救出身係囹圄的弟弟,真是把什麽都豁出去了。


    而魏海倫送到陶健方手中的神秘資料又是什麽呢?據魏海倫對姊姊魏絲絲的形容,那是一份——遲來的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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