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不高興,讓許槐噤聲,她甚至不知道林殳意這樣的怒火是從何而來。


    她以為自己說了很體諒的話,她們之間,不是互看不順眼嗎?這樣的見麵,難道不是越少越好嗎?她不明白,一下也變得侷促不知所錯,像是一隻受驚的小鬆鼠一樣,規規矩矩坐在自己位置上,視線都不知道該落在哪裏,似乎落在哪裏都是錯誤的,都會被林殳意捕捉到。那雙手,還像是小學生一樣,放在膝頭,像是在很認真聽老師講話的乖學生。


    車廂一下又變得安靜了,林殳意煩躁擰眉,目光從前方的紅綠燈落在身邊的“小學生”身上,看見許槐的緊張不安,林殳意突然笑了。不是諷刺的嗤笑,就是單純的心情突然一下變得很好,笑了。


    帶回來的麻煩精,不說話的時候是挺討厭的,可那鼓鼓的臉頰,像是被塞了兩隻圓滾滾的饅頭,看著也挺可愛。


    開車的她想也沒想,直接伸手就揪住了後者的臉蛋。


    手指尖,滑滑的,溫軟的觸感,讓林殳意嘴角的笑容變得更大了。


    “呀……”可相比於她的開心,許槐受到的就是驚嚇了。


    林殳意伸手這個動作,沒有一點點預兆,像是演員沒有按照固定的劇本走一樣,令作為跟她演對手戲的搭檔的她措手不及,被嚇了一跳,當即輕呼出來。


    許槐震驚又錯愕,害羞又不知所措,這一次,她的目光終於有了安放的地方,聚焦在林殳意開車的那隻漂亮修長的手指上。


    她不敢看後者的眼睛,這一刻,她心慌得厲害。她怕一看林殳意那雙眼睛,就會被她看穿心底的隱晦的不安。


    林殳意在她輕呼之後,唇邊頓時溢出了一串笑聲。她笑起來的樣子其實很好看,不過這種模樣她很吝惜給與旁人展現,許槐見的就更不多了。在麵的林殳意的時候,她見慣了女子冷肅著一張臉,眉宇間帶著傲然,像是她從未把世間的任何放在眼裏一般。可眼前的林殳意,卻是另一個許槐從未見過的林殳意。


    原來,她也會笑得張揚,不帶諷刺,充滿光輝。不是月光,是陽光。


    像是暖陽,驅逐黑暗的。


    許槐猛然意識到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就這樣默默地將目光落在了對方臉上,當在這剎那間她回神時,意識到那瞬間,她立馬想要將目光抽離,卻是在這時,被林殳意捕捉到了。


    其實林殳意一直有感覺,但她就想看看倔強得像是水蚌的殼一樣的許槐什麽時候才能張開她的嘴,主動跟她講話。可惜,這個像是水蚌一樣的少女,像是張開嘴巴就會讓人看見她內裏的珍珠一樣,一點也沒有打算開口反倒是急急忙忙收回自己視線,趁機逃跑。


    林殳意怎麽會如她所願?當即截獲她的目光,像是藤蔓,將她繞緊捆-綁,阻斷了她後退的道路。


    “看我?”林殳意心裏似乎真的住進了一隻金烏,一下很熱。


    許槐被她這話囧的不知道怎麽回答,接著又聽見林殳意的下一句話,“還是偷看?”她覺得自己耳根發紅了,“那,我好看嗎?”


    當然是好看的。作為天之驕女的林殳意,當然是好看的。當年在學校時,開著敞篷跑車來追她的人一大把,即便是當她高調宣布出櫃後,追求者隻是有增不減。


    誰都想要採下這朵盛開在懸崖上的帶刺又傲嬌的花,不論是坐著熱氣球來到她身邊的,還是徒手攀爬萬丈懸崖上來的,這朵傲嬌的花可是沒看任何人一眼。但這仍舊阻擋不了那些前仆後繼想要攀折這朵花的人,而眼下,這朵傲嬌的懸崖上的花,偏頭了,像是有要自己走下神壇的模樣。


    林殳意的三個連續的問句,許槐忽視不了,就算是她想忽視,可林殳意卻不同意。“……嗯。”她的聲音小如蚊蚋,要不是車廂裏足夠安靜,幾乎叫人聽不清楚。


    其實,她不應該這樣的,許槐想,像是跟情人之間調-情。可她跟林殳意,算是哪門子的情人?


    林殳意嘴角的笑容越扯越大,“我還以為你又要跟我嗆聲。”她終於將視線從許槐身上挪開,關注著前方的車況,現在有點堵車,可能是因為周末,車流量比平常還大一些。


    許槐默默的,此刻又不知道怎麽回答了。她偏頭望著窗外,街道的繁華在一點一點離她遠去,車子還在向近郊駛去。車窗上倒影出她自己的側臉,許槐出神。她不明白現在自己跟林殳意的相處怎麽突然變成了這樣,從前她們不是恨不得弄死彼此嗎?


    “對了,聽錢姨說,最近你在找工作?怎麽樣了,現在?”林殳意問道。


    “不怎麽樣。”這個話題讓許槐覺得有些受挫,她嘴角挽起一個苦笑,有些不好意思麵的林殳意那樣,“都被拒絕了。”


    “拒絕?”林殳意意外,之前的調查顯示,許槐在學校還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沒怎麽沾染上富二代的陋習,專業功底紮實。像是她之前在學校時,就算還沒畢業,已經有不錯的公司給她拋橄欖枝了。林殳意表示自己有點get找不到工作是什麽情況。“這怎麽回事?你想去哪兒?”


    許槐沒意識到林殳意話裏別的什麽意思,有些話她憋在心裏很長時間了,身邊卻一直沒個能訴說的人。現在林殳意一問,她瞬間有種想將肚子裏的煩悶全倒出來的衝動。


    車窗上倒影出來的女孩子咬著下唇,側臉的線條看上去就讓人覺得溫婉。可也就是這麽一個看起來溫柔的人,卻有著比誰都倔強得靈魂。“本來打算留在學校,可,因為那件事,我也待不下去了。出學校想去專業培訓的舞蹈機構,但別人隻招收兼職老師,我……”她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指頭,有些難過。為了自己,難過。走出校門的那一刻,失去了父母庇佑的那一刻,她才認識到自己其實沒有那麽優秀。


    “這樣。”林殳意沒再發表任何看法,很快,在她們前麵,出現了一片車燈,山腳下,圍聚很多人。


    目的地,到了。


    林殳意來得有些晚,不過她一向如此,也沒人敢在她跟前說個不是。


    她一到場,就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不過,林殳意就像是沒有注意到一樣,她轉身走到另一邊,許槐也開門走出來,林殳意勾住她肩頭,微微一帶,就將她帶進自己懷中。


    這動作,在場的誰都明白,這是在宣告所有權。


    能讓林殳意這麽上心的人,從她來到青福市,還真沒幾個。一時間,眾人好奇,卻又沒有幾個又膽子敢上前詢問的。


    “意姐,今天沒有跟陸哥一起來嘛?”一穿著碎花短裙係帶涼鞋的女孩子走上來,親切地問道,順便還不著痕跡地將林殳意懷中低垂著腦袋的許槐打量了一遍。


    林殳意的回答有些漫不經心,“陸荊州在後麵。”


    “哦。”女孩子像是有些失望,她不認識許槐。當初許家還沒垮掉的時候,許槐也不怎麽跟她們這群人在一起。出了名的乖乖女,別說飆車了,就連大晚上在外麵逛街的時候都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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