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柯,正如這鬆煙墨一般,深重而不姿媚,色澤卻如融了日月精華般光耀。


    佇立良久後,雪衣公子提筆而書,卻是兩句詠鬆煙墨的詩‘香縷映窗凝不散,墨丸入硯細無聲。’


    此生,隻怕是與這縷墨香無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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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瀾樰拉著諾兒,在榻上剪紙。諾兒拽住瀾樰的衣角,大大的眼睛一彎,撒嬌道:“姑姑,給諾兒剪一隻小貓好不好?”


    瀾樰寵溺的拍拍他的頭頂:“姑姑不會剪小貓,給諾兒剪一隻小狗如何?”


    諾兒將小嘴一撅:“不嘛不嘛,諾兒要小貓。”


    我原本捧了一卷書坐在案幾邊看,聽到諾兒嘰嘰喳喳,一直吵著瀾樰,忍不住放下了書,向他們走過去。


    諾兒見我來,一下就不做聲了,低著頭,兩隻眼溜溜的轉,時不時偷偷往我臉上瞄。我咳了兩聲,“你樰姑姑不會剪小貓,可是你皇叔會。”


    “真的?那皇叔你,能不能給諾兒剪一個?”諾兒眨巴著可憐兮兮的大眼睛看著我。


    “沒問題。”說罷,我從瀾樰手中接過紅紙和剪刀,將衣袖往上一拉。


    耳邊是諾兒吸氣的聲音:“嗯嗯……果然是大家做派,大家手筆,皇叔,你好厲害。”


    我嘻嘻一笑:“關鍵時刻還是得看皇叔的!”


    瀾樰在一邊抿著嘴笑,還不忘提醒我:“小心手,這剪刀鋒利的緊。”


    我在腦中想了一想,然後有模有樣的動起手來。諾兒和瀾樰睜大眼睛,坐在一旁巴巴的看著我。


    很久很久之後……諾兒揉揉眼睛:“皇叔,你剪了一個時辰了,什麽時候才能好啊?”


    “你將《孟子》中梁惠王篇再背一遍,皇叔就好了。”


    諾兒嘟著嘴,極不情願的開口:“孟子見梁惠王。王曰:“叟!不遠千裏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孟子對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王曰。‘何以利吾國?’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皇叔,上次你也是這麽說的,我背了三遍了,嗓子都幹了。”


    “好了!”


    “呀呀,諾兒要看。”我將剪紙小心放在諾兒手中,然後偏過頭去,順勢溜下榻,想要往外跑。


    腕子突然被人抓住,我一扭頭,正對上瀾樰的雙眼,瀾樰拉住我,眼裏閃過一絲狡黠。我瞪大眼睛,忙沖她擺手,又指了指門口,做出溜走的姿勢。


    瀾樰卻視若無睹,還不忘在一旁提點諾兒:“快將你皇叔的剪紙展開來看看。”


    諾兒小心翼翼的展開剪紙,一層又一層之後,十多個頭尾相連的怪東西便出現在眼前。


    “咦?”諾兒臉上的憧憬變為好奇,拿著它左看右看,又上下顛倒著看。頭歪了又歪,一臉狐疑地對著我,“皇叔,這是什麽呀?諾兒怎麽看它像狗,不對,是像馬,嗯……還有些像豬。”


    瀾樰在旁邊‘撲哧’一聲笑出來:“你皇叔剪的是四不像,可比小貓珍貴多了,這天地下,再沒有第二個人會剪。”


    諾兒聞言癟癟嘴,似要抽泣:“皇叔,你騙我……”


    我搔了搔頭,幹笑兩聲:“你姑姑說得沒錯,這四不像比小貓好看多了。”


    諾兒立即收了哭意,疑惑的盯著我:“皇叔說什麽?好看?”


    我將雙手負在身後,點了點頭,掃了一眼殿內的宮女太監:“朕的四不像,比起小貓,何如?”


    不出所料,四下一片叫好之聲,我得意的挑眉望向諾兒。


    諾兒看看眾人,再看看我,終是一言不發。當夜裏,趁著眾人睡著,他偷偷爬起來,把我剪的紙貼在瀾樰的窗上,然後看了半夜,第二日,頂著兩個黒眼圈對我說:“皇叔,我看了一夜,得出了一個結論。”我那時正與瀾樰用早膳,夾了一個紅燒獅子頭到瀾樰碗裏,隨意答著:“終於發現皇叔的手藝高超了吧?”


    “諾兒知道為什麽他們都說它好看,因為它醜到了一個極致,可謂是驚天地泣鬼神,但皇叔常常教導諾兒,物極必反,凡事要張馳有度。想必它就是如此,醜的極致是美,所以他們才會說它好看,皇叔,諾兒苦思一夜,獨自悟出了這樣一個大道理,是不是很厲害?”


    我聞言,一下子被飯卡住,險些上不來氣,瀾樰遞茶給我,拍著我的背順氣。那句‘醜到了一個極致,所謂驚天地泣鬼神’深深傷害了我,以至於我暗自裏發誓,以後絕不碰這類東西!


    “姑姑,你快誇誇我!”諾兒沖瀾樰喊道。


    瀾樰將目光投到我臉上,想要笑,又顧及我的顏麵極力忍著,她咳了幾聲後道,“諾兒真聰明。”


    三日後,我在禦書房中批奏摺,有些口渴,吩咐宮女端盞茶來。宮女放茶盞時,不小心將茶水濺到了奏摺上,她一慌神,忙跪下討饒:“陛下,奴婢不是有意的,饒了奴婢這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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