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願意做揀選的石子就讓他去吧,誰願意做俯伏的羔羊也讓他去吧;


    誰願意跪天子跪權臣就讓他去吧,誰想不問蒼生問鬼神也讓他去吧;


    斧頭劈開的天地之間,到處都是不願做奴隸的人。


    這就是這個民族不可褻瀆的東西。


    第118章 一百一十七章


    荒野篝火旁, 跳動的火光映照著在場所有人的臉龐, 或明或暗, 唯一相同的就是那如同複製粘貼的凝重。


    溫瀾帶著林宸坐到了稍遠的位置, 光線更暗,兩人靠在一起, 影子就凝成一團。從遠處看就像是一個人。


    溫瀾看不清伏在她肩上的林宸是什麽表情,隻是從林宸悶悶的嗓音判斷出, 她的小宸, 情緒絕對不好。


    “媳婦, 我是不是……”


    “不是。”溫瀾扣著林宸的手,篤定的說道。


    林宸委屈道:“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我知道, 無非是在擔心陸師弟。”林宸不做聲, 算是默認了。溫瀾看著遠處的泥繭,亦陷入了靜默。


    柴火爆裂,發出微響。


    一直凝固如雕塑般的林宸也動了, 在溫瀾肩頭蹭了兩下說道:“師姐,我這樣, 是不是很沒有出息?”師姐這個稱謂一出, 溫瀾就心道要糟。要知道林宸作為一個典型的給點陽光就燦爛的孤拐兒童, 在能叫媳婦的時候是絕少叫師姐的,如果用了這個稱謂,那就代表著她又鑽進牛角尖了。一個弄不好,她的小宸就會陷入不停的自我否定中。


    輕撫著林宸的頭,溫瀾刻意放慢了語調:“怎麽了?”


    “就是覺得, 我……我……”林宸糾結了半天,也沒找出合適的詞彙來描述自己目前的狀態。


    溫瀾安撫道:“不著急,慢慢說。”此刻的她必須要有足夠的耐心來安撫林宸躁動的心。


    林宸聲音哽咽:“總之,我是不是很沒出息啊。”昏暗的火光下,溫瀾看到了林宸眼眶發紅,鼻子一抽一抽的,正咬著下唇極力克製自己的情緒。


    溫瀾無聲的嘆了口氣,依稀在林宸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年輕時候的樣子。那個時候的她比林宸稍長幾歲,受師門全力培養,修為處事皆是同輩楷模一般的存在,說不得意是假的。但是人處在讚美的環境中久了不免有些飄飄欲仙,真把自己當做無所不能的救世主,行事有失分寸。平常倒也覺得沒什麽,直到那次釀成大禍,需要師傅出麵收拾殘局時才感到天地浩淼,此身如微塵,須謹言慎行,不可行差踏錯。


    這個時候的林宸像極了那時候自暴自棄,閉門不出的她。一般的年少有為,一般的自負輕狂,一般的行事魯莽釀成大禍。唯一的不同是,她的小宸此刻師長不在身邊,她所能倚靠的,唯有自己。


    凝神思考了措辭之後,溫瀾輕笑道:“小宸你這麽說,陷我們這些同門於何地。”


    林宸抬頭,撞進了溫瀾漾著笑的眼眸裏:“嗯?”


    溫瀾一本正經的扳起了手指:“六歲入門,已己身扛四十八道天雷而不死,十二歲以練氣七層修為悟劍勢,大勝築基巔峰修士。十三歲悟劍意,入金丹……”


    林宸聽著溫瀾歷數自己的光輝事跡,簡直是老臉發燙,急急鑽入溫瀾懷中撒嬌:“好了好了,媳婦你別說了。”


    溫瀾並沒有順著林宸的意思住口,反倒更加笑音更甚:“你都算沒出息,我們這些虛度年華的,豈不是要羞愧到自刎而死?”


    “我……”林宸低頭不語,縮成了鵪鶉,玩起了溫瀾的衣帶,假裝無事發生。


    見把林宸躁動的心摁住,溫瀾才繼續說道:“你啊,天賦秉性都不缺,唯一少的就是歷練。行事愛用險招,最喜以命搏命,而且自恃勇力,總以為自己能顧及到全部而不將心中籌謀告訴他人,以至親友失和。其實這回陸師弟並無大礙……”


    林宸不語,隻把頭點的如小雞啄米一般,溫瀾見狀捧著林宸的腦袋,強迫林宸與自己對視:“腦袋不暈嗎?一直點頭,我說的你都聽進去了沒有?”


    “聽進去了。”


    “那你把我剛才的話重複一遍。”


    “啊?哦。媳婦你剛才罵我來著。”在溫瀾的目光逼視下,林宸垂著頭,聲音細弱,帶著小心翼翼得試探和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溫瀾語氣轉冷:“就這樣?”


    林宸打了個寒顫,微不可見的咽了口口水,微微抬頭打量了溫瀾的神色之後又迅速的縮了回去,考量了利弊得失之後決定將事情合盤托出。


    “我剛剛在擔心陸師兄,他要啊有個三長兩短,我該怎麽和天璿師叔交待啊。這都是我的過錯啊……”說著說著,林宸的情緒就崩潰了,整個人近乎自虐的揪住了頭髮。


    “小宸,鬆手。”溫瀾又急又氣,急的是林宸會不會傷到自己,氣的是這個熊孩子根本就沒有好好聽她講話就又和自己較上了勁!


    “嘶,疼。”林宸瘋狂自閉的狀態終於以溫瀾放蟲子咬了她一口而告一段落。


    “媳婦你又放蟲子咬我!”


    溫瀾都快被林宸氣笑了,她自己還沒說話呢,熊孩子先委屈上了,怒道:“換了別人,我還不管呢。任你一頭去撞死,我還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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