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雨,落在他的身上,很是冰涼和刺骨。


    其實他有想過,跟著師傅走下去。


    走向更高的天地。


    起碼,修行的路上,還有師傅為伴。


    可天梯斷裂時,師傅頭也不回的走了。


    像是曾經,毫無留戀的飛升。


    那時的雲夕,忽然明白。


    師傅不會因為自己,而有所停留。


    若他走上了這條路,他也不會因為曾經的山海子民,有所牽掛。


    這是一條孤獨的路,也是一條絕情的路。


    走上這條路,就必須要放下許多。


    雲夕放不下親朋好友,放不下山海子民,所以,他邁不過那道斷裂的坎。


    哪怕,隻是一步之遙。


    他還有很多話,沒來得及和師傅講。


    走在雨中的雲夕,不知為何,有些傷感。


    師傅再一次走了。


    還是那麽幹脆。


    哪怕他知道,這隻是一道神明指引,並不是那位師傅。


    可他還是很傷感。


    漆黑的世界裏,有著無盡的孤獨感襲來。


    雲夕歎息著,朝著前方走去。


    小雨中,他的腳步,稍顯沉重。


    他走向了第三處光亮。


    那是指引他的最後一團光。


    若是沒有接受指引,他隻能選擇放棄。


    隻能毫無機緣的,踏入地聖。


    這對於追求極致的雲夕來說,有些不甘。


    隨著靠近那第三團光,他的耳邊,漸漸的傳來了聲音。


    那是,朝聖的聲音。


    越是靠近那道光,他越是感覺自己的身體,愈發的超脫。


    直到走近了那道光時,他才看清,那道光,是一道門。


    一道,很是古老的仙門。


    這扇門,雲夕有些印象。


    他終於走到了那扇門前。


    耳旁的聲音,也愈發的震耳欲聾。


    站在那裏,有著無盡的青光襲來,籠罩在了他的身上。


    每一縷青光,都很是超然。


    瞬間讓雲夕感覺,他成為了青帝。


    在這青光之下,他終於看清了,門外的一切。


    他看到了一個個種族,在發了瘋一樣的趕來。


    有上古巨人,在對他朝拜。


    有仙古遺族,在虔誠叩拜。


    有天地仙人,有人間惡鬼,有強大的生靈,頂禮膜拜。


    有一個又一個恐怖的大族,舉族供奉。


    這是,無上的榮光。


    他年我若為青帝,自是人間第一流。


    忽然,似乎眾生察覺到了什麽。


    似乎是看到了這扇門的打開。


    無數種族,無數宗門,浩瀚眾生,大千萬靈,都在朝著他,九拜一叩。


    頓時,雲夕感覺自己身上,有著無上的榮光。


    等眾生完成九拜一叩,便有無上的法門降臨。


    雲夕激動地看著這一幕。


    這是,那朵青蓮的指引。


    這指引,來的更為強烈。


    他怎麽也沒想到,第三道指引,是青蓮降下的。


    隻要走出這扇門,他便可眾生信仰加身,走上一條霸道的無上路。


    雲夕很激動,他不知道青蓮的來曆,可能夠瞞過天道,能被列為禁忌,自然恐怖的很。


    雲夕抬腳,跨過這扇門。


    一如曾經的青蓮,顯化在世間。


    可,雲夕邁出了一隻腳後,猛然間,停了下來。


    他看到了眾生除了膜拜之外,還有無盡的惶恐。


    似乎他的出現,會徹底打破這裏的平衡。


    此時的眾生,已經完成九拜,也完成了第一叩。


    而雲夕自己清楚的知道,他隻要跨過這一步,就可以有青蓮庇護,可以走一條無上的道路。


    隻是,在看到眾生惶恐的一刻,他還是,猶豫了。


    不知為何,有那麽一瞬間,他好像在看著自己的山海子民。


    眾生朝聖是真,惶恐也是真。


    而隻有他離開這裏,此地的眾生,才會回歸平靜。


    他,想起了自己。


    想起了山海。


    想起了還在背上的那座山海大墳。


    他知道,他不該如此猶豫,他本該很果斷的邁過這扇門。


    這是無上的神明指引。


    眾生,完成了九拜之後的第二叩。


    雲夕,卻退回了那扇門內。


    他見那眾生,如見自己。


    他若邁出了這扇門,此後那裏的天地和山海煉獄,有何區別?


    隻要他在,眾生的惶恐便會一直在。


    他知道自己應該果斷的邁過去,此後他的修行,有青蓮庇護,將會一往無前。


    可他還是過不了自己那關。


    他是一宗罪,但並非隻會殺戮的罪血。


    他關上了那扇門。


    隨著關門,這漆黑的意識世界裏,最後一道光亮,也結束了。


    天地,更為的漆黑了。


    像是永夜,像是牢籠。


    雨下的更大了。


    傾盆的雨,落在了他瘦小的身上。


    刺骨的寒,鑽進了他的身體。


    他很冷,很窒息。


    唯獨,很輕鬆。


    他轉身,在這大雨中,朝著來時的路走回去。


    是的,他要走回黑暗。


    沒有神明指引,他隻是走的更累,可還能走。


    還能算是自由的走。


    他站在黑暗裏,看不清自己。


    他總在迷霧裏,尋尋覓覓。


    他願人海中,有幾位知己。


    可每次睜眼看到的,隻有窒息。


    他哭著,幾步之後,又笑著。


    他肆意的笑著。


    嘲笑著上天的無能,也嘲笑著自己的無用。


    他好像一條狗啊。


    隻能呆在別人不願意呆的地方。


    隻能走別人不願意走的路。


    他見過眾生,卻不願放牧眾生。


    也見過天地,卻不願放棄子民。


    還見過自己,卻為難自己。


    他笑他明明是一宗罪啊。


    不應該是殺戮伴身,鮮血開路麽?


    可他做不到。


    做不到放棄自己,做不到放棄山海子民。


    見眾生,見天地,見自己。


    從黑暗中走來,他又走向黑暗。


    他一路走去,倍感孤寂。


    有一點是值得開心的,他不是沒有路走。


    隻是困在了自己的井裏。


    也不知走了多久。


    雲夕抬頭,看著那無盡漆黑的上空。


    “我知道,你在看著我。”


    雲夕平靜的說道。


    在這漆黑的意識世界裏,於他視線的盡頭處,緩緩的出現了一雙,猩紅的雙眼。


    “蠢貨,你知不知道,你放棄了多大的機緣?”


    “在那機緣麵前,你心中那可憐的善意一文不值。”


    罪血的聲音,出現在了天地間。


    很明顯,聲音中,帶著一絲憤怒。


    可,如今是雲夕占據主導,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


    那可是放牧眾生,可是青蓮傳承,他居然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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