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我是人人搶著要的香餑餑不成?”


    “師傅,你應該常常笑一笑,你笑起來……真好看。”徐小鳳都有些看呆了,他極少看到風皇能笑得如此放鬆。


    刹那間,這光華都要照亮了這一片陰霾數日的灰色蒼穹。


    即便是日月之光,也都黯淡了下去。


    “你喜歡我笑嗎?”眼角仍流淌著柔和的笑意,風皇伸手撫上了徐小鳳的臉頰,那一低頭的溫柔真是醉了徐小鳳的心。


    “我隻喜歡你對我一個人笑。”於師傅的眼尾落下輕柔的一吻,徐小鳳由心感歎,“要是讓別人看了你的笑,那師傅你就真的會變成一個香餑餑人人搶著要了,我可不想有那麽多的情敵。”


    嘴角笑意漸濃,風皇放任自己享受這一時片刻的溫存,闔上雙眸靠在徐小鳳的肩膀上。


    也隻有徐小鳳能讓他笑得這麽放鬆。


    萬年前徐小鳳與他說過相似的話,沒想到這一世這人又和他說了一樣的話。


    稍作停留,不一會兒從徐小鳳懷裏出來,風皇看了眼窗外飛掠而過的褐色樹林,唯有來年的春日才能發出新芽來。


    抬手推開了馬車門,風皇縱身一躍如魚躍龍門般翻上了馬車車蓋,徐小鳳立刻跟了上去,甫一離開溫暖的馬車,迎麵而來的涼風刮得人臉頰發疼。


    徐小鳳站在他師傅的身後,那在晚秋初冬冷冽寒風中的衣擺被吹得獵獵作響。


    衣袂飛揚,風皇閉上眼睛緩緩吸了一口氣,這些天他們都在殷家堡未曾外出,打坐於他固然已經習以為常,可人間的自由與開闊不正是神界所缺少的嗎?


    他又何必,總是將自己的腳步停留於狹窄的馬車內。


    眼眸含笑,回首與徐小鳳在寒風中眸光相對,一絲無聲無息的溫暖笑意肆意彌漫,仿佛冬日已過,而暖春已臨。


    一瞬間,徐小鳳明白他師傅想做什麽,他嘴角的笑意更濃。


    一抹飄逸的白色身影似是一片雪劃過半空,輕飄飄地落在了道路旁好似輕輕一折就會脆裂斷開的枯樹枝上。


    足尖輕點,轉眼間又化作一隻翩然起舞的蝴蝶,在半空中留下白與黑的虛影,迎著初冬的瑟瑟冷風朝前方飛去。


    眼看著師傅已經施展絕世輕功如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輕鬆跳躍於道旁林間,徐小鳳也不甘落後隨即跟了上去。


    二人你追我趕,行進速度絲毫不亞於在道路上奔馳的駿馬。


    蒼茫的天,廣闊的地。


    搖擺的衣袂,飛揚的發絲。


    天地之間,無拘無束。


    他的眼裏仿佛隻剩下了他,此生有一人相伴,還有何求?


    聽到了動靜的徐小貝立刻從馬車裏探出個腦袋來,一旁的陳玲兒發出一陣驚歎聲:”好厲害的輕功!“


    馬車隊伍中的其他人也留意到了外麵的動靜,看著那瀟灑的二人,公孫莊黯然放棄最初的念頭,趙清風眼中流露出幾分羨慕與喜歡。


    另一車廂裏,殷萬財是嫉妒得青了一張臉,懷光目光複雜地看著漸行漸遠的那二人,直至他們消失在了他的視野裏。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美得無處藏


    人在身旁,如沐春光,寧死也無憾


    讓我拱手河山討你歡


    生生世世,海枯石爛


    第六十三章  懷光的執著


    日夜兼程,三日之後,一行人抵達北望山。


    地圖上所示之地乃是宗政四大家族之一陳家的勢力範圍,恰巧靠近陳家眾修士修行之地北望山,往北而行,便是那妖的居住地。


    “我在北望山待了好幾年,從沒聽說過這附近有什麽妖怪。”陳玲兒在路上就已經和徐小貝他們交談過,不單單是她,即便是她的師傅也沒有聽聞過北望山附近有什麽妖怪。


    究竟如何,還得他們親自去一趟。


    此前陳家已經收到了陳玲兒寄出的信件,待眾人抵達北望山之後,陳家已經替他們安排好了住處。


    月明星稀,晚風輕輕吹拂,長在懸崖邊上的小草被吹得彎了腰嘩啦啦地作響,發出好似細雨灑落般的聲響。


    墨蘭的衣擺掃過崖邊小草,風皇獨自於岩石上盤腿而坐,迎麵而來的夜風拂動蝶翼般的長睫,山峰懸崖下一片迷蒙的霧靄宛若夜晚的大海般翻騰暗湧,唯有遠處依稀可見幾處尚未熄滅的火光,興許是北望山腳下某個熱鬧的小城鎮。


    徐小鳳去找徐小貝等人喝酒聊天,風皇不喜熱鬧,時常待在屋中也略有些煩悶,倒不如出來吹吹風。


    他閉上雙眸深深吸了一口初冬的涼風,空氣中驀地有一股冰涼彌漫開來,身後響起了一個男子的聲音:“眾人都在燈火光明處,你卻獨自一人盤坐懸崖上,風先生,你有心事。”


    “每個人都有他的心事。”


    “我沒有。”身後男子的聲音果決而又幹脆。


    風皇緩緩睜開了眼睛:“若是你沒有心事,又為何來到此地。”


    “風先生是在窺伺我的內心嗎?”


    “你不也是在試圖窺伺我的內心嗎,懷光?”風皇眺望著元芳,夜風吹拂起他的絲絲黑發向後飛揚稍顯淩亂的痕跡。


    說話的人在風皇身後一丈外站定,雙手交疊身後:“如此執著地看著遠方,風先生,你在看什麽?”


    “未來。”


    “你看到的未來,有什麽?”


    眸中閃過一絲波瀾,風皇微微壓低了聲音:“哭啼、分離、戰火與最終的平靜。”


    “看得太遠,想的太多,是束縛,是羈絆,是得不到的自由,是失去了自我,”感歎一般的喃喃幾句,懷光靜靜看著風皇深色的背影,眼眸中流光閃動,“風先生,你可曾為自己而活?”


    “有此一問,莫非懷光不曾為自己而活?”盤坐於懸崖石頭上的男人說道。


    “我曾愛過一個人。”


    “修行並非是要摒棄為人七情六欲。”


    苦澀一笑,懷光眼中沉凝幾許哀傷:“他是一個寶靈修士。”


    “你放棄了他,你後悔了。”


    雙唇緊緊地抿著,如同兩篇鋒利的劍刃,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懷光朝遠方看著,那裏一片黑暗:“我失去了他。”


    “這就是你那日到訪縹緲居,向我提起寶靈的原因?”風皇未曾回頭,似是化成了這夜,這山的一部分。


    “多謝先生聽我一番嘮叨,明日還要早起,夜裏風涼,先生早些休息。”


    朝著風皇的背影做了一揖,懷光剛剛轉過身打算離開的時候,忽的又聽風皇問他:“你所愛的寶靈修士,他最後去了何處?”


    “天各一方,咫尺天涯。”懷光停下了腳步,目光淒然,慘淡道。


    “回到天塹的問題,你可曾為自己而活?”這一次輪到風皇問了。


    “我……”猶豫著開口,卻不知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我明白了。”風皇卻突然了然地說了一句。


    懷光頓時轉過身直視著男人的背影,目光灼灼:“先生明白了什麽?”


    “未曾得到,何談失去?”自懸崖圓石上下來,墨蘭的衣擺搖曳在風中草地之上,風皇淡淡注視著眼露驚詫的白衣男子,一步步走來,“你的猶豫透露出了你的動搖,或許你曾愛過一個人,但這愛並不堅定,你因自我的懷疑與猶豫而錯失了一切。”


    懷光麵色慘白了幾分,凝視著離他越來越近的風皇,雙唇輕顫,張口想要說什麽卻隻有無聲。


    “相逢便是緣,我送閣下一句話,”目不斜視,風皇自麵色慘白的男子身旁擦肩而過,他的話語在風中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邊,“若是真愛,又有何懼?自怨自艾,徒增可笑。”


    “可笑?嗬嗬嗬……我,的確是一個不值得同情,不值得可憐的可憐之人。”


    慘淡一笑,懷光望向昏暗無光的四周,風皇早已經離開了,那人的話卻始終回蕩在他耳邊,如銅鍾一般敲擊著他的心。


    失魂落魄一樣,他喃喃自語道:“若是這一次我不再猶豫,不再有疑心,是否就能得到了呢?”目光渙散的雙眸漸漸蒙上了一層冷硬深沉的黑。


    ……


    ……


    “看起來就是這裏裏。”


    徐小鳳率先從馬背上跳了下來,仰頭望著如同一幅畫一般橫在他們麵前的梅林。


    “天有四季,人有生老病死,世間萬物都在命運的運轉中循著規律而行,此時並不是梅花盛開的季節,這篇開得茂盛的梅花林卻違反常規,隻怕其中有異。”公孫莊等人也紛紛從馬上下來,前方的梅花樹林極為繁密無法騎馬進入。


    “開得茂盛就對了,說不定這林子裏住著一個梅花妖。”殷萬財一邊說著一邊偷偷朝不遠處的風皇看了一眼。


    興許是為了方便行動,風皇今天並沒有穿往常那些過於繁瑣華貴的衣服,簡簡單單的一身青色勁裝,身上沒有一顆寶石也無半片翠玉,盡管衣著樸素仍是難掩高貴氣質,簡潔的裝扮更是增添了幾分瀟灑英姿,看得殷萬財眼中崇拜更甚。


    懷光用眼角餘光瞥了眼時不時偷看風皇的殷萬財,並未說話。


    那書中隻是說宗政國內有一個妖怪,並未細說這妖界中人的來曆和名字,更沒有說到底是什麽妖修煉而成。


    “前輩,我們乃是宗政四大家族修行之人,近年來人劍日益混亂,今日來此隻因得高人指點,還請前輩出來一見。”公孫莊上前兩步,雙手抱拳,陳懇地朗聲說道。


    他說話的時候加以運功,好讓聲音能夠傳到林子裏。


    寂靜的山穀中一陣涼風拂過,無數的梅花花瓣自天空中打著旋兒地飄落,梅林弱花海一般隨風搖擺,在風中發出一陣陣的聲音,好似一個女子的低鳴淺唱,卻再也沒有其他人的回應。


    “看來這前輩是不會主動出來了,我們進去看看。”等了一會兒也沒有什麽回應,徐小鳳幹脆舉步踏入其間,在腳踩上落花的一瞬間耳畔仿佛傳來一個女子悠悠的歌聲,淒美而動聽,卻隱隱帶有蠱惑的意念。


    眉頭微皺,徐小鳳當下定了定心神,這歌聲讓他想起了在徐家城那時他曾經被變色龍妖怪化作的師傅所蠱惑的一幕,他盯著前方,一邊對眾人出聲提醒道:“這林子裏歌聲會讓人產生幻覺。”


    “那怎麽辦,我們不進去了嗎?”陳玲兒問道。


    “這梅花林應該是一個法陣,用來阻止外人進入。”趙清風在四人之中最為擅長布設法陣。


    “趙兄可有辦法化解?”徐小貝側頭問道。


    趙清風走到了徐小鳳的身旁,甫一踏上梅花林他頓時目光渙散抬腿就要往裏走去,虧得徐小鳳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趙清風。


    “趙兄,你沒事吧?”徐小鳳擔心地問道。


    離開了梅花林之後那蠱惑的歌聲也消失了,趙清風麵色慘白,緊緊抿著嘴唇,他先是向徐小鳳投去一個感謝的眼神,而後沉聲道:“若是我沒有猜錯,此陣應為六欲陣。”


    徐小鳳一副了然的模樣,接著說道:“六欲之色、形、威儀、姿態、言語和細滑所引起的食欲,凡是踏入六欲陣中的人必定會產生引起產生貪欲的幻覺,古往今來鮮少有人能順利通過法陣,除非是斬斷七情六欲之人,要麽就是心性堅定之人。”


    趙清風點了點頭,望向徐小鳳的眸光中更添幾分讚揚與驚喜:“鳳公子所言甚是,”他略一低頭,羞愧地道,“可惜在下才疏學淺,修為有限,無力破解此法陣。”


    “趙兄言重了,這六欲法陣威力極大,隻怕在人界也沒有幾個人能夠破解。”徐小鳳說道。


    “那我們豈不是進不去了?”陳玲兒撅起嘴巴,好不容易才到了這裏,哪裏能就此打退堂鼓,頗為讓人不服氣。


    四大家族的修士和殷萬財都不認為自己有能力順利破解此陣,眾人不是看著風皇就是看著懷光,結果最後開口的人居然是徐小鳳。


    “我知道則呢麽破解。”徐小鳳看了眼他師傅,回憶著風皇曾經交給他的有關六欲陣的知識,說道,“其實要破解六欲陣非常簡單,隻要有一個人能順利在陣法幻境中破解了自己的貪念心魔,六欲陣就會失去效果。”


    “話雖是這樣,可是我們當中有誰能真正摒棄七情六欲,或者是意誌力堅定到不受幻覺影響?六欲陣力量強大,不是說著玩的。”趙清風皺眉道,貿然進入六欲陣還是過於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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