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活著嗎?”麗貴妃踮著腳尖往裏看了看,她隻能看到風皇寬闊挺拔的背影,她並沒有自己的孩子,居於女人的天性,她的聲音不自覺的就帶上了幾分對孩子憐惜的關切。


    徐老四並沒有在孩子的事情上隱瞞她,麗貴妃不再用她那甜的發膩的聲音,語氣裏多了幾分不忍:“他的父親被妖怪殺了,母親中了妖毒一直昏迷不醒,徐家本來是去查看此事的,隻是沒想到這孩子竟然染有寶靈之氣。”


    這之後徐家便把孩子帶了回來,可惜無論他們用什麽法子都沒能讓孩子蘇醒,更弄不明白為何一個沒有任何修為的孩童會有寶靈靈氣,這孩子身上的妖毒過於凶猛,結果徐家便將這可憐的孩子放置在這樣一個陰冷的地方。


    “隆慶可知道此事?”風皇靜靜查看石棺裏不明生死的孩子,這孩子身上的氣味有些奇怪,雖是有寶靈的氣息但聞起來並不那麽美好,甚至還有一點兒發苦。


    “徐老四哪裏敢讓隆慶知道。”麗貴妃一聲鄙夷的輕哼。


    “他還活著,解了妖毒之後才能清醒。”眼皮突然一跳,風皇眉頭微皺,徐小鳳離開了他設在鬆鶴樓房間的法陣。


    “那你能……”手臂一緊,一陣力道將麗貴妃拽出了房間門口,她隻來得及聽到一句“此事保密。”


    回過神來就不見了那個男人的身影,麗貴妃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她站在了石室的門外,那道鐵門上的鎖以及門外的法陣如同未被人觸碰過一樣保持完整。


    虛虛實實分不清真假的幻影裏,匍匐在地上的風皇烏發散落,鮮紅的唇因為破損而流淌濃稠的血,他直勾勾地看著徐小鳳,眼裏滿是期望,無聲地呐喊著,呼喚著徐小鳳。


    “師傅!師傅!”


    雙目發紅,徐小鳳瘋了一樣地朝夜色下晦暗不明的人影衝過去,他伸出手嚐試著要去觸碰他受傷的師傅,隻差一點,隻差一點點了。


    “小鳳……”


    薄唇輕啟,一聲又一聲呼喚著徐小鳳的名字,那從風皇喉間溢出的、輕輕顫抖著的脆弱聲音揉碎了徐小鳳的理智,皮膚下每一根血管裏流淌著的血液仿佛沸騰的岩漿一般灼痛了他的身體。


    是誰敢傷害他的師傅,是誰膽敢觸碰他的師傅!


    腦袋裏亂哄哄的一片仿佛有千軍萬馬在奔騰,喊殺聲,刀劍撞擊的鈍響,烈火燃燒大地的痛苦喊叫,鮮血抽離人體的濺落聲……


    它們揉雜在一起充斥著徐小鳳的腦海,胸口凝聚一股又一股冷冽的殺意,他看到那個禁錮著他師傅的男人衝他露出森白的尖牙,鋒利的尖牙刺入了他師傅的頸子裏,鮮紅的血似飄落的花瓣灑了一地。


    “不——”


    終於觸碰到了,徐小鳳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了他的師傅,卻在擁抱住對方的同時僵硬了身體,不對,沒有他師傅的氣息。


    腦袋裏有一瞬間的清醒,可還是晚了。


    左胸口傳來劇烈的疼痛,鋒利的黑色五爪劃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膚,殘暴地紮進他的血肉裏,撞斷了他的胸骨一把握住了本該是他心髒的古玉。


    “怎麽回事?”變回原形的妖怪將它殘忍的笑意凝固在了嘴角,沒有捏碎它想像中脆弱又柔軟的心髒卻是碰到了一塊冷硬的古玉。


    滋——


    細微的聲響意味著那塊在徐小鳳身體裏留存了十年的古玉裂開了一條細縫,眼裏的血紅不曾褪去卻是越來越濃,濃烈得仿佛吞沒了天地的漫天大火。


    意識到不對勁的妖怪瞪大了眼睛望向麵前的男子,他隻看到了黑與紅兩種顏色,黑得仿佛烏鴉的羽毛,紅得好似地獄濃稠的血。


    一陣鈍痛撕碎了它的視野,妖怪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那裏多了一個窟窿,它還看到自己的靈珠落入了麵前凡人的手中。


    在妖怪的刺耳的絕望呐喊裏,靈珠在徐小鳳的手裏被碾壓成碎末。


    第三十八章 我前世欠你的


    古玉破碎的一刹那,飄至半路的金色煙雲瞬間化為人形仿佛被抽幹了力氣一般,重重跌落在了冰冷漆黑的巷子裏,手捂住口鼻,一口濃血順著嘴角流淌了下來。


    風皇低頭看著自己沾染鮮血的掌心,他的身體正在漸漸變淡,越來越稀薄,不久之後便會因為古玉宿體的破碎而隨之消失。


    “還好……隻是古玉。”懸著一顆心總算是落了下來,化身在一聲低語之後散作一陣細碎的煙塵消失在了幹燥漆黑的巷子裏。


    九天蒼穹之上,一道金色的光芒如同一把利劍般破開了層層疊疊在夜空中的烏雲,早已經熟睡的孩子無人覺察到窗外一閃而逝比陽光還要耀眼的光芒。


    半睡半醒之間的夫妻嘟囔著莫非是要下雨了,卻在“閃電”過後遲遲沒有聽到雷鳴聲。


    端坐於方案前的宗致隆慶猛地站了起來快速走到窗房,他用力將窗戶推開卻隻來得及看到那抹金色光芒降落人間時留下的虛影。


    眼睛一亮,宗致隆慶躍出窗外祭出掛在腰間的長劍,足尖輕踩劍身尋著光芒落下的方向奔去,雖已是用了最快的速度,待他抵達城外的林間空地時已經尋不到那抹金色光芒的半點痕跡。


    冰冷的空氣裏凝結著一股妖怪的血腥臭味,宗政隆慶踩在飛劍上在原地繞了一圈,一個妖怪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雙目瞪園,眼瞳中尚且留著逝去前一刻布瞳孔的恐懼與驚詫,妖怪的身體上有一個巨大的窟窿,似是被烈火煆燒過一樣還殘留著陣陣濃烈的焦味兒。


    宗致隆慶心中驚詫,這妖怪法力不俗若是他遇見了隻怕也難說輸贏,究竟是何人與這妖怪交了手,竟然僅僅憑著一招就摘取了妖怪的靈珠。


    鼻翼微張,宗致隆慶很快嗅到了另外一股血腥味兒,不同於妖怪的腥臭,這股血腥味兒分明是屬於一個普通人的。


    不,或許不是普通人,應該是一個修士。


    “天靈?!”宗致隆慶自飛劍上一躍而下,他半蹲下來俯下身從草地上沾取了一滴尚未幹涸的血液,沾染了血液的指腹湊到鼻息下輕輕一嗅,一股讓天靈討厭的同類氣息讓宗致隆慶本能地皺起眉頭。


    天靈修士可不會喜歡另外一個天靈的氣息,更何況還是一個處於閉關期的天靈。


    莫非那殺了妖怪的修士不但是個天靈,還是一個處於閉關期的天靈修士?宗致隆慶暗自驚詫,他還從未見過有閉關期的天靈不好好閉關居然跑出來和妖怪對打的。


    這妖怪雖然死了,隻怕那天靈修士也受了不小的傷,否則也不會遍地都是那修士尚未幹涸的血液。


    宗致隆慶站了起來,那天靈修士在閉關期受了重傷必定會激起靈氣暴增,靈氣暴增或許能增加修為,可若是沒有一個寶靈與之融合靈珠,控製住暴增的靈氣,那天靈必定會因為承受不住靈氣而爆體而亡。


    他冷冷一笑,隻是從此地殘留的靈氣來看,那天靈和他一樣是一個尚未與寶靈融合過靈珠的天靈,如今這世間寶靈幾乎成為了一個傳說,那天靈修士受傷之重哪裏能尋到一個寶靈。


    就算真的撞了大運找到一個寶靈,普通的寶靈修士修為不夠,根本沒有辦法和一個垂死重傷靈氣暴增的天靈融合靈珠。


    宗致隆慶躍上飛劍,死了也好,宗致國裏不需要有第二個天賦異稟的天靈修士,這世間少一個天靈他就少一個對手。


    隻是剛才那道金光是怎麽回事?


    宗致隆慶眉頭緊皺,仰起頭來盯著仍然被烏雲彌漫的夜空,他什麽也看不到,隻是在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塊破碎的古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空氣中隱約有一絲若有若無仿佛空山雨後的清甜氣息,被隱藏在濃烈的腥臭血腥氣下無人覺察。


    飛散的烏發無風而動。一襲白衣的男子雙手抱著懷裏滾燙的徐小鳳輕輕飄落飄渺天地遍布四處的雲霧之中。


    手一抬,虛無縹緲的白色雲霧漸漸散去露出一池溫暖的清澈池水來。


    風皇輕輕將昏迷不醒飽受暴增靈氣折磨的徐小鳳放入了池水中,汙穢的血色很快在清澈見底的池水中彌漫開來,飄浮在半空中的淡色雲霧受到感知一般飛速地衝進了被汙穢了的池水之中,化為一條條搖擺著尾巴的金魚將徐小鳳身上流淌下來的血汙吞進了口中。


    不過眨眼的功夫,剛才已經變得一片汙黑的池水很快就恢複了原本的清澈,徐小鳳破損的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池水裏生長出新的血肉來,折斷的胸骨也恢複了原狀,隻是他仍然渾身發燙好似被烈火烘烤著一般皮膚發紅,身體裏的血液急速地流淌著,血管不堪重負地不停裂開細縫又因為池水而不停地修複。


    身體不停破損又不停修複的過程讓徐小鳳宛如墜落在獄一般,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快要爆炸了,他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根骨頭、每一塊肌肉在不停地被暴漲的靈氣撕咬成碎片,又被一股濕潤的力量不停的重組。


    這樣非人的疼痛讓徐小鳳疼得喘不過氣來,他無意識地從幹啞的喉嚨裏發出疼痛難耐的聲音:“師傅……師傅……”


    仿佛這兩個字是支撐他熬過無盡疼痛的唯一希望。


    “我在這裏。”


    眼眸中閃過一絲不忍,風皇輕輕握住了徐小鳳的手,破碎的古玉保住了徐小鳳的命,然而受傷過重也激起了天靈在閉關期內猛漲的靈氣。


    他已無心去責備為何徐小鳳不聽他的話跑出了房間,此時此刻對徐小鳳而言是一個危機也是一個機遇。


    風皇不願讓徐小鳳過快的擁有太高的修為,他原本隻想陪著這隻小烏鴉慢慢的修為,在凡塵間行走,在六界中行走,任歲月自他們身旁流淌。


    然而世事難料……


    徐小鳳無意識地緊緊抓著他的手,每一根手指都絞緊了一般不肯放開,力道之大甚至都讓風皇有了一絲疼痛。


    “若我是尋常人,隻怕手指都已經被你捏碎了。”


    輕聲歎氣,風皇用他沒有被徐小鳳握住的手輕輕撫上了年輕男子滾燙的額頭,嚐試著盡量緩解徐小鳳此刻經曆著的非人疼痛。


    “再生池能助你重塑肉身,若是你能熬過去,自此之後便擁有異於常人的軀體。”嘴角流溢一絲的苦笑,風皇感覺他的口中盡是草藥一般的苦澀,“前一世你嚐盡苦痛在這再生池裏重塑肉身,沒想到這一世你還是難免經曆同樣的苦楚。”


    “師傅……”


    徐小鳳仍然無意識地反複念著,仿佛這兩個字是他此生的救贖,能將他脫離痛苦與絕望的唯一繩索。


    他死死抓著手裏屬於師傅的溫暖,他將風皇的手拉扯到唇邊,顫抖著輕輕摩擦著,試圖讓風皇手指上的冰涼驅散他身體裏不停灼燒他血肉的烈火。


    若是失去了這份溫暖和氣息,徐小鳳被這疼痛逼得發疼,他會生不如死,他會墜入無邊黑暗的深淵萬劫不複。


    “徐小鳳——”自齒間反複咀嚼著徒弟的名字,短短的三個字卻費盡了風皇所有的氣力,終是下定決心看著在昏迷之中也飽受折磨的男子,風皇死死咬著他的嘴唇,直至本就鮮紅的唇成了快要滳血的深紅,“罷了,罷了!”


    “算我欠你的,就算是我前世欠你的!”


    壓低了身子,散落的烏發似垂落的簾帳落入了清澈的水中,宛如海草一般在池麵上鋪展開來,蜿蜒搖擺。


    “嘩啦——”


    伴隨著整個人都落入池中,一朵朵潔白的水花漾開一波又一波的水紋,它們將兩個擁抱在一起的男子重重包圍,暢遊在池水中搖擺著尾巴煙雲化為一條條魚兒纏繞著他們的雙手雙腳。


    沉斂的眼眸中掠過一絲輕柔,風皇歎息之間貼上了徐小鳳發白的唇,交疊在一起的男子雙雙沉入了池底。


    水麵漸漸平靜了下來,整個飄渺天地隻剩下一圈又一圈未曾停歇的漣漪擊打著岸邊,細小的水花灑落在岸邊,淺淺的金色與如淡墨一般的靈氣漸漸融為一體。


    清澈如鏡的池麵上突然綻放一朵又一朵透著淡金色光暈的雪蓮,墨色的蓮葉纏繞其間層層疊疊,直至將整個池麵鋪滿,美不勝收。


    第三十九章 不記得了!


    好了傷疤忘了痛。


    當身體上的疼痛過去之後記憶裏隻有一個“痛”字,但具體是什麽樣的疼痛當事人再怎麽回憶也不會有太多感覺,因為已經過去了。


    當下徐小鳳就是這種感覺,他隱約記得他被一個化作師傅的妖怪來了一抬猛虎掏心,但那還不是最疼的,印象裏他似乎經曆過血管一寸寸裂開又重組,肌肉被人撕裂又緩慢愈合,皮膚不停裂開又被縫合的非人疼痛。


    隻是那些疼痛的記憶,最終都被一波又一波覆蓋在他身上的溫暖池水衝刷得幹幹淨淨。


    徐小鳳醒過來了,他坐在床上發呆,似乎有太多繁雜的記憶需要讓他慢慢吸收,身邊的一切仿佛是全新的,包括他的身體。


    他還是他,可是又感覺有很多地方不一樣了。


    一些片段如同黑暗夜空裏落下的閃電一樣飛快地掠過他的腦海又消失不見,徐小鳳嚐試著去抓住它們,它們變得破碎又淩亂。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原本就很白皙的掌心此時變得像兩塊瑩潤的玉,它們似乎曾經觸碰過一些美好的事物,光滑的,緊繃的,在他的掌心下變得滾燙,甚至還會一陣又一陣地青澀顫抖。


    但是他記不起來那是什麽了,如同有一堵堅硬的鋼牆鐵壁擋住了他柔軟的記憶,任憑他橫衝直撞也無法記起來什麽,明明真相就在他腦子裏,可就是看不到摸不到,除了一堵冷冰冰的牆壁和殘留的美好感覺以外什麽都不記得了。


    徐小鳳暗暗吞了口唾沫,他該不會在受傷昏迷的時候還在做和春天有關的夢吧?


    似乎的確做了這樣一個夢,他記得在夢裏有一種被清澈溫暖的池水包裹著的美好感覺,他是自由的,如同一條魚一樣暢遊在水中。


    淡金色的光粒灑落池中,它們似輕柔的夜風安撫著他的疼痛,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他擁抱著這些淡金色的光暈,它們在他懷裏化為實體一樣光滑而又美好,他的指尖描繪著它們的線條,凹陷處似是幽密的山穀,隆起處似是冰涼的雪山,它們連綿起伏成世間最壯美的山脈。


    他在他的夢裏化為了一隻飛翔的鳥,他展開羽翼撥開了阻攔在他麵前的山峰叢林,他尋找著隱秘在山林間的安居之後;


    他在他的夢裏化為了一把鋒利的寶劍,他橫衝直撞地劈開了橫在前進道路上的巨石,他不顧一切地將鋒利的刀刃刺入山脈最柔軟的腹地:


    他在他的夢裏化為了一條吐著鮮紅信子的毒蛇,他緊緊纏繞著滾燙的大地,在平整光滑的大地上留下一個又一個血淋淋的印子……


    “醒了?”


    熟悉的聲音喚醒了還沉溺在夢境中的徐小鳳,猛地快速眨了眨眼睛,已經坐在床邊的徐小鳳抬頭朝走過來的男人望了過去,他像是被驚到一樣呆住了,兩隻才剛剛恢複清澈的眼睛黏在了來人的身上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麵前的男人的確是他的師傅沒有錯,隻是感覺卻完全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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