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抿了抿唇,那衣角她最是熟悉不過的了。幼時她常常躲在花園裏,等著父親處理事務回來,但當時她年紀太小,父親步履太快,她每次所能看清的,也唯有那一小片的衣角。


    但月娘已不再是當年的小女孩了,所以她隻小小的失落了一下,便又繼續忙碌自己的了,與那些回憶相比,有什麽能比眼前的人更重要!


    林大磊本來覺得自己可以好好地靜養,但這幾天一個又一個的人前來探望,讓他納悶之餘又煩躁不已,不論是在吃飯,還是在小憩,接二連三的有人前來串門。就連平素從不在意這些的月娘都感到奇怪的很,以前哪怕是在路上碰到,那些人都是裝作沒有瞧見,避著走開的,如今怎麽都上趕著來了。


    等這一撥人走後,月娘扶著林大磊再度躺下,有人前來探望,林大磊少不得直起身子應對,現在傷口便有些隱隱作痛。月娘看在眼裏,又沒有辦法,別人好意前來,總不至於拒之門外罷。


    “這幾天都是怎麽了,這麽多人上我們家來。”月娘有些擔憂,她甚至想到有可能是村民們已經知道了自己是縣令的女兒,這才忙著前來彌補關係。


    “確實有些奇怪。”林大磊從那些人的神情看來,倒像是都知道了什麽事情一般,因為之前許多年都沒有相處過,如今麵對麵,卻不知從何處挑起話端,以前的事情並不是個好話題,說現在,好像又沒有什麽好說的,於是聊完傷勢之後,也便隻有大眼瞪小眼了,更何況林大磊總是冷著一張臉,讓人望而止步,不敢再上前開口,以至於後來都是尷尬著一張臉灰溜溜的離去了。


    兩人暗自琢磨著,就聽見又有人尋了來,月娘不禁頭疼,但也沒法子,隻得硬著頭皮迎出去。出門一看,卻是蔡氏,月娘方才放鬆下來,對蔡氏道:“還好是你來了,不然這個中午飯又吃不好了。”


    蔡氏像是有心事,聽了月娘的話,也隻幹笑了兩聲,然後才問道:“大磊的傷勢如何了?”


    “剛一稍微好一點,就有人前來探望,來來回回的折騰,現在傷口又疼起來了。”月娘歎著氣。


    蔡氏心不在焉的應著:“是啊,這傷勢最好是要靜養的。”


    月娘點了點頭,抬頭見蔡氏臉色略微蠟黃,精神也十分的不好,便疑惑道:“嫂子臉色很是不好,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蔡氏張了張嘴,仿佛有什麽事情難以啟齒,想她平素裏如長輩般對自己的照顧,月娘早已不當她是外人,便擔憂的問道:“是不是有什麽難處,我能否幫上一二?”


    蔡氏眼圈微微紅了起來,月娘見狀,急忙請她進了屋裏,為她斟了一杯茶水。蔡氏接過卻沒有喝的心思,端了半晌,歎了口氣放下杯子,拉著月娘的手難過道:“我知道他如今這般下場本就是活該,我家老頭子也說該給他一個教訓嚐嚐,方才能改過自新,可是,去了這好幾日了,都還沒有回來,我這當娘的,心裏哪能不心疼呢,他再如何的混,也總歸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


    蔡氏掏出帕子捂住眼睛哭了起來,月娘聽著一頭霧水,一邊輕輕拍著蔡氏的背,一邊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月娘這幾日都沒有出過門,隻一心照料受傷的林大磊,況且每日裏又有那麽多人前來探望,更不可能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情,就連平素家裏少什麽,都是李大娘去集市時,一並帶回來的。


    蔡氏也是知道的,知道自己貿貿然來哭訴也是不好的,急忙擦了擦眼淚,雙手握住月娘的,猶豫了半天,還是開了口:“我是想求求你。你是不知道,真正的歹徒沒有抓到,縣太爺卻把村裏最混混的那幾個人抓了去,王麻子首當其衝,這裏麵,自然,也少不了來生。”


    蔡氏說到自己這個兒子,覺得臉上十分過意不去,畢竟引起這件事情的端頭,也有他一份:“我家老頭子也說,來生平日裏太混,進去牢裏吃吃苦也是件好事,況且他隻不過是進去呆幾天,又不至於殺頭,隻當是長長教訓了。”說到這裏,她又開始哭了起來,帕子捂住嘴巴:“可是,這都好幾天了,我去牢裏,那牢頭還不讓我進去,我看不到他,心裏哪能不著急呢,每夜每夜的都睡不著覺,一睡著就夢見他在裏麵受苦直喊娘親,有一次,有一次還夢見他被砍了頭,然後回來埋怨我為什麽不救他......”


    原來這幾日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月娘也能理解她的心情,畢竟是自己的孩子,哪能不心疼呢。一時間,月娘羨慕起了來生,有爹娘疼愛著,怎麽就不能讓他們兩位省省心呢。


    “那麽,我能幫什麽呢?”莫非蔡氏已經知道自己是縣令的女兒了,故而想讓自己求求情,月娘不禁苦笑,如今父親都不願認她,她不僅幫不上什麽忙,恐怕還會因為她,還遷怒於來生。


    “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過分,我來找你,我家老頭子並不知道的,他若是知道的話,肯定不許我來為難你們,隻是,我也是沒有辦法,隻要能見我兒子一麵,知道他還好好的活著,我就心滿意足了。其實,也不是隻有我,除了王麻子沒有家人,無人管他,其他的父母親都很焦急,如今,也隻是想睡個安穩覺罷了。”


    月娘靜靜地聽著,蔡氏平時那麽幫襯她,她如今卻什麽也幫不了。


    蔡氏見月娘沉默,知她並非是不想幫忙,而是怕無能為力,便把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告予了她:“你可知道,為何每日裏有許多人來瞧大磊?”


    月娘搖了搖頭,蔡氏繼續道:“是那個縣令的女婿,就是你家大磊幫忙尋銀子的那個白麵小生,他把你家大磊做的好事,告知了縣令大人,縣令大人親自稱讚了大磊的英勇,還說你家大磊是不求回報的好心人,這才使得村民們改變了對大磊的看法,過來彌補一二的。”


    這倒真是在月娘意料之外,她完完全全沒有想到蕭晟會把原本的事情告訴父親,也更沒有想到,父親會說出那樣的話來。月娘心中一時感慨萬千,父親心中,還是有她的一個小小角落的罷?她又想起了門口處那一閃而過的衣角,鼻尖微酸。


    蔡氏把眼淚擦幹,仿佛這才驚醒:“和你說了這些,我心裏也好受些了,你不必為難,我知道這件事情本就是無理取鬧,你們二人與縣令又沒有什麽關係,我貿貿然的求你們去求他,豈不是至你們於不利,實在是我欠考慮了,老頭子的話是對的。那縣太爺是什麽,就是咱們這的土皇帝,他說什麽就是什麽,怎麽能叫他說什麽就說什麽,還要命不要了。”


    月娘勉強的扯了扯嘴角,她的確是無能為力,卻不是與縣令沒有絲毫關係,但她不能說,欺騙對她這樣好的蔡氏,月娘心中十分過意不去。


    “好了,也不說了,我還是回家安安生生的等著罷,說不定那小子明天就給放回來了,吃吃苦也好,看他以後還混不混了。”蔡氏想通便欲離去,忽地想起什麽,從自己的包裹裏拿出幾副湯藥來,“這是我那老頭子讓我給你們送來的,我倒差點忘了正事兒。這是內服的,這些事外敷的,你用完之後說一聲,讓我家老頭子來再給大磊瞧瞧,若是好些了,就可以減少些藥量了。”


    月娘道了謝,把蔡氏送出門去。回到屋裏,林大磊已然把她們的對話都聽在了耳裏,見月娘一張小臉上滿是內疚和自責,把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月娘聽話的走了過來,林大磊直起身子,靠在床頭,見月娘已經走進,便長臂一伸,把月娘拉進了自己懷裏。


    他還受著傷,月娘怕碰到他的傷口,掙紮著要離開,林大磊便提醒她:“你莫要亂動,萬一我的傷口再裂開,你就要多服侍我一段時間了。”


    月娘聽聞此話,便不敢亂動了,隻乖乖的伏在林大磊身上。林大磊單手撫著她的背,安慰道:“你並沒有錯,這件事情,我們本來就是有心無力,那縣令,處事無常,他不與你相認,卻在背後做出對你有益的事情來,想必心中還是十分掛念你的。但是你去求見他,他卻不會當麵見你的。”


    月娘心中不禁歎服,林大磊與父親見了不過一麵,況且還話都沒有說過,卻已經把父親的脾氣摸的這樣熟悉了,的確,她若是上門求見父親,父親必定是不會見他的。


    “你父親脾氣不好,但看起來,實在不是個昏官,他不過是小小的懲罰王麻子幾人罷了,況且也是他們最有應得的,所以我想,不過幾日,王麻子幾人便能放回來了,你且寬心。”


    林大磊仿佛就有這樣的本事,什麽都能看得透,能說的到她的心裏去,讓她情不自禁的就能放鬆下來,並且奇跡般的沒有了負麵情緒,好像隻要有他在,什麽事情都不是問題。


    “但是,那幾個歹徒呢?就這樣放了他們不成?”他們可是讓林大磊受傷的凶手,若不是他們,林大磊何至於受這樣的苦。


    “自然不會,我猜啊,你父親定然是要放長線釣大魚,那些歹徒露出了蹤跡,自然是要藏起來一段時間的,但總有憋不住的時候,到時,就是他們落網的時候了。”林大磊眯著眼睛看向窗外,那幾人的模樣,他依舊深印在腦中。


    月娘便有些崇拜的抬頭看向林大磊,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可愛極了,夠著脖子親在了他下巴上,林大磊反應過來時,月娘又再度埋到了他肩窩裏。


    這樣乖巧,大磊想起自己自從受了傷,便沒有再與月娘親熱過了,又見她這樣俏皮,心中便癢癢的,第一次恨起了那幾個歹徒。心中不甘,低頭便要去親她的嘴角,月娘偏不讓他如意,兩人你追我躲,忽然林大磊呻吟了一聲,月娘以為牽扯到他的傷口,急忙停下下來要察看,卻被林大磊死死的抱在懷裏親了個夠本。


    月娘好不容易把自己通紅的小腦袋從他手裏解救出來,甜蜜的埋怨道:“你這個大騙子,居然敢騙我!”


    “怎麽騙你呢,剛剛是真的扯到了傷口,你都不心疼心疼我,我都許久沒有......碰你了......”


    說著,便又湊了過去,這次月娘沒有躲開,乖巧的任他予取予求。


    良久,林大磊感覺自己渾身燥熱,但是身上的傷口卻一直在提醒他還不是時候,未免以後都失去先機,還是此時先忍一忍罷。


    兩人微微移開一小段距離,麵前的小人兒眸中滿含春波,櫻唇因為他的滋潤,變得殷虹,林大磊看著隻覺得小腹處更加難受,急忙移開了視線,調整著呼吸。


    月娘很少見他這樣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當下便幸災樂禍的咯咯笑了起來。林大磊看著恨得牙癢癢,但又無可奈何,隻得在月娘耳邊輕聲威脅:“待我傷勢好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第83章 坦然


    月娘眨了眨眼睛,一副天不怕地不怕你能奈我何的樣子,林大磊沒法,隻能無可奈何的望著她,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樣。


    月娘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示弱,也心疼他不光是受了傷,還沒能夠好好休息,摸了摸他的臉,湊過去在他耳邊小小聲道:“你先......忍一忍罷,待傷勢好了,便如你的意。”


    林大磊心中暖暖的,覺得此次受的傷,實在是值得!他摟緊月娘柔軟的身子,狠狠地嗅著她身上的香味,滿足無比。


    本以為此事已經告了一段落了,但那縣令的人還總是在村裏徘徊,說什麽怕那幾個歹徒前來報複滋事。有人保護著,村民們自然是樂見其成的,也不再擔心歹徒回來報複,隻是原先在村子裏人人厭而遠之的一個人,瞬間成為了眾人眼中的大英雄,而且,救的還不是普通人,竟然是縣太爺的嫡女婿,這可不得了啊!要知道,那縣太爺年過半百,膝下卻無一子,唯有兩小女,而偏偏那次女在去年就病逝了,隻唯有嫡女一個,可不是每日裏捧在手心裏麵的麽。


    再者說,那位嫡女婿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亦生於官宦之家,之父與縣令乃是至交,他雖然隻是次子,這幾年聽說混的要比長子還要得意幾分,不然這縣太爺怎麽可能把自己唯一的女兒下嫁於他呢?而林大磊卻救了這樣一個大人物,可真是好運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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