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青娘把隨身揣著的紀仁德行蹤消息冊子遞給紀居昕,“他出現在魏王府側之後,也不見有什麽動作,可我手下幾處青樓,都被人尋麻煩,嚷著要查封;柳姨手下生意也有幾處遇到意外……這些遇到意外的生意鋪子,都與柳姨當初整治紀家生意有關。”


    青娘抿抿嘴,“可跟著紀仁德的手下沒更明確消息報來,我覺得事情有些奇怪,可除了這些小麻煩,又沒有其它的事……”


    紀居昕明白了。


    青娘感覺有未知的事發生,但因為事情太細小,至今看不出重要性,而且大家都在忙,索性自己看著,再等等再說。可這些事讓她不安,所以她對自己身邊動靜很敏感,擔心會出事。


    紀居昕迅速又仔細地看完紀仁德的行蹤記錄,心下出現一個大膽的懷疑——紀仁德靠上魏王了!


    魏王如今被圈禁,行動非常不方便,就算紀仁德到他府外停留一兩個時辰,他也不可能見到魏王。可魏王籌謀多年,總有些旁人不知道的小秘密。


    紀居昕在幫衛礪鋒分析總結魏王勢力之時,發現有些地點很特殊,看起來一點問題都沒有,卻莫名其妙引起他注意,可細查過後又什麽都沒有……這些地址被他列為需警戒點,衛礪鋒的人會時不時去看看。


    這些點青娘並不知道,可紀仁德的行蹤記錄裏,好多次曾在這些地方停留!


    紀居昕眯起眼睛,看來,這些地點可以確定了。而在這些地點經常來去,之前並未被他們列為魏王黨羽的人,也該揪出來了。


    紀居昕正不高興,周大帶來了吳明的最新消息,裏麵頂頭的一條,竟然也事關紀仁德!


    吳明探到,紀仁德手下那個幕僚,好像在搜集江湖好手,是要買凶殺人的手筆!


    紀居昕眉一豎,叫來宋飛,同他要衛礪鋒這邊的消息卷宗,尤其是自己關係網絡之內人員的消息。


    這一看不得了,倒黴的不僅僅是青娘柳無心手下,所有與他有關,比如曾幫過他的忙,有過來往的朝中官員,最近都頗為不順!


    如果這是紀仁德和魏王手筆……所圖必不會太小,他們的目的,不會隻讓這些人倒黴這麽簡單。


    真真是……一日不注意,情勢就有變化。


    紀居昕一冊冊卷宗看下來,起初很擔心,越看心緒越明透。如今魏王大勢已去,紀仁德更是煮在開水裏準備最後一跳的青蛙,以他與衛礪鋒如今資源,還能被這兩人掀翻的話,這一世真就白活了。


    紀居昕立刻開始安排,“宋飛,你去將軍府一趟,告知衛礪鋒我與他之前商量的事,可以提前開始了。”


    因為一時大意,被江萬閑得了首輔,紀居昕一直很介意,早就與衛礪鋒商量著做了些準備,針對江萬閑。起初會讓江萬閑開始一點點忙起來,忙到他不能顧及魏王這邊,之後麽……如果時機合適,把他拽下內閣才好。


    此人心不正,若一直為首輔,於大夏必有危害。


    之後,他讓青娘去通知柳無心幫個小忙。柳無心曾說過,為了楊自正之妻牛氏,曾在紀家放了內應。如果有些事太機密,手下們沒能跟蹤查到,內應或許會知道些什麽。


    此時已至二月底,馬上要進會試考場,紀居昕行程早定,第二日一早要去自家鋪子看筆,他讓蘇修幫忙尋了幾支好筆。


    不想在街角再次偶遇了紀仁德。


    他心內感歎最近運氣著實不好,怎麽老遇到這個人!


    紀仁德不像以往,站在那裏等他過去打招呼或者麵無表情地負氣甩袖就走,而是風輕雲淡地朝他走過來,也不與他說話,擦肩而過時淡淡看了他一眼,露出一個從容略帶囂張的笑容。


    這是來示威了!


    紀居昕閉了閉眼睛,恢複情緒,比紀仁德還淡定的朝前走。


    忍忍,等今晚柳無心手下內應過來再說。


    這天夜裏,青娘帶了一個人過來,紀居昕看到後非常驚訝,“陳媽媽!”


    “柳姨今天脫不開身,讓我把人帶來了,”青娘毫無形象地灌了杯茶,翹著腿坐在一邊椅子上,“主子有什麽話盡管問,她今天不回去都沒事。”


    陳媽媽見到紀居昕也怔了一瞬,不過她很快恢複過來,幹脆利落地叩頭就拜,“奴婢見過主子!”


    紀居昕喝了幾口茶,壓下心頭驚訝,“你是……柳無心的人?”


    陳媽媽頭微垂,看著地麵,“回主子,正是。”之後她又姿態極為恭敬的多磕了三個頭,“奴婢不知主子身份,在紀家未能對主子多做保護,求主子責罰。”


    “不知者不罪,你起來吧。”紀居昕麵有微笑,“其實陳媽媽幫過我不少,無需如此。”


    陳媽媽在紀家是楊氏的心腹,以性子沉穩,手段高明,所有賞罰都讓人心服口服著稱。


    受楊氏吩咐,陳媽媽幫了紀居昕很多,其中有幾分是看著自己可憐,紀居昕很清楚,“媽媽心善,我知道。”


    陳媽媽沉沉垂著頭,滿麵愧色。


    紀居昕讓青娘把她扶起來,“今日尋你過來,有幾句話想問,若媽媽知曉,還請媽媽不吝告知。”


    陳媽媽福了福身,告了罪,“主子稱奴婢陳氏即可,但有所問,奴婢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紀居昕捧著茶盅,靜靜看著陳媽媽,“我問你,可知紀仁德最近有何異狀?與楊氏都說了什麽話?楊氏有什麽反應,可是想害我?”


    “回主子,”陳媽媽回憶片刻,行了個禮,“紀仁德具體做過些什麽,奴婢知道的不太清楚,不過他的確想對主子不利。”


    做慣下人的,最慣看人臉色,陳媽媽知道主子是紀居昕,聯想以前立刻知道紀居昕不喜紀仁德。她是柳無心的手下,算是青雀的人,雖然對主子的事知道不多,但不影響她忠心,她自己心裏非常清楚,誰是她效命的主子。於是話音對紀仁德楊氏,紀家也表達了不滿之意。


    “年前紀仁德被罷官,紀家很是不安鬧騰了一陣,可上元節後,紀仁德情緒突然好轉,經常出門,說已經找到了方法,讓楊氏不要著急。”


    陳媽媽回憶著,“楊氏擔心,紀仁德打包票說這次有了個大靠山,一切皆不是問題。五日前,他到正房,揮了下人關了門,與楊氏密談,奴婢因為得楊氏信任,在外守門,聽到幾句不好的話……”


    “紀仁德與楊氏商量,想將主子您……”說到這裏陳媽媽聲音有些艱澀,好像接下來的話很難說出口,聲音略低,“設計送給一個名叫朱聞的太監。”


    ☆、第232章 先手


    朱聞。紀居昕永遠也忘不了這個名字。


    這個五十歲的老太監,變態又惡心,最喜歡折磨男孩,看他們恐懼到極點是什麽樣子。


    紀居昕原來想,此生已經變的不一樣,他大約再也不會遇到這個惡心的人,沒想到世易時移,紀仁德仍然會想把他送給朱聞。


    記起老太監陰森中夾雜著興奮的詭異眼神,紀居昕閉了閉眼睛,掩住眸內情緒。


    他不怕。


    他現在有衛礪鋒,有六穀,有青雀,他什麽都不怕。


    “你且詳細說來。”他聲音非常沉穩,沒一點顫抖。


    陳媽媽肅手躬立,“五日前,紀仁德來到正房,表情前所未有的激動,與平日表現非常不符,楊氏抬了手,奴婢帶著下人們出去,關了門。門縫有些窄,奴婢看的不其清楚,隻能看到紀仁德取出一銅質令牌,遞給楊氏瞧,說這是紀家複蘇的希望。”


    “他們聲音有些小,奴婢聽的不是很清楚,直到楊氏大聲反對,二人聲音才清楚起來。楊氏連道不行,說紀家祖上是陪著大夏元帝打江山的,爵位也是自那時傳下來的,不同意紀仁德所提之事。紀仁德卻道,大夏皇室血脈眾多,但凡一個宗室都流著劉姓的血,都是同一個祖宗,無所謂正不正統。”


    “楊氏好像被紀仁德說服了,二人聲音又低了下去,後來,紀仁德提了主子的名字。他說他好不容易找到路子,能保紀家繁盛強大,紀家也得遞上投名狀,不下大本錢,能得到的信任,利益,都會非常有限。如今那邊正在與一個厲害人物交涉,而那個厲害人物最喜歡相貌精致的男孩,自己家就有一個不錯的……”


    陳媽媽眼睛看著地麵,“紀仁德說,隻要用個計,把主子叫到家中,迷倒送過去,讓那個厲害人物鬆了口,紀家就為組織立了大功,上位者必會信任有加。最多再等兩三個月,紀家就能翻身為虎,位極人臣。這個厲害人物,便是內宮之中的老太監朱聞。”


    紀居昕冷笑,靠山是魏王,組織是魏王的人吧!


    隻是沒想到,朱聞竟然也是魏王需要拉攏,或者利益交換的人……他又疏忽了。


    他總介意過去,不願回想那些不堪的事,連朱聞這兩個字都見不得,哪裏會去分析此人的不一般?


    想想也是,如若朱聞不是相當有重量的人物,前世紀仁德和呂孝充也不會想自己送給他。不管做任何交換,總要得到利益,朱聞手裏,肯定有不得了的東西,讓當時地位已經不低的紀仁德和呂孝充願意巴結。


    時間越久,前世的事越模糊,他已經想不起來,紀仁德和呂孝充是什麽時候把自己送給這個老太監的,但是應該更早。如果老太監與魏王合作,那魏王倒了,新帝登基時紀仁德和呂孝充是怎麽不被追究,反倒位極人臣呢?


    頭有些痛。紀居昕伸手揉著額角。


    他已重生,不需要再顧著前世。前世今生很多事情早變的不一樣,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靠著自己的力量去尋找真相,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就好。


    他的直覺是,朱聞要與魏王合作,未知謎題,去查就是了。


    另外此事,還應告知衛礪鋒知曉。


    “楊氏答應了?”紀居昕撚撚手指,現在他對這個比較好奇。楊氏是個極喜歡分析利弊的人,現在自己背靠衛礪鋒,結識了安王世子郡王,已是舉人,如若努力一把沒準是個進士,楊氏一定會舍不得。


    陳媽媽麵容平肅,“起初的確沒答應,後來紀仁德與她分析了很多,說了許多主子不服管教,不敬尊長,不孝不順的壞話,楊氏才答應了。”


    “他們準備這兩日就動手,趕在會試之前。”


    青娘聽到這些話,氣的拍桌子站起來,“真是異想天開,主子也是他們能肖想的!”她抽出腰間鞭子就往外走,“老娘今天就去滅了他們,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麽叫害怕!”


    “站住!”紀居昕阻了青娘,慢悠悠托著茶盅,“我都沒氣,你氣什麽?”


    “可是他們竟敢……竟敢……”青娘鼓著臉,眼睛瞪的溜圓,平日裏混話說的特別順溜,對著紀居昕一點都說不出來,生怕褻瀆了主子。


    紀居昕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她坐下,“稍安勿躁。”他又問陳媽媽,“可曾聽紀仁德提過買凶之事?”


    陳媽媽麵色更加嚴肅,“這正是奴婢馬上要往上報的。紀仁德私下支了一大把銀子,說是要尋江湖好手,不知道要對付誰。他最近好像得了上麵信任,手底有了人手,可以影響一些官員之事,朝中很多官員因他吃了虧。他不但對政敵動手,連青樓,普通生意鋪子都不放過。燈芯胡同的幾間綠字打頭的青樓,長平大街甲字號的生意鋪子,都因他的原因吃了虧。奴婢還曾從他嘴裏聽過青娘吳明的名字,好像是他下一個目標……”


    “這些消息都是奴婢才剛剛探知,正要報到上麵,沒想到直接來見了主子。”


    陳媽媽話音還沒落,青娘又蹦起來了,“姥姥!老娘就知道是這惡賊!頂著一張俊臉騙樓裏姑娘,暗裏做出這樣下三濫的事,真不要臉!”


    青娘忍不住甩著鞭子,同紀居昕要求,“主子!我受不了了,必須馬上收拾這姓紀的!”


    紀居昕心跳有些快,灌了一盞茶,才壓下心中隱隱後怕。


    幸虧青娘藏不住事,幸虧他及時問了,否則不察之下,下一個中招的,怕是吳明青娘,甚至自己。


    事到如今,他仍然看不透人心。


    他不想做壞人,紀家與他沒半點血緣關係,他反倒不像以往仇恨那麽大,如果紀家識趣,他不會想要他們的命。


    可是不是你不想害別人,別人就會懂,就會感恩。是人都想往上爬,你阻止了,他們就會想盡所有辦法,除去你這塊攔路石。


    如果不想被坑,不想被欺負,在打擊這些黑了心肝的人時,必須一下踩死,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


    否則……


    農夫與蛇的故事,可是流傳了千古。


    “原以為會不一樣,沒想到……”紀居昕手掩了額頭,聲音變的冷厲寒涼,“陳媽媽請繼續關注紀家動靜,有任何情況立刻報過來,但隨時注意自身安全,如若身份暴露,立刻求救,萬事以自己安危為先。青娘送陳媽媽回去,指幾個我們的人給她認識,之後馬上回來,我有事交待你。”


    青娘一聽就明白,這是主子有主意了。她立刻脆聲答應著,拽著陳媽媽就出去了。


    她走後,紀居昕走到書案前,拿出之所有紀家有關卷宗細細翻看。


    他這裏的紀家資料很多,有他自己查的,衛礪鋒幫忙查的,青雀出現後柳無心送來的,墨隊出現六穀派人帶來的。


    其中以柳無心送來的資料最為隱秘豐富。


    陳媽媽在紀家潛伏十幾年,非常能幹,有些秘聞說出來,能驚掉人眼球。


    比如楊氏,她能進門一年就掌家,幫著夫君紀忠易爭得爵位,是因為她與公公之間有些齷齪髒事。當然她公公早死了,證據也無處尋,但活著的下人裏,總有幾個知道真相的。


    比如紀仁德,楊氏生了四個兒子,老大紀仁禮不用多說,是個隻知風花雪月,自負過頭的人,不足為慮;老二紀仁義,從小讀書不行,完全不是對手;老三紀仁智,聽說生下就很聰明,三五歲就展現出驚人才華,潛力非常強大,所以紀仁德稍稍長大,有自己心思後,便不能容他,把他給害了。


    聯想李氏之子,那個聞名臨清的大才子紀大少爺,如果不是被紀居宏誤殺,估計紀仁德也不會放過他。


    紀仁德不允許家裏有誰比他更出色,任何敵人都必須死。


    高氏為了能讓自己兒子出頭,更是不知用了多少手段,手下死了多少人,才把紀居宣推到楊氏麵前,成了楊氏麵前第一人。為了科舉出頭,飛黃騰達的夢想,她甚至不去管已經長大的大兒子二兒子,讓兩個兒子跟著紀仁義管理家中庶務,不是田間地頭奔波,就是遊走油滑商人中間。


    在高氏眼裏,明明應該瞧不起這種行為,尤其還是她兒子……她大概精力不足,隻管紀居宣一個就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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