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居昕動作僵了一僵,“今日小民無狀了。世子放心,不會再有下次。”


    紀居昕離開後,劉昔抬頭看天,晴空萬裏,白雲如波,有飛鳥閑閑滑過。“衛礪鋒,你這混蛋……”


    紀居昕回到家,立刻讓周大孫旺準備東西,他要去往保定府。


    之後他朝將軍府走了一趟,將軍府竟然有客。


    招來小廝一問,原是衛家人上門,請見衛礪鋒。


    “紀主子別擔心,咱們將軍不在家,他們也不敢作威作福。”小廝眉眼飛舞,得意洋洋。


    紀居昕也相信衛礪鋒的威懾力,但該問的還是要問,“都來了誰?”


    “大房掌家夫人,二少爺,大小姐……”小廝數著手指頭,一個一個數過去。數完還向紀居昕介紹了下衛家的大致情況,一共幾房,都有有些什麽人。


    紀居昕聽了半晌,好像沒有雅清閣見過的兄弟二人,便把兄弟二人體貌特征形容了一遍,問小廝。


    小廝拍了拍頭,“您說的是衛鬆兄弟吧!這倆可是極品,年年都要來將軍府晃幾圈,我們都煩的很,偏將軍不知道為啥不管,任他們惡心。去年十月,想想也就是您剛到京城不久,將軍就把那兩位狠揍了一頓,送去了漠北軍營燒火……紀主子您怎麽知道這倆人的?”


    紀居昕怔住。


    這兩人,怕是因為得罪了自己,才被衛礪鋒下手收拾的吧……


    衛礪鋒總是這樣,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做著這樣的事,做了也不說。他那麽明顯的在討自己歡心,如果將這些說出來,不就能讓自己感動了?偏他那麽笨……


    傍晚前一切已安排就緒,紀居昕換了騎裝,趁著城門沒關,帶著人出了京城。


    很快,天色暗下,月亮升起,淡淡月華照耀大地,安靜美好。


    紀居昕縱馬馳騁,看著前遠方的路,眼神越加堅毅,衛礪鋒……你可一定要沒事!


    與此同時,青娘師傅再次摸到了平安胡同紀家,很快翻到了紀仁禮的書房。


    紀仁禮正醉醺醺對著達婧雪的畫像說話。


    “雪兒……你為何不肯見我……明明你看到我了……你去紙墨鋪子,是不是還掛念著我的才華,想著在那裏能尋到我的畫……可我就在你麵前啊……你為何不肯看我一眼……”


    畫像擺在桌上,清晰明了,青娘師傅一看到,立刻身體僵住,渾身顫抖,眼淚忍不住在眼眶裏打轉,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青娘跟著師傅的腳步站穩,也很快看到了畫像,“這幅畫我也有!”她激動地聲音差點藏不住。


    好在底下紀仁禮醉的死死,根本未察覺到任何異樣。


    “主子……主子……”妃衣女子嘴唇嚅囁幾聲,聽得青娘的話,轉頭緊緊盯著她,“你有?為何有?從哪得來的?”


    “師傅您別這樣看著我,我害怕……”青娘瀲灩水眸眨了眨,小聲道,“就是我在皇莊遇到的那個小騙子,騙我說喂了毒藥的紀居昕,我最後一次去他那裏,瞧他對畫可寶貝,就搶來了……那幅畫與這幅一模一樣!”


    妃衣女子終是沒忍住,淚垂於睫,“天可憐見,主子……我們終於找到了。”


    “什麽?”青娘眼睛睜的溜圓,素手掩唇,“您說這幅畫!這個人!”


    妃衣女子斜她一眼,“我們的主子是男人。”


    “那您說認得主子容貌……”


    “你想想,”妃衣女子眼睛發亮,提醒青娘,“紀居昕少爺的眉眼,是否和畫上女子想像?”


    青娘愣了愣,仔細回想片刻,“還真……挺像的。”


    但凡是畫,都有些失實,且男女打扮不同,一時想不到太正常,可有了提點之言,青娘越回想,越覺得紀居昕和畫中人不僅僅是想象,那眉眼,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她想到一個可能,緊緊控製自己不要尖叫,“他,他們……”


    妃衣女子靜靜看著書案上的畫,麵有哀色,“畫中女子,曾經是我們的主子,但是她死了。”


    “所以紀居昕……他是我們……我們……”青娘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啊啊啊我做了什麽!”


    “要叫少爺或主子。”妃衣女子冷冷提醒青娘,注意規矩。


    青娘用力咬唇,指著下麵醉死的紀仁禮,“可是他剛剛好像說……前主子還活著?”


    “不可能。”妃衣女子搖搖頭,“我相信鄭二。”


    “但主子的事,不得輕忽。”妃衣女子眉眼突然變得狠辣,“回去集和手下,先分一半去保護主子,另外的,跟我去瞧瞧,可是有人在玩手段,找了個冒牌貨!”


    ☆、第190章 痕跡


    不眠不休幾乎一日夜,紀居昕到達保定府時,已過了未時。


    保定府是拱衛京城的南大門,城樓巍峨,有雄兵駐紮,武人風氣很濃。進得城門,街長三裏,青磚鋪道,街邊屋宇建築古樸大氣,過往行人精氣神十足。


    紀居昕拉著馬韁,盡管腿軟的幾乎不是自己的,仍然挺直脊背,觀察四周環境。


    時值午後,街上走買賣的都收了攤子,店鋪生意也並不興旺,熱鬧勁比之京城差的很遠,衛礪鋒……會在這裏麽?


    “宋飛,樓外樓在何處?”


    “城西。”宋飛催馬過來,“請恕屬下直言,主子還是先休息一下,太過疲累時,諸事皆有不順。”


    紀居昕閉了閉眼睛,“先去客棧。”


    宋飛熟門熟路地找了一家客棧,帶著手下安置。


    紀居昕洗了個澡,用了些簡單吃食,讓手下皆去輪班休息,才準備休息。


    他將外衫脫去時,袖袋裏小白貂嗖的一下躥出來,率先跳上床,窩到枕頭邊等主人。


    紀居昕上了床,把小白貂抱到懷裏,拉過被子蓋好,“這次出來可不是玩的,你偏要跟著,遇到危險要知道保護自己……”小白貂吱吱叫了兩聲,非常乖巧,他揉了揉小白貂的頭,打了個嗬欠。


    此次來保定府,身邊隻帶了周大和衛礪鋒給他的手下,他的消息網絡太小,以前隻有臨清,現在隻有京城,出了京城就兩眼一摸黑,隻能求助宋飛等人。


    還好衛礪鋒本事大,四通八達哪的消息都有,因為權限,他能知道的東西有限,但比什麽都不知道強多了。


    衛礪鋒……你可千萬不要事……


    他漸漸閉了眼睛。


    醒來時已是深夜,眼前一片漆黑。紀居昕難得不迷糊,起來燃了燈,覺得睡過一覺精神好了很多。


    “主子。”周大聽到動靜,在外敲門。


    “進來。”


    周大手上端著吃食和熱茶,“我猜主子快醒了。”


    紀居昕已經穿好外衫,“吃的就算了,沒什麽胃口。”他拿起茶杯,連喝了兩杯水,“樓外樓是什麽地方,你可問清楚了?”


    周大有多少本事,紀居昕最清楚,在無人可用之時,周大一人頂幾人完全沒有問題,最重要的是,周大隻忠心於他一人,無論消息是好是壞,都不會騙他。


    “問清楚了,”周大神情肅然,“主子,這樓外樓,不簡單。”


    所有地方都有陰陽兩麵,便是京城之內,天子腳下,也有黑暗邊緣,這保定府,也少不了。這樓外樓,並非是一處樓,而是一個片區。


    這個區域裏,有正經的銀莊,茶館,酒坊,也有青樓私窠,賭坊拳場,多做夜裏的生意。可以想象,內裏必然黑白兩道龍蛇混雜,什麽人都有,什麽事都可能發生。


    “如若主子允許,屬下可帶人前往,必帶消息回來。”


    這是在勸他不要去。紀居昕眉梢微揚,“你擔心我惹麻煩?”


    周大垂頭,“屬下擔心主子遇到危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紀居昕整肅衣衫,“再說我們一兩個不起眼的外地人,低調些出不了什麽事,走吧。”


    亥時二刻,大多數人已經歇息,樓外樓卻賓客滿至,整整一大片區域,燈紅柳綠,好似過節一般。


    驟然從安靜黑暗街道拐過來,紀居昕有點不太適應,他眯了眯眼睛,看清麵前景致,“這便是……樓外樓?”


    宋飛上前一步,“回主子,是。”


    原來此處叫樓外樓,還真到處是樓。觸目所及,高的,矮的,秀麗雅致的,大氣磅礴的,眾多風格不同的樓宇聚於眼前,場麵相當壯觀。


    紀居昕眉眼沉肅,劉昔說衛礪鋒會來這個地方,大約這些樓群裏,某一處,就是黑袍人的據點。


    他要如何在這群樓裏,找出想要的答案……


    “宋飛,你可有線索?”


    宋飛垂了頭,“將軍諸多消息不對屬下開放,屬下不知。”


    “但是習慣,你總知道。”紀居昕指著前方,“我們站在街頭,若往前查探找尋,哪處最可疑,哪處最該先找,你總該知道。”


    宋飛不確定是紀居昕在考他,還是真的需要他幫忙,被衛礪鋒教訓一頓過後,他已習慣一心一意伺候紀居昕,現在聽主子在問,他站在原地觀察了一會兒,指著右手邊第三座二層小樓,“大約是那處。”


    紀居昕看過去,是一處銀莊。


    “不管做什麽生意,不管想存錢還是想花錢,都得到銀莊……果然不錯。”紀居昕微眯了眼睛,“我們走。”


    同紀居昕印象裏清閑明亮的銀莊不一樣,這裏的銀莊,非常,非常忙碌。


    夥計高聲唬氣喊著人排隊,招呼貴客的,招呼散客的,替人排隊的,忙的腳不沾地;掌櫃的手不離算盤,汗流了一臉,嗓子都啞了。


    這生意是怎麽做的……


    紀居昕微怔了怔,抬腳走進去,站到角落裏,扮做排號等待的客人,還找了個位置坐。


    人多時都少不了熱鬧,客人們各自用不同的口音說著話,有罵賭坊出千的,有讚青樓美人的,更有眉眼斜飛各種意味深長表情賣消息的。


    都省得去茶樓打聽了,紀居昕心內暗忖。他眼色示意周大宋飛四處看看,自己支著耳朵聽四下動靜。


    一柱香過後,他騰的站起來往外走,在門口與周大宋飛會合,“去醉春樓!”


    周大和宋飛對視一眼,眸內齊齊閃著驚訝,他們剛剛四處收集到的消息,也指向醉春樓!


    如何他們跑了一圈找回來,主子坐在原地就知道了?


    紀居昕以為醉春樓是酒坊,到了門前,看到外麵掛著的粉紗,紅燈籠,才知道這裏……竟然是青樓。


    他腳步釘在原處,死死咬著薄唇,捏拳站在原地,半晌沒動。


    與此同時,東麵群山腳下,一處破敗農舍裏,衛礪鋒正脫了上身衣衫,露出背上猙獰傷口,牛二一邊歎著氣,一邊給他上藥。


    “你這傷實在太重了。”牛二看著毒箭剜出來後留下的傷口,因要徹底剜去毒肌腐肉以免擴散,這處傷口非常深,麵積也非常大,隻這麽換著藥,不知哪天還能好,“不然這次的事,你交給我老牛,保證不會失手!”


    衛礪鋒笑了笑,“我沒事。”


    牛二大眼睛瞪的溜圓,“有些事我老牛不能知道,但你也不能總這樣,覺得有危險一個人悶聲不響就去了,你要有個三長兩短,紀主子不得要了我老牛命!”


    提起紀居昕,衛礪鋒眼眸溫柔,“他不會……嘶,你個笨牛,給老子輕點!”


    “這不是提起紀主子讓您減痛了麽……好了啊好了。”牛二把紗巾繞幾圈綁好,“好了!”


    紀居昕深吸一口氣站起來,好一會兒,才咬著牙把衣服穿上。


    牛二在一邊興災樂禍,“我就說你離不了紀主子,現在要紀主子在這,你就不用自己穿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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