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承認了和劉昔相熟,卻沒說兄長二字是何意。


    紀居昕從不願強人所難,衛礪鋒不想說,他便不再問,“世子說安排我去冬月祭。”


    “冬月祭?”衛礪鋒劍眉舒展,眸底略帶笑意,“你初到京城無聊,去看看也無妨,冬月祭很熱鬧。”


    “世子說你會在冬月祭上出大風頭。”


    衛礪鋒臉色略僵,“不過是身負皇命,職責所在,世子有所誇大,你不用理。”


    “是麽……”紀居昕眸底笑意狡黠,顯然認為衛礪鋒這是越抹越黑,明顯有好戲看。


    衛礪鋒眉梢挑了挑,並不在意紀居昕的小心思,“吳知遠這一次吃了鱉,大概不會再想找你麻煩,衛家人你也不用管,我自會處理。今後我讓宋飛過來跟著你,小事他可以直接處理,大事他也知道如何聯絡我。”


    “不用,我有周大……”


    “就這麽說定了,”衛礪鋒不容紀居昕拒絕地拍板,又提起一事,“你手下那個叫蘇修的在尋鋪子?京城鋪子不好找,我手裏正好有合適的,你讓他來找我,我轉與你。你初到京城,手上銀錢定是不夠,回頭我讓牛二送些銀票過來,你先拿著用。”


    “你怎麽知道蘇修是我的人?”紀居昕皺著眉,“鋪子不好盤我慢慢找沒關係,銀錢我也夠用……”


    “我手上鋪子放著也是閑著,盤於你並不吃虧,至於銀錢……你該不會以為我白給你吧?”衛礪鋒曖昧地眨眨眼,笑的非常流氓,“你若是我的小寶貝兒,我全部身家給你沒二話,可你又不認,我隻好先借於你,按年收息,以後用這些利息來養我的小寶貝兒……”


    紀居昕翻了個白眼,心道那個小寶貝兒快點來收了這妖孽,打交道實在太痛苦!


    不過自己的情況自己知道,他的確愁鋪子,銀錢他算過,將將夠用,就怕有什麽萬一……


    衛礪鋒這朋友還是不錯的,非常仗義,他願意如此幫忙,到時有了賺頭多多謝他應該可以。


    “你的鋪子,真是閑放著沒用的?”這點必須明確,不能讓衛礪鋒吃虧。


    “自然,”衛礪鋒非常肯定地點頭,“不信你明日就叫蘇修過來,我讓人帶他去看。”


    紀居昕此次來京城,與蘇修吳明的關係皆在暗處,並不想曝光,連住處他都替他們另租了的,並不想公開與蘇修走在一起,且衛礪鋒這個鋪子很重要,蘇修被騙過去了怎麽辦?他搖搖頭,“明日我親自去看。”是不是閑置的,他仔細分辨一定能瞧出來。


    衛礪鋒眸光緊了一緊,忽又開懷痞笑,“好啊,我帶你去。”


    “銀錢……也借我吧,我照年息還。”


    “沒問題。”


    紀居昕滿意點頭。


    過得片刻,他突然又想起來,抬起頭急聲問,“你既知道蘇修,那石屏先生……”


    “我自然知道……”衛礪鋒一臉你才反應過來的得意表情,指尖輕點了點紀居昕鼻尖,“是你。”


    紀居昕騰的臉紅透了。自己捂的結結實實的,非常確定沒人知道的秘密原來早被人知道了!石屏先生就是自己,自己還用各種手段把名聲往上抬,畫價往個拱……


    衛礪鋒會不會瞧不起他?


    可事已至此,沒什麽不好承認的,他輕咬著唇,破罐子破摔道,“沒錯就是我!”


    衛礪鋒卻大手越過方桌,落在他的頭上,輕輕揉了揉,眼底全是溫和笑意,“你很厲害。”


    他在肯定他!肯定他的才華,他的努力,他的手段……


    沒一點勉強,沒一點瞧不起!甚至還有些與有榮焉的驕傲!


    紀居昕眼睛一熱,別開頭,輕輕拍開他的手,“……嗯。”


    衛礪鋒瞧小家夥心情不錯,又上去摸了兩下小手,甚至偷偷拉著小手湊到嘴邊親了兩口,紀居昕不知道沉浸在什麽情緒裏,竟然沒有察覺……


    到門口時,紀居昕暗示自己一個人回家就行了,衛礪鋒因為占夠了便宜今天也就沒死死賴臉跟著,大大方方離開。紀居昕下意識看了一眼西邊,太陽不是西邊升起的啊,怎麽衛礪鋒轉性了?不耍流氓逗人了?


    他想了想,把原因歸結為衛礪鋒很忙。


    衛礪鋒的確很忙。除了公務外,他得細細了解今日事發經過,想想怎麽折騰折騰吳知遠,怎麽給衛家人一個教訓;還要抓緊時間把手裏最合適的鋪子收拾幹淨,嗯也不能太幹淨,得讓它像個閑置很久沒用的鋪子,不然小狐狸一準起疑;最後還得去問問劉昔,今天都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有沒有壞他事……


    第二日一早,紀居昕就隨衛礪鋒去看了鋪子,鋪子地段不錯,大小也合適,好像為他量身訂做一般,樣樣都合適。紀居昕微挑著眉梢,認真檢查兩遍……的確是閑置很久的鋪子。


    他有些心疼的問衛礪鋒,“這麽好的鋪子為何棄之不用?實在浪費。”


    衛礪鋒大剌剌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睨著紀居昕,“本將軍錢多的花不完,這鋪子不過是個蚊子腿,要不要的沒差別。”


    紀居昕:……


    這種得瑟的人就該被燒死!


    紀居昕檢查無誤,接過鋪子。


    衛礪鋒心內卻暗暗擦過一把汗,一晚上的時間轉移東西,還得做舊灑塵,也虧的手下能幹……不過能讓小家夥高興就好。


    接下來紀居昕就讓蘇修過來著手鋪子的事,把精力放在別處。


    首先是昨日吳知遠的事。吳知遠坑他,歸平伯府肯定不知道,吳知遠吃了虧,也不會大嘴巴四處去說,可流言壓不住,總有一天歸平伯府會知道,先知和後知存在主動被動問題。


    紀居昕想了想,叫來綠梅,讓她把這個消息輾轉通過下人傳到紀妍耳朵裏,且不必提及自己身份。紀妍在昨日事件裏,名譽是吃了虧的,如果能早點知曉,就能想好辦法應對,如果歸平伯府裏不出事,皆大歡喜,如果有人趁空子做夭,紀妍也好應對。


    紀居昕記恨紀家人,可他沒見過紀妍,紀妍也從未欺負過他,在沒有因果的情況下,他願意幫助無辜的人。當然如果紀妍聰明,記恩,也算結個善緣;如果紀妍猜不到是他,或者日後會隨紀家態度針對他,他全當沒做過這件事就好。


    然後是周大師傅的事。


    周大沒找到師傅痕跡,也沒找到師傅嘴裏老友的影子,紀居昕把從羅婆婆那裏打聽到的各樣酒水,聞名酒鬼的消息一一整理出來,說與周大聽,讓周大圍著這些線索去查,總會尋出蛛絲馬跡。


    於是周大接下來非常非常忙。


    紀居昕則開始重點幫著吳明看地方建慈恩堂。


    這個過程衛礪鋒仍然幫了忙,不過他知紀居昕所想,並沒有直接站出來,而是默默看著,在合適的時機暗暗出手,讓紀居昕慈恩堂的建立過程十分順利,


    在這期間,青娘來過一次。


    當時紀居昕正在作畫,小白貂安安靜靜趴在一邊自己玩,燭火跳動下,白氏宣紙上嶙峋山石顯的幽暗森然,異常吸引眼球。


    青娘突然從窗子躍進房間時,兩人一貂都怔了一怔。


    青娘盯著畫作發呆,雖然隻畫了一半,但這畫給人的感覺……實在太震撼!


    紀居昕迅速把畫作蓋上,眯眼問青娘來意。


    小白貂則‘嗖’一下躥下書案跑了。


    青娘冷了眉眼,纖纖素手往前一伸,“解藥!”


    紀居昕眼梢微垂,掩住眸中驚詫。他看得出來青娘不是一般人,身手不差,人也很聰明,或許那夜危險時會被他蒙住,可怎麽到了如今,仍然還信?


    青娘見他不動,緩緩摘下頭上釵環,輕輕一抖,漂亮精致的飾物就變成了可要人命的利器。


    紀居昕沒轍,隻好去櫃子裏摸出一粒丸藥給她。


    青娘瞪了他一眼,吞下丸藥就走了,一句話也沒留。


    因為青娘沒有威脅,紀居昕也就沒有使用衛礪鋒給的毒藥,可青娘這個行為實在詭異,他非常不理解。


    其實他哪知道,青娘當然非常懷疑當日之事,認為八成被唬了,可她沒與師傅學過醫術,現在在執行命令期間,沒生命危險不能隨意聯係師傅,就隨便找了個醫館,讓擅毒的大夫看看自己有沒有中毒。


    結果一看真的中毒了!大夫說這毒很詭異,看著非常輕非常輕,身體沒一點症狀,可脈象捏起來又特別明顯,實實在在的中了毒……他才疏學淺,分析不出是何毒種,輕重到哪樣程度。


    大夫看後,青娘開始覺得身體有點不舒服,胳膊略癢,還有點拉肚子,問題並不大,而且兩三日就消失了。


    可她不敢無視,一個月時間到,就來找紀居昕要藥來了。


    來雖來了,心內鬱氣卻是不少的。她想著這任務沒兩個月就會結束,屆時見到師傅,一切就不會再有問題,那時她自會來取姓紀的性命!


    青娘走後,小白貂才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鑽出來,抖鼻子聞了兩下,知道青娘走了,才大搖大擺跳上書案,看著主人,‘吱——’


    紀居昕捏了捏小白貂的耳朵,“剛去哪裏了?這麽調皮,背毛都髒了……”


    他一點也不知道,小白貂看到青娘要跑,是因為那夜它撓咬過青娘。小白貂有毒性,可以控製放毒,就是年紀還小毒性不太大。那夜它感受到青娘殺意,放毒撓咬青娘護主,今日青娘尋上門,小東西認人,以為青娘尋仇來了,怕被殺掉所以幹脆跑了……


    青娘剛走,衛礪鋒就來了,顯是聽到護衛回報有情況過來看看。紀居昕把事情說了一遍,衛礪鋒點點頭,轉天調來一隊護衛,專門給他護院。


    到得十月底,樹葉掉光,天氣寒冷,穿起冬衣的時候,紀居昕的生活總算走上了正軌。


    蘇修的鋪子開起來了,石屏先生的畫再一次在京城引起關注,壯大隻是時間問題。


    吳明的慈恩堂建起來了,消息網絡也避開京城官家私家的眼,一點點鋪開了,可以隨時給紀居昕提供一些消息。


    有了消息加持,紀居昕在國子監開始混的風聲水起了,知道何人可交何人不可為伍,漸漸在師長同窗眼裏有了好口碑,朋友也交了幾個。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順利,唯一不好的消息是:四叔紀仁德要回京城了。


    紀仁德有心機有手段,不會在地方太久,紀居昕早就知道,可他這麽快回京,實在讓他沒想到,因為紀仁德此次任期還未滿,現下也不是官員調派的時間!


    拿來邸報一看——原是接替紀仁德同知的官員提前到位了。那人走了關係,提前到位,紀仁德自然早點交接,到京城補缺。


    紀仁德在京城有人脈有嶽父,紀居昕認為他到京城的第一件事,一定是跑官位,沒想到並不是,紀仁德一到京城,安置好後,就到紀居昕宅院門口堵他了。


    一大早看到站在門口的紀仁德,紀居昕非常驚訝,“四叔?”


    ☆、第157章 案件


    “四叔這麽快到京了?”


    紀仁德堵在門前,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做為很久不見的侄子,紀居昕的態度必須要熱情驚喜。扮乖這種事這輩子他已經很習慣,盡管被突出其來的‘驚喜’懵了一下,腳步頓了一頓,他仍然能很快揚起笑臉,提起袍角小跑到紀仁德麵前,眼神孺慕親切,“三日前我才接到家信,聽聞四叔要到京城,本還想好生準備準備,與四叔接風,不想四叔這麽快就到了……四叔快請,同我進去聊……”


    紀居昕下意識認為紀仁德在門口‘巧遇’自己,大概不會想進他這小宅院細談什麽,索性動作更熱情。


    紀仁德果然拒絕了,“你要出門,我亦有公務,都不好耽擱,今日不是良機,你我便在此說幾句話吧。”


    街角樹影蕭條,冷風拂麵,紀仁德負手而立,脊背挺直下巴微揚,涼風掀起他的衣角發梢,他卻好似一點也不覺得冷,整個人如同冬日青鬆,雪下翠竹,氣質謙雅剛直,頗有君子之態。再加上紀仁德身材相貌都長的不差,這一幕很難不讓人印象深刻。


    京城紀四,名不虛傳。


    紀居昕肅手躬立,態度很是尊敬,“侄兒都聽四叔的。”


    紀仁德微笑著看向紀居昕,溫雅聲音中透著對晚輩的疼惜,“你獨自一人到京,沒有家人照看,實是受苦了,日子很不好過吧?國子監還適應嗎?可有人欺負你?”


    “勞四叔掛心,侄兒實在不孝。京城很好,大家都很親切,雖有些許不慣的地方,但侄兒長大了,理當受些磨練。國子監老師和同窗們都很和善,讀書時大家觀點不一討論一番是有的,談不上欺負不欺負,在京城這些時日,侄兒過的很充實。”


    紀居昕不敢小看紀仁德,他這四叔最是心思深,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或許都有用意,他不敢不小心搭話。


    紀仁德眉梢微不可察的皺了一下,之後麵上展出欣慰之色,“京城國都,天底下最繁華的地方,你初來乍到,被沒迷了眼到處惹事,四叔很高興。”


    紀居昕心生警惕,直覺紀仁德下一句必是——


    “然而,我為你叔父,自要替你父親好生照看於你,之前境況不允許也就罷了,如今四叔已回京城,昕哥兒,你收拾收拾東西,搬去與我一同住吧。”


    果然。


    紀居昕袖子底下拳頭緊捏,紀仁德有備而來。


    話說的再好聽,他也明白,紀仁德並沒有對他有絲毫偏愛之心,會有這個舉動,一定有旁的原因……是想博好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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