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乖乖整理身邊草叢,蹲下來,注意著外麵動靜。


    雨停了,天亮了,這段時大概是賊人搜索力度最大的時候,他必須隨時保持警惕。


    果然,半個時辰過去,他聽到不一樣的枝葉晃動聲,非常細小,但跟風吹過的聲音不一樣。


    一柱香過後,一隊五人的偵察組從山腰走過。


    又半個時辰後,一隊四人的偵察組經過。


    ……


    紀居昕靜靜蹲著,不過兩個時辰,麵前經過的偵察組不隻五撥!


    真是……太看的起他了。


    時間緩緩過去,太陽越來越大。


    六月太陽的火熱程度超乎想象,近乎一兩天夜的雨水,很快就被曬幹,草上雨露消失,地上泥濘不見,一切似乎和雨前沒什麽差別。


    隻除了濕熱難挨的天氣。


    紀居昕蹲在草裏,感覺置身於一個大大的蒸籠,很快被蒸熟了!


    再偏頭看衛礪鋒,嘴皮幹裂,一張臉被曬的紅通通,俊逸風采全沒了。


    這鬼地方連棵樹都沒有,他根本想不到辦法替衛礪鋒遮蔭!


    就算挪到這人近前,蹲著的身體也不夠高,擋風隻能擋一截,遮陽想都不要想。


    他想他們需要水……


    那些人已經頻繁搜索過這裏,大約短時間內不會再回來,紀居昕小心探出頭,幾個時辰內第一次大著膽子直起身子。


    左側山腰處,有水聲。


    他想了想,從衛礪鋒身上翻出短劍和那個精致小瓷瓶。


    短劍用來防身,小瓷瓶可以儲水,就是太小了點。可衛礪鋒這樣子估計也喝不下去,給他沾沾唇就好。


    揣好小瓶子,拿上短劍,紀居昕腳步輕輕的,謹慎地朝左側山腰走去。


    他果然沒有聽錯,這裏竟然有一條小溪!


    還有一棵大樹!


    紀居昕驚喜地跑過去,迫不及待地捧起水喝了幾口,洗了把臉。


    涼涼的,甘甜的,簡直不能再舒爽!


    他滿足地歎氣。


    再往下看時,水麵已經恢複平靜,宛若明鏡。


    水麵上映著他的倒影,五官明晰,肌膚平滑,雖然有點紅,但是沒有青沒有腫,跟往常一樣!


    他明明受了傷的!


    伸手摸向自己的臉,不疼不癢,用點力按也沒事……


    他肯定沒記錯,他受過傷,可傷處好的這麽快,莫非是衛礪鋒……


    紀居昕咬了咬唇。


    沒時間胡思亂想,他很快深呼一口氣,站了起來,看了看四周,什麽動靜都沒有。


    他手腳麻利地用短劍砍了兩截粗長樹枝下來,用瓷瓶裝了點水,回到衛礪鋒身邊。


    水太少,隻夠給衛礪鋒潤潤唇。


    但也夠了。


    他撕下衣服袍角,搓成繩結,將氈毯四個角分別綁在兩根樹枝上,固定好,再用一根繩子連起樹枝的兩頭,套到肩上,深呼一口氣,用力——


    衛礪鋒很重,不管是背是扛,他都擔不起,這樣拉著,或可能動。


    太陽越來越大,他不知道衛礪鋒什麽時候能醒,要怎麽做才能醒來,可午後炎熱太過,脫了水可不是好玩的。


    他低估了衛礪鋒的重量和自己的力氣,縱使做出‘簡易拖車’,拉動起來也無比辛苦。


    額上汗如雨下,嘴唇幾乎咬出了血,腳步沉的像綁了鉛場,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如老牛拉磨。


    他累的不行,但不能停下。


    誰知道那群人什麽時候會回來偵察!


    他等不起!


    小腿開始顫抖,汗滴落在草葉,所有對賊人的恐懼此刻都變成了對氈毯上人的擔心。


    衛礪鋒,你可給我撐住了!


    ☆、第116章 危險


    紀居昕拉著衛礪鋒在草地上艱難行走,身後留下一道長長拖痕。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紀居昕才成功把衛礪鋒拉到左側半山腰的樹蔭下。來不及歇一會兒喝口水,他又迅速跑回原地,彎腰倒退著走,把倒下的密長草莖扶起,拍拍打打,盡量讓它們再挺立起來,不然密長草地出現一道長長的溝太可怕了,不用敵人搜尋,他們自己就把痕跡交待了。


    麻利的處理完,他回來守在衛礪鋒旁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些草。


    就算他人為恢複,草莖勉強站起,樣子也非常不自然,細看之下與別的草差別很大,他不敢放鬆警惕。


    好在夏天的草生命力旺盛,剛剛經過雨水滋潤,又曬著太陽,沒過一會兒,那些被壓過的草莖葉都挺直了,很有生機活力。


    再一陣風吹來,密密草莖隨風搖擺,變的蓬鬆舒展,和之前相比並沒太多不同。


    紀居昕鬆了一口氣。


    偏頭看看衛礪鋒,臉上的曬紅消去了一點點,嘴皮仍然有些幹裂。


    現在取水方便很多,紀居昕用小瓷瓶來回幾次,取水給衛礪鋒潤唇。


    摸摸衛礪鋒的臉,沒之前燙,再摸摸脖子,有很多汗。紀居昕給他解開胸前絆扣,盡量讓他更舒適些。


    之後紀居昕安靜下來,坐在衛礪鋒身邊,繼續警惕著四周動靜。


    上一次吃飯還是從小木屋出來前,喝了衛礪鋒做的雞湯,可到現在他竟然還沒覺得餓。或許是情況太過危險精神高度集中,人在這種情況下首先考慮的是保命,饑餓問題被身體忽略了?


    紀居昕看了眼衛礪鋒,不知道這人什麽時候能醒,但是如果入夜都醒不了,他得想辦法給自己弄點吃的了。


    至於為什麽現在不動……


    上午來了那麽多撥前來查探的,中午安靜了一會兒,他估計下午過來巡查的人也不會少,現在實在不宜活動。


    他靠著大樹,靜靜等著。


    果然,那些人又來了。


    他現在所下位置相當好,正好在一個凹進去的山腰,植被豐富,草葉密長,和最高山頂環境相似,離兩個小側峰又有段距離,別人若在高處,視線能輕易掃過這裏,隻要他不動,就不會引起注意,算是個容易被忽略的死角。


    至於取水……小溪從山頂流下來,往下曲折蜿蜒,別人可以在下遊取水,不會非要追尋源頭,二人並不容易暴露。


    他想衛礪鋒沒把他帶到這裏,大概是時間太過緊迫,他並沒看到這個小地方。


    又是四五撥偵察組過去,太陽漸斜,已是黃昏。


    紀居昕在草地裏整整躲了一下午,沒引起任何人注意。


    衛礪鋒仍然沒有醒。


    山上還是那麽安靜。


    紀居昕開始擔心朋友們。


    周大跟著衛礪鋒的屬下不知身在何處,受那麽重的傷恐怕自顧不暇,他隻盼他能安全。可周大說相關消息已經遞給了夏飛博三人,即使幾人不在一處,天氣又不大好,可這麽久還沒動靜是為什麽?


    紀居昕想了半天,認為如果不是遇到特殊的無法預料的情況,就是已經近在咫尺,隻要他再堅持久一點,就可以和友人重逢了。


    眼下最重要的,仍然是努力保護自己,還有——他視線落在仍然昏睡的衛礪鋒身上。


    太陽落山時,那些來了又去的偵察組仍然在刷存在感。


    紀居昕有些納悶,按說他們在山裏轉了很久,山深地闊的,賊人數量再多,也沒在一個地方來回巡查的道理……


    會出現這樣的事,大概有幾個可能,一是賊人已經發現他們,二是這裏離出口很近,為了防止他們逃出,賊人反複察看,三是這裏離賊人大本營很近,賊人怕他們攻擊。


    第一個不大可能,如果賊人確定他們在這裏,早就大規模搜索了,這樣來回偵察,明顯是沒發現他們。第二個麽,如果離出口近,這裏應該布崗哨,守株待兔多好,隻偵察怎麽夠?


    難道真是在賊人大本營附近?


    紀居昕愣了一下,側頭深深看著衛礪鋒。如果真是如此……這人膽子實在太大,這麽大剌剌躺在賊人眼皮子底下,不怕被人砍了?想玩燈下黑也得確定下搭檔的實力好嗎?


    他沒動靜便好,隻要一露頭,一準會被射成刺蝟好嗎!


    不對……紀居昕又想起,仙泉鎮那夥人的賊窩不在這,可他們過來偵察的次數也不少!難道他們找到了自己方向?


    這麽一想,紀居昕更不敢動了。原本還打算找點吃的,現在麽……嗬嗬,保住小命要緊。


    他決定再扛一夜,如果一夜過去境況仍然不變,他就要想辦法了。


    可惜他想的好,賊人卻不願意讓他太舒服,他們換了偵察路子!


    夜裏和白天光線不同,白天他們不太願意站到最高峰往四下看,以免自己成為別人目標,夜裏就不一樣了,星月掩映下,他們即能隱蔽自己身形,又能看的更遠。


    一行六人,全部穿著黑衣,站在最高峰不走了,就這麽盯著四下動靜!


    紀居昕縮緊身體,一動不動,眼睛緊緊盯著衛礪鋒,特別希望眨一下眼睛這人就醒了!


    這人性格雖然討厭,但是武力值是夠夠的,現在他特別需要他!


    可惜衛礪鋒並沒有聽到他的心聲,仍然靜靜睡著,神色安詳唇角輕揚,密長睫羽在眼下形成好看的陰影,像在做什麽美夢。


    紀居昕歎息一聲,覺得腳有點麻。


    他不大敢動,因為不確定山頂上那些人的武功程度,聽力視力是否強大地出奇。


    可他不動,別人動了。


    他隱隱聽到一個人低聲指揮別人,讓他們分別衝著幾個方向走走看看。


    他緊緊抱著膝蓋抿了唇,差點渾身發抖,天要亡他啊!有個方向正好是現在他呆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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