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前後想了想,認真做了結論,“應是如此。”


    “好了,我沒甚想問的了,你下去歇息吧,今日煩勞你甚久,我等兄弟三人過意過不去,一點小意思,請你收下。”


    紀居昕本想讓周大給點賞錢,不想夏飛博聽著話音,眼神一掃,他身後的小廝就站了出來,遞了一塊銀子到小二手裏。


    小二立刻歡喜的接了,沒一點大半夜被人從床上抓起來的不高興,走前甚至還行了禮,“少爺們有什麽需要,隨時著人叫小的便是。”


    隨著紀居昕的提問,夏飛博徐文思腦子腦內思緒漸漸清晰,小二走後,關了門,兩個人齊齊一歎。


    “看來應是誤抓了。”徐文思轉頭,“若是如此,我們說明情況,應該能放了風泉了。”


    夏飛博點頭,“此事我去辦。”說罷就要起身。


    紀居昕卻攔了他,“夏兄不急。”


    “不說此時宵禁,犯夜刑罰不可免,此事我們了解還不算夠,貿然行動不可取。”紀居昕不悅地輕嘖一聲,“便真是因為誤抓,王少爺已經打聽過我們,我們事情知道的晚,王少爺有足夠的時間在中間做手腳。”


    夏飛博拳頭攥緊,眼裏有幾分懊惱,“待到五更才有晨鍾響,我竟忘了!”


    “夏兄不用急,我們現在也有事情要做。”


    紀居昕手肘支在桌上,眼睛墨如子漆,亮如辰星,“準備做足,才不怕變化。”


    “做……什麽?”徐文思看著紀居昕,目光有些期待。


    “首先,我們要確定,林兄在哪裏。”紀居昕笑笑,“我們幾人出不去,有人卻是能來去自如,不怕被人發現犯宵禁的。”


    他打個了響指,周大腳步從容地走了出來。


    夏飛博徐文思一看,臉上齊齊出現笑意,紀居昕這個下人,身上有功夫,且還不錯,有他去自是使得!


    “我知二位兄長也帶了護院好手,此行家裏還雇了保鏢相隨,但有些事不宜宣揚,我這下人身手極好,有他去,兩位放心便是。”


    紀居昕說完看著周大,“你去陽青獄監探上一探,看能否找到林兄。”


    周大轉身便要走。


    “等寺——”紀居昕叫住周大,迅速寫了張字條,“如果能找到,把這紙條給他。”


    周大離開後,紀居昕看向夏飛博徐文思,“接下來,就是二位兄長要做的事了……”


    ☆、第92章 夜謀


    夏飛博和徐文思皆神情肅然,腰背挺直,傾聽紀居昕說話。


    從一出事開始,紀居昕的分析,和與店小二的問答對話,一部分事情已經相當清楚了。


    林風泉房間裏什麽東西都動,甚至連燈油都沒耗費,說明天黑之後,林風泉根本沒回過房間,睡覺更是不可能。


    夏日天長,夏飛博徐文思紀居昕用完晚飯上樓時,正是黃昏,夕陽晚照,當時林風泉在與小二聊天。


    小二道他們離開後不久大堂上客,他開始忙碌,沒再與林風泉繼續聊天,忙起來沒注意,像是看到林風泉上了樓,又下了樓來買東西,想買的是一樣外頭叫賣的吃食。


    外麵挑擔叫賣的小食賣的就是個方便,客人來了,放下擔子稱了,收錢給食,走人,這個過程應該相當快。


    照白日的運動量,和林風泉的智商來看,無特殊原因他不會在外晃蕩,就算有特殊原因,也會讓身後小廝知會他們一聲,然這一切皆沒有,之後林風泉是否回來,小二回說不清楚,但從那時開始,他沒再到過林風泉身影。


    那時正值眾人吃飯,下人交班,人多眼雜,沒注意到異狀也是正常,後來林風泉的房間一直暗著燈,夏家徐家下人甚至帶的保鏢都以為林風泉已經睡下,走來走去巡察,也不敢打擾。


    直到林平巡夜,發現林風泉失蹤。


    林風泉失蹤後無人察覺,一是因為他身邊小廝隨他一並失蹤,二是因為白日太累,幾位少爺說好了各自休息不再相問,直到明晨。


    他們想著左右有自家下人看著,不會有事。誰想一個不注意,就出了事。


    所以林風泉出事的時間,基本已經確定,就在他出去買吃食的時候。


    那時夕陽殘存,房間裏雖不算太亮,不點燈也沒什麽。


    他大概隻是被叫賣聲吸引,想嚐個鮮,不想卻被卷入事件。


    燭火跳動,紀居昕微微側頭,眼梢微垂,視線下意識落在右手上。


    他的右手正不自覺地撫著杯沿,石青色的茶杯映著纖瘦瑩白的手指,本應是好看的,可他大約忘記了,這是夏飛博小廝新沏上來的茶。


    熱熱的水汽氤氳,他的指尖已經燙的略有些紅。


    這是在出神。


    大約是下意識的思慮。


    所以才一時沒說話。


    夏飛博拿開紀居昕手指下的茶杯,給他換了個空杯,徐文思看了夏飛博一眼,兩人眼底都裝滿了思考。


    書生被抓,本地少年每月失蹤,小二遇到有人來打聽林風泉。


    本地少年每月都會有失蹤,他們初來乍到,是外地人,按說應與此無關,但事有萬一,所有事情想在前麵,遇事就不消害怕。紀居昕問過這個問題,小二答本月已有人失蹤,這樣林風泉因此事失蹤的機率基本為零,除非有極特別的意外。


    因白天的事,王少爺心有不甘,會想著事後調查報複,這很正常,所以夏飛博和徐文思才第一時間認定,此事是王少爺所做。


    但聽小二之言,有人找來打聽是客棧打烊之前,兩個家仆打扮的下人。二人看似老實,實則眼內精光乍現。


    這兩個人,是王少爺派來的可能性相當大。


    可林風泉失蹤在先,所以這事定不是王少爺做的。


    而林風泉失蹤前後,正是縣衙皂隸四處分抓書生的時候。


    這麽一想,林風泉因為書生遊街誤抓的可能性超過七成。


    而因為他們得知太晚,王少爺查清事情,並在其中做手腳的可能性……應有五成。


    兩人細細回想一番,把前後分析了十足十。


    紀居昕這時微轉了頭,眼眸沉靜地看向兩人,“想明白了?”


    “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本來很有些慌張,昕弟這麽一問一等,我想清楚了很多。”徐文思神情略略舒緩,“感覺有昕弟在,有信心了很多。”


    夏飛博亦點點頭,有個時間緩衝思索,腦子裏清晰了很多,也冷靜了很多,現下的確……急不得。


    “林兄被誤抓的事,基本確定,隻等周大回來,我們就能知道是與不是了。”紀居昕眼眸微闔,“本次出門前,我記得師長曾給我們一封書信,由林兄親自帶著,如果這封信由二位兄長帶著,二位兄長還能借此去尋條路子,找個機會,如今這信在林兄手上,希望他能記得用。”


    夏飛博徐文思對視一眼:對啊,還有這封信。


    “我最擔心的是王少爺從中做梗,林兄失蹤時間短還好說,越長,越容易出危險,”紀居昕睜開眼睛,視線淩利,“事不宜遲,我們當馬上商量對策。”


    夏飛博徐文思皆點頭。


    紀居昕又道,“此次事情若不鬧大便好,萬一鬧大,牽連進去不好撤足,我們需要足夠的信息,權以應對。”


    他看向徐文思,“徐兄博文強記,曆來邸報都了然與心,等下可同我一同回憶,這陽青縣令王家,和陽青縣丞劉家,各自與什麽朝廷官員親近,友黨情況如何,近來有何利益牽扯。”


    “光回想不夠,我們還要知些陽青本地事。昨日傍晚我在堂下聽人閑侃,得知此間掌櫃家裏亦有兒子讀書,每月皆要買邸報,掌櫃的家就在客棧後麵,有一後門相連,進出方便,不違宵禁,我們或可派人過去請求借閱。不過——”紀居昕看向夏飛博,“這深夜打擾,人家願意與我們方便,我們需得出些謝銀才是。”


    “交給我。”夏飛博招手讓身後小廝上前,吩咐幾句,小廝腳步快速地出去了。


    “夏兄真是好風采。”紀居昕笑讚。


    “這些事我擅長,”夏飛博斜睨了他一眼,“你又沒錢。”


    “是是是,小弟日後還要夏兄多照顧,”紀居昕說了句俏皮話,神情恢複嚴肅,“還有另外的事,要請夏兄做。”


    夏飛博下巴微正,聲音沉靜有力,“講。”


    “我們對陽青了解實在太少,就算有徐兄同我一起研究邸報,分清各處聯係,不接當地地氣,也會行差辦錯。此次要辛苦夏兄,待得五更鼓響,即刻卻你家生意鋪子,熟識的商會,打聽各路消息,遠的近的都要。”


    “遠的諸如王劉兩家矛盾,何時何日因何事對峙過,如何解決的,可有請幫手,最得力的手下都有誰,什麽性子;近的如此次科考事情如此之大,內情究竟如何,傳言雖亂七八糟,但真實發生的事總是有跡可查的。我們缺人脈也缺人手,這些都要夏兄一肩扛了……”


    “我們需分出幾路,各處注意消息,總結,要用最短的時間找出最有用的信息,明日午時過後,必須得有計劃成型,需得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紀居昕一樣樣分析清楚,條理分明的列出各自應該做的事,甚至怕說的不清楚,拿來筆墨,一條一條寫下來,邊寫邊與夏飛博徐文思商量,是否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與此同時,林風泉正窩在縣衙監牢裏,苦悶地回想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


    他隻不過出門買趟吃食,怎麽一個不注意,被人從背後用帕子捂了嘴,帕子上還浸了強力蒙汗藥,他隻掙紮了兩下就暈了過去,再醒來,已是在此處!


    他一時不知身在何處,隻覺氣味難聞,視線模糊,渾身酸痛,四處都是人,聲音嘈雜,還沒人伺候!


    他喚了幾聲小廝的名字,仍不見人來,頓時生了氣。


    可是身上酸痛又沒力氣,眼睛還看不清周圍的人,索性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聽聽那些人在說什麽,也知道知道現下情形。


    結果聽了一會兒驚的魂差點飛了!


    這裏竟然是縣衙監牢!


    這群同他一起被關起來的是遊街書生們!


    書生們因為此次事件,被抓了進來,可他這是惹了誰?憑什麽也會被抓進來?


    林風泉咬著牙睜開眼睛,緩緩靠著牆坐起來,看著四周。


    監牢很大,非常大,一點都不幹淨,還有犯潮,味道還不好聞。


    書生們有坐一塊的,有單獨靠牆坐的,有情緒激昂謾罵辯爭的,也有垂頭不語神情陰鬱的。


    有一點好的是,書生們嘴皮子利索,卻不愛動手,所以牢裏也就是吵,真正受傷傷人的卻是沒有。


    林風泉咧了咧嘴,他這是該慶幸自己身邊不是窮凶極惡的犯人,安全目前無虞,還是該罵街抱怨,他是無辜的!


    他之前是睡著的,現在醒了,也不知時辰。牢裏黑暗一片,唯有遠遠的,不知道第幾層門外,有一豆油燈。燈光太暗,隻能照亮方寸之地,他靠牆坐著,隻影影綽綽看到獄友們的身影,不管遠近,一張臉都看不清。


    這麽坐著,時間過非常非常慢,這樣暗無天日的日子,過於壓抑,仿佛看不到頭。


    不知道是誰出的主意,把這些書生們關在一塊,林風泉都要佩服他的腦子了。


    這些書生本來很是團結,遊街時一個個滿臉氣憤,恨不得隨著他們揮拳喊口號,天能即刻清,山能即刻平,現在卻麵目各一。


    仍然堅持信念的太少,大多不出聲,神情陰鬱,或者懊悔。他們是不是在想,如果之前沒有跟著遊街,是不是就可以免這一場牢獄之災?


    要知道不管有罪沒罪,牢門好進,出是難出的,不扒下一層皮,不出點血,想順順利利的,難!


    一切順利的話,有錢的付點銀子,大約能走著出去,家裏窮沒銀子的,怎麽也得受點罪,能囫圇出去就不錯了。


    可是怎麽才能一切順利?


    得外麵的同道使力。


    外麵的同道會使力麽?


    光看看這牢裏,昨日還是好兄弟恨不昨同生共死的,今日已經指著鼻子互相罵了:若不是你言語相誘,我如何會做這等蠢事,如何會被關進牢裏?不過是一場考試未過,來年再考就是了,現下進了牢門,留下汙點,家裏人也被帶累瞧不起,以後的路如何走?若不是你黑了心的誘我,我如何會做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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