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泉想了想說,“這人……會不會明日才會有所行動?”


    “我也有此猜測。”紀居昕讚同地點頭,“此人每次三十這天來,初一上完早課不走,發過福餅用過午齋,才會準備下山,雖說有做戲可能,但我總覺得,他的目的在於交換信息,一定要接觸到別人才行。方才晚齋晚課都須保持安靜,動作不能太大,做事顯然不方便……”


    “我們……等。”三人齊齊做出決定。


    第二日清晨,紀居昕三人隨著寺廟鍾聲起來,一起同廟裏僧人來客用早齋做早課搶頭香,沒胡子的壯漢次次都沒缺席,同樣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周大回的消息也是說,此人在廂房一夜,沒有任何人進出,直到今晨鍾聲響起,他自己走出來。


    紀居昕覺得消息交換很可能會在發福餅的時候,屆時人多擁擠,借著發餅的動作交換什麽東西簡直太方便。


    離發福餅的時間還有一個多時辰,這期間是自由活動時間。


    紀居昕覺得等不是辦法,他們得主動出擊。他問周大,“那人廂房情況如何?”


    “回主子,所有防備已撤,此人目前正在大殿裏跟著僧人們頌經。”


    紀居昕點點頭,沉思片刻,對林風泉徐文思說,“我有個大膽的想法,不知道二位敢不敢?”


    “自然!”林風泉徐文思齊齊擼袖子。


    “我還沒說要做什麽……”麵對兩雙四隻亮晶晶的眼睛,紀居昕有些傻眼。


    “你既然敢說,就一定做得!”林風泉徐文思二人臉上齊齊出現期待的表情,“還問敢不敢,一定很刺激,這麽刺激的事,為何不試試!”


    紀居昕敗給少年們奇葩的腦路了,不再去糾結,眼眸微微一彎,笑的像隻狐狸,“我要去探一探這人的廂房,二位兄台敢不敢為我把風?”


    林風泉徐文思兩個做少年十幾年,還是頭一回幹這種活,臉上神情燦過朝陽,“敢!”


    具有冒險精神的三個少年很快到了廂房附近。林風泉徐文思把小廝派出去看著較遠的地方,好生叮囑了紀居昕幾遍注意安全,分別走到廂房左右兩邊不遠處,注意四下動靜。


    周大衝紀居昕點了點頭,提氣縱身躍到房頂伏好,紀居昕深吸口氣,上前兩步,推開廂房的門。


    這個時間香客們有的上香求簽,有的去寺廟山間看景,是最為悠閑的時候,不會有什麽人到廂房這邊來,紀居昕心情有些緊張,倒也還好,手沒抖腳沒軟。


    ☆、第49章 到手


    廂房不大,一目了然。一床,一櫃,一桌,兩椅,再無它物。


    紀居昕視線掠過床角,被子疊的很整齊,枕頭放的很平整,床單抹的很平,隻有褥子一邊稍稍翹起,看起來像是不小心帶到的。


    紀居昕微微眯眼,此次事關重大,他寧願往不好的方向想,不過放任何一種可能,也不能萬事朝好的方向想,失了警戒心。


    這片褥子角,會不會是人為?


    會不會是壯漢故意留下,用這個記號驗證有沒有動過他的床?


    因為很多人藏東西喜歡藏到被褥底下,比如他家小丫鬟百靈。


    紀居昕不敢大意,記著褥角的模樣,小心翻開床褥一一檢查,什麽都沒有。


    他將東西恢複原狀後,又細心觀察著,打開櫃子門,查看內裏衣物,同樣一無所獲。


    之後他發愁地看著褶皺自然的包袱,要不要打開?


    不知道這裏有沒有被主人刻意做了標誌……褶子那麽多,根本看不出來!


    貿然打開……萬一有麻煩怎麽辦?


    他的確想找到點東西用,卻不想在不知道這件事有多深的情況下,簡單送了命!


    紀居昕死死瞪著包袱,好像這是一個擺在快餓死的人麵前一個熱氣騰騰的肉餡大包子,他卻不知道裏麵有毒沒毒不敢吃!


    他原地轉了好幾圈,怎麽也不敢下手。


    紀居昕在這裏苦惱的時候,林風泉的小廝匆匆跑了過來,“少,少爺,有人來了!”


    “誰?”林風泉一激靈。


    “趙家人。”小廝的話說的言之不詳,林風泉卻立馬知道來人是誰。


    林風泉的父親是臨清縣丞,官不大,卻也管著一縣錢糧,治安。臨清城不算小,父母官是縣令,上任縣令提調到京城候缺,所以現下臨清屬林父官最大,暫代縣令職。


    頭頂上司提調,林父心思就活動了,沒有男人不想升官的,最近用力表現,想試一試這縣令之職。


    趙家則是不知道走了京城哪的關係,最近在臨清蹦躂的很歡,好像這縣令之職已經被他們拿下了,處處高傲囂張,見了林家人更是鼻孔高抬,一副還不快來拜見上官的架式。


    林風泉時時都想啐他們一臉,真正有關係有底蘊的人家哪裏會如此行事,見麵留一線不懂麽?他們趙家能找到關係,當他們林家就沒有?隻是當下能不能用需斟酌而已。


    林風泉一點也不怕趙家人,不管來的是誰,他都要出去會一會!


    他蹭蹭蹭躥到徐文思麵前,“那頭有人來了,瞧著正往這邊走,我去攔一攔,你在這看著。”


    “你——不要緊吧?”徐文思看好友眼睛睜的堪比銅鈴,一身殺氣,有點擔心。


    林風泉眯了眼,“想欺負小爺的,還沒出生!”擺了擺手就雄糾糾氣昂昂地走了。


    跟在他身後的小廝衝著徐文思露出個趙家的口型,徐文思立刻明白了,微笑著揮手送林風泉,“可別丟麵子啊!”


    林風泉哼了哼,走了。


    他走後,徐文思精神高度集中,眼睛像燈籠似的掃視著周圍,不一會兒覺得頭有點疼。


    寂靜的氣氛令人不能心安,他開始擔心林風泉順不順利,會不會有人衝過來,又擔心紀居昕得到沒有,怎麽半天不出來,可是有意外,萬一來人衝的太快他來不及出來怎麽辦……


    夥伴們各自不安時,紀居昕瞪著包袱快要瞪出花來了,手伸過去好幾次都放棄了,就在他最後決定一狠心必須下手時,目光騰的似火般燃起,列死盯著包袱下麵,他看到了一方帕子!


    這帕子……有點不一樣。


    如果不是他死死盯了這麽半天,根本發現不了這底下有方同色帕子,帕子邊簡直被包袱壓沒了!


    不知怎麽的,他突然對這方帕子非常好奇,剛剛存起的所有衝動隨著一個泄氣,他不敢再想打開包袱,可什麽都拿不到豈不白來,怎麽也要看看這方帕子!


    打開包袱照原樣係回去難度大,挪一挪包袱再放回原樣一點也不難!


    他雙手伸過去,小心捧起包袱挪到一邊,細細看那方帕子。


    帕子深藍色,有暗色黑點,似沾了些許墨色。帕子看著非常新,折的那麽亂,每個折痕卻隻有一道。


    紀居昕身上用的也是方藍色帕子,也是新的,所以一看就能看出來。


    他把帕子拿起,抖開,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寫滿整整一方帕子,怪不得會有墨跡!


    細細閱看,上麵是問候請安,簡短幾句後,說這次召集人數多少,名字如下,於是這是一份報給主子知道的名單。


    主子姓名上麵沒有,隻說叩請三爺安,紀居昕不知道這封名單是給誰的,但總覺得三爺這兩個字好像在哪裏聽到過。


    不是一般的三爺,是說起來意味深長,明顯有更深意義的三爺。


    可惜想不起來……


    不過沒關係,這份名單已經很能說明問題,因為落款寫了幾個人的名字,這幾個人,除了臨清地麵上有名的西山山匪,還有幾個赫赫有名的人物!


    王得才,臨清的巨富鄉紳。


    李大明,東昌府巨富。


    孫言,府軍佐領。


    孔其,府倉掌鑰。


    前麵兩個巨富臨清沒有人不知道,孫言領府軍破過幾次山匪,威名赫赫,官府為了嘉獎他,曾敲鑼打鼓頌揚其功,所以他的名字紀居昕也知道。


    孔其掌府倉,是東昌知府的小舅子,坐著流油的缺肥,為人財色兼好,門前各樣賄賂手段流水地來,小道消息眾多,臨清的說書館子戲樓子,到處都有這位爺的傳說。


    這是鐵證啊!


    紀居昕立刻不再糾結要不要打開包袱了,麵上笑容燦爛,如春暖花開,簡直太順利了!


    他小心掏出懷裏的新帕子,沒敢展開,就著折好的形狀放在原處,再把包袱小心挪過去……大功告成!這方名單折痕單一,送信的人肯定沒展開看過,他正好可以魚目混珠!


    做完一切,小心查看並沒痕跡留下,紀居昕神色肅然的離開了房間。


    “林兄呢?”他找到徐文思。


    “他有點事,你……可順利?”徐文思從紀居昕臉上什麽也看不出來。


    紀居昕點了點頭,“此地不可久留。”


    “昕弟說的極是。”徐文思伸手引方向,“請。”


    “不敢,”紀居昕同樣伸手,“徐兄先請。”


    “你我還客氣。”徐文思懂紀居昕心底創傷,不好逼著他立刻改掉壞習慣,率先轉身往前走,“你要記著,我們是朋友,而且我和林兄夏兄都很尊敬你,你不需要如此放低自己。”


    “我……記得了。”紀居昕聲音有些不自然,手在背後擺了擺,招周大過來。


    其實今天這件事,若說安全性,自然是周大動手更安全,但是他擔心周大觀察不仔細,還有今天這件事不知道會不會引來災禍,真要有萬一,他不想周大被連累。


    前世他就連累周大,雖說周大也一直不坦誠,但此生……還是算了。


    走到拐角時,紀居昕突然背後一緊,感覺有人看在他。他迅速回頭察看,卻什麽都發現。再往前走,這樣的感覺消失了,他鬆了口氣,莫非又是錯覺


    與徐文思邊走邊說,快到自己廂房時,林風泉身邊小廝呼哧呼哧的喘著氣,看到徐文思就跪下了,“徐少爺!我家少爺跟人打起來了,求徐少爺搭把手!”


    徐文思立刻板起了臉,“是趙文禮?”


    小廝哭喪著臉,“回徐少爺,是。”


    “你先起來。”徐文思回頭看紀居昕,“我得去一趟,你先回廂房,”他看看左右壓低聲音,“那件事回頭再說,此刻不急。”


    紀居昕眉宇間有些擔憂,“不如我也同去看看林兄?”


    徐文思想了想,“不合適。”


    紀居昕想起自己身份,的確,沒準幫忙幫不了,拖後腿可以。


    徐文思見他臉色鬱鬱,出言安慰,“不必如此,我隻擔心你被連累。林風泉那廝與趙家少爺不睦,每每見麵必起爭執,我都習慣了,你放心,他吃不了虧。”


    “那好,你們可要快些回來。”紀居昕微笑。


    “如果需要你的腦子,我會遣他來問策。”徐文思指著身後小廝讓紀居昕認,又衝他眨眨眼,“我們是好朋友不是?該同甘共苦。”


    “是極是極,”紀居昕也笑出了聲,“那愚弟就在廂房靜候。”他很感謝朋友這樣為他著想,連麵子都照顧到了。


    帕子揣在心口附近,紀居昕沒再打開看,用了些飯食,也不再出門,叫周大拿來紙筆,在廂房練起了字。


    這一練,一直到掌燈時分。


    胳膊累的抬不起來,心內無比安靜,腦子卻清醒的出奇。


    紀居昕扭著手腕,“林兄徐兄還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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