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一開口,霍城順勢打破沉默。


    他站起身,去廚房找了個幹淨的水杯給林安倒了一杯礦泉水遞過去,再次坐在林安身邊,坐得更近了一點,不仔細看又看不出來。


    他記得上次林安在超市拿的水不多。


    “謝謝。”林安接過水杯喝了兩口,整個人逐漸放鬆了下來。


    合作這種事,合則聚,不合則散,其實也沒什不好開口的。


    這麽一想,林安態度更加輕鬆了,握著水杯對霍城一笑,說:“就是想問問你,打不打算跟軍隊一塊離開?”


    霍城頓了一下,不答反問道:“你也沒離開,不想去首京?”


    “是也不是,”林安想了想,組織一下語言說:“我明天想跟著軍隊後麵走,不過不去首京。”


    他喝了兩口水,說:“直說吧,咱們好歹合作過,我覺得你這個人不錯,就想臨走前過來問一句,你有沒有什麽打算?”


    他覺得我不錯......


    後麵的話霍城直接沒聽清,勾了勾嘴角站起身,表情狀似自然地拿過林安手裏空掉的水杯,“你先坐,我再給你倒一杯。”


    “哦,好。”林安鬆開手,一時間也鬧不準霍城是什麽想法。


    從對方手裏接過重新注滿礦泉水的被子,低頭嘬了兩口,林安也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他其實不渴,不過從前挨渴挨餓次數多了,就落下了看見食物就想收集,看見水就想喝的毛病,估計這輩子是改不了。


    身邊的男人又坐下了,位置不知不覺再次挪了一點,不過林安光顧著低頭喝水,沒注意到。


    “我是想問你......有沒有和我結伴一起離開的意願。”林安又沒控製住自己,喝了口水,說道:“我覺得吧,兩個人走,路上多少能有個照應,就是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霍城怎麽想的?


    林安說完之後,他想也沒想就說:“好,我們一起走。”


    眼神盯著又被喝掉半杯的水杯,心裏想著——他果然是渴了,要不要再給他倒一杯?


    “你要是不想和人搭伴也沒關係,全憑自己心意......等等,你答應了?你真答應了,不再考慮考慮?”林安說了一半突然頓住,驚奇的瞪大眼睛,連水都不喝了。


    他實在沒想到霍城能這麽爽快答應,一時間倒有些心裏沒底:“你不問問我要去哪兒?我可是不打算跟著軍隊去首京。”


    目前大家夥心裏最好的去處莫過於首京基地了吧。


    霍城心中劃過一絲笑意,順勢問道:“你要去哪兒?”


    我不說你就不打算問是嗎?!


    林安:“......肇市。”


    霍城這回是真笑了,嘴角罕見地翹起來,說:“我和你一起。”他原本還想著,即便不同路,也先將青年送到目的地再去肇市的。


    一句我和你一起,話裏話外透著點歧義,林安身為萬年小直男,卻一點都沒聽出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霍城答應了自己的提議。


    “你真決定好了,就沒有什麽要問的?”林安有些發愣,他以為對方會問自己為什麽去肇市,或者幹脆趁機提條件。


    畢竟是他先找上門的,姿態總要低一些。


    卻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霍城一句廢話沒多說,直接點頭同意了。


    “有,我們什麽時候走。”霍城順著林安的意思問了一句,順手拿過他手中的杯子,說:“還渴嗎?”


    “咳,不.....不渴了,謝謝。”林安有些尷尬地搖搖手,他又不是大水缸。


    霍城卻還是起身將杯子倒滿,隨手放在茶幾上,“留著晚上渴了再喝。”


    林安隻當他是想留著晚上自己喝,思路沒多在和水這件事上打轉。


    “咳,所以......你同意明天和我一起離開了?”林安再次重複了一遍:“我是說暫時組隊,在一輛車上,一起去肇市。”


    霍城見他始終似信非信的,隻好點頭解釋道:“是這樣,我原本也要走,去肇市。”


    這麽巧.......霍城都這麽說了,林安還能說什麽,隻能暗歎一聲真巧。


    林安心裏不是有一瞬間沒懷疑過這種巧合,可仔細想想,他有什麽值得霍城去撒謊順路的?這件事想來想去都是自己占便宜。大約真的是湊巧,首京人多,地方大,又向來魚龍混雜,各個勢力林立,他不願意去,人家霍城未必看不出那不是個好去處。


    林安想罷,拋去心中那一點疑慮,笑道:“好,一起走,那就提前祝我們我們合作愉快。”


    既然確定了合作的關係,他對霍城的態度就明顯近親了不少,兩人間的氣氛越發顯得放鬆。


    “合作愉快,”霍城眼神放鬆,嘴角帶出了些笑意,說:“今晚你收拾好東西,不如就住過來吧。”神色坦然,語氣正常,仿佛他提這麽一嘴,真是為了兩人方便。


    林安不疑有他,點頭就應了,他原本也想著讓霍城住到自己那兒去,明天早上出發才方便。既然對方先提了,那他就幹脆自己住過來。


    林安笑說:“行,我現在回去收拾,晚點再過來。”


    霍城也笑:“不急,慢慢收拾。”我給你開門。


    “行了,你不用送,我收拾好東西等會兒就過來。”


    林安笑著站起身往外走,霍城也站起來,依著林安的話並沒有送,卻從頭到尾用目光目送著青年開門離去。


    ☆、第27章 高燒


    林安離開霍城家,轉身剛想開自己門,餘光一瞥就看見樓道門口的鐵柵欄門沒鎖,開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縫。


    錢軍他們跟著軍隊都一走,連門都不管鎖了!


    他狐疑地皺皺眉,快步走過去低頭一看,就見地上有一條長長的濕痕,淡紅色摻著些黃白渾濁的粘性液體,蜿蜒在水泥地上並不十分清晰。


    林安立刻鎖了樓道的門,蹲下身鼻翼輕動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腐臭味立刻傳到鼻端。


    是喪屍的味道!


    林安的眉頭立刻皺得更緊了,這種味道比一級喪屍要淡,其中還摻雜了些血腥氣,是二級喪屍!


    他立刻抬頭,順著濕痕盯著向上的樓梯看了好一會,許是隔得有些遠,並沒有聽到什麽特別的動靜——這樣一來又有點不像了,二級喪屍關節靈活,爪牙鋒利,骨骼又無比堅硬,向來是比一級喪屍要活躍的,也更容易饑餓。


    進了樓道,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更不可能放著他和霍城兩個活生生的人不吃,反而跑去樓上——據他所知,樓上剩下的幾家要麽跟著軍隊走,要麽自己開車離開,晚飯過後就沒人了!


    隻要不過來找麻煩,管它是什麽玩意!


    林安鬆了鬆眉頭站起來回了家,他和霍城明天就走了,管那麽多幹什麽。


    回到家,林安繞著自家房子轉了兩圈,拿著背包簡單收拾了點隨身用品。


    有用的東西他早就收到了空間裏,將姨奶留下的一些小物件歸攏歸攏,打成了個包收進空間,除了大件家具電器,這間老屋差不多就空了。


    平時不覺得,一旦真的要離開,林安心裏未免惆悵,住了小半輩子的地方,就這麽再也回不來了。


    他也突然有些理解為啥出嫁的姑娘臨出門前都要哭上一場,即便嫁的再近,每天都能看到爸媽,婚前從孩童住到長成大姑娘的房間,也永遠不可能每天再去睡了。


    雖然這個比喻有點沒出息,不過臨出門前,林安一個男人家家竟也跟出嫁的大姑娘似的紅了眼眶,吸吸鼻子,頭也不回地關上門出去了。


    這是他從小到大的家。


    霍城自打林安離開,就坐在客廳裏沒動過身。人一走,他私底下表情就活躍起來了,勾起的嘴角放也放不下,握著人家喝過的水杯,自己也湊過去喝了一口。


    抿抿嘴,挺甜。


    隔壁響起關門的聲音,男人噌地一下從沙發上站起身,腳下無聲走到客廳玄關處等著,等外麵敲門聲響起第三下的時候,立刻把門開了。


    門外青年身後背著一個大背包,手裏又提著一個手提袋,表情無辜地睜著大眼睛站在那,像小鬆鼠搬家一樣。


    霍先生立刻被自己的腦補愉悅了,側身讓了讓:“進來。”


    “謝謝啊。”林安笑著說。


    不謝,你能過來我很高興。霍城在心裏搖搖頭,眼神柔和,引著林安進了次臥。


    “你先睡這間,不早了,衛生間桶裏有水,去洗洗臉。”


    不知是不是錯覺,今晚霍城的態度好像更溫和一些,話也明顯多了。


    剛剛達成合作的同伴能對自己態度良好是好事,林安從背包裏翻出洗漱用品,笑著對霍城說:


    “那我先去洗臉。”


    因為曾經是礦工家屬樓,鯉魚塘小區建築格局全部一樣,都是兩室一廳一衛,林安拿著毛巾熟門熟路進了衛生間,驚奇的發現洗臉池下麵的紅色水桶裏還真有滿滿一桶清水。


    馬桶也衝的幹幹淨淨,不像林安想象的尋常幸存者那樣停了水就不衝廁所,湊合著關著衛生間的門,每次上廁所都得捏著鼻子。


    他本來都做好捏鼻子的準備了。


    高高興興地洗了臉,刷好牙,林安搭著毛巾剛出衛生間,正巧碰見霍城從廚房裏出來,手裏端著一杯熱好的牛奶。


    “給。”


    牛奶杯被遞到手邊,林安驚訝的瞪大眼睛,接在手裏不好意思道:“給我的?謝,謝謝。”


    “不謝。”霍城遞過牛奶,順勢抬手想摸摸林安的頭,在對方奇怪眼神的注視下手掌頓了頓,落在了林安的肩膀上,“喝了早點睡。”


    說完,便有些不自在的握著那隻手掌,轉身回了臥室。


    “嗯,謝謝你。”林安握著溫熱的牛奶杯,目送男人進屋,臉上忍不住露出了個笑臉。


    找霍城真是找對人了。


    他實在沒想過對方這麽好,現在物資這麽匱乏,不但不計較讓他用水,還給他熱了一杯牛奶,水,牛奶,燃料可都是稀罕東西。


    霍城人真好,大方!


    牛奶果然有安眠的作用,將空杯子放在床頭,咂咂嘴裏的甜味,林安很快進入夢鄉。


    然而到了午夜,許是身處陌生環境,床上的人開始反反複複輾轉,眉頭緊皺,大汗淋漓,睡得格外不安穩。


    林安在睡夢中隻覺得渾身發熱,周身像是被放在火爐上烤一樣,身上烀著的棉被濕噠噠黏在皮膚上,蹬了幾次都沒蹬掉,想醒又醒不過來,難受極了。


    一夜間,他不知做了幾個夢,夢到的都是從前不愉快的事。


    有小時候在學校門口看見親爹接另一個兒子放學的場景,父子倆親親熱熱,而他卻是局外人,隻能站在一旁看著......


    有姨奶死的時候,葬禮上慘淡的黑白照片,五顏六色的花圈立在那裏,顯得格外怪異,周圍人竊竊私語,多半在談論老人家一輩子的積蓄都要便宜他這個不是正經親孫的人......熏嗆的燒紙味在半空中盤旋,惹得他咳嗽連連......


    扭曲的夢境中,還有林富貴那一臉老實相,鼓出的眼睛中一閃而過的貪婪,搓著手惦念房子的模樣,讓林安無比厭惡,不由怒從心中起,怨恨交加在夢中罵出來:


    “滾,老王八蛋......你不是我爸......滾,你們都滾......”斷斷續續的囈語,不知帶了多少壓抑著的難過。


    平日裏冷靜到冷漠自私的青年,在夢中沒了往日的強硬,不過就是從記事起就被親人傷害過的孩子。


    林安確實還小呢,才二十多歲的年紀,說夢話的表情又苦又硬,讓人看著心疼。


    不是受過苦,誰願意活得像個刺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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