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不會的,到現在咱們也沒一個人死, 你看小芸即使動不了,也還活著。”“方太醫跟我們一起來照顧娘娘,咱們不是沒有希望的。”“我聽說天花雖然凶,可也不是都會死,幸運的話,大多數都能活著。”“那,那我不要死……”“我也不想死,嗚嗚……”“如果這次能活下來,我,我就請娘娘開恩,放我回家去看一看。”“我也是。”“若是不進宮就好了……我想爹娘……”低低的啜泣聲響起來,這些宮女太監不論有沒有症狀都互相抱在一起,夏日的夜晚,他們反而抱團取暖。最中間的一輛馬車裏,施愉靠在車廂裏,邊上方太醫正在替她把脈。她的臉上也出了紅痘印,精神奄奄地靠在車廂裏,邊上的小霞擔憂地看著她。方太醫收回手道:“娘娘精神不好,過於操心,以至於胎兒不穩,看著隱隱有流產跡象,還請務必放寬心,安心養身子。”施愉點點頭,手搭在小腹上:“多謝方太醫,這回怕是得連累你了。”方太醫笑道:“王爺與下官有恩,不過是還他恩情罷了。說來給皇家當差,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早就想著卸任到民間去安度晚年。而這次您若‘救’不回來,有王爺在大概我也能如願了,所以這個連累您別放在心上。”“不管如何,都得謝謝您。”過了一會兒,小霞微微掀開車簾,說了一聲:“娘娘,出宮了。”那一瞬間,施愉將臉瞥到了背人的哪一邊,淚流滿麵。小玉山行宮已經得了消息,提前派人整理院子,隻是因為事出突然,終究有些粗糙,但是至少能住人。天花這種病,越少人接觸越好,施愉以此名義將行宮之人都給打發走了,隻有慶春宮上下十幾人留下來。然而沒等他們住安穩,當晚病情最嚴重的小芸蓋著白布就被送走了。而第二個堅持不住的則是施愉。當夜的李璃坐在窗前,手裏端著一碗冒著寒氣的冰飲,有一勺沒一勺地放進嘴裏,他托著腮幫子望著頭頂的弦月,夏日的夜晚,那最後一點燥熱也沒有了。桌邊還放著另一個碗冰鎮酸梅汁,裏麵漂浮著冰塊,瞧著李璃已經一大碗下肚,這一碗酸梅汁顯然是為旁人準備的。隻是過了子夜,不知道還有哪個訪客來臨。梅汁裏的冰塊漸漸融化,越來越小,突然輕微的一個腳步聲傳來,一個人影迅速地從敞開的門裏竄進來,輕車熟駕地往桌上那碗梅汁去,拿起來就是咕咚咕咚一口喝幹,最後滿足地巋然一歎:“啊……舒坦!”李璃幾乎困頓地要睡著了,聽著響聲回頭笑道:“算著時間你也該回來了,師兄好不好,提前給你備著?”雲溪點點頭:“好,來回三個時辰趕路去下藥,馬不停蹄還得偷偷摸摸避著人,為著這個連飯都沒吃,路上都不敢買個燒餅,大師兄,你這個任務真是再好也沒有了。”雲溪的委屈都得溢出碗裏了。李璃扔了一隻梨過來,笑罵道:“能了啊,都敢埋汰你師兄了。”雲溪癟癟嘴,對著邊上伺候的南往道:“再來一碗唄,我要師兄碗裏的那種,多放點奶。”這是要坐下來詳談的樣子,南往笑著答應道:“雲公子稍等,廚房還備著雲吞麵,是不是也來一碗?”話音剛落,雲溪的眼睛一亮,忙不迭地點頭:“好,加三個鹵蛋!有雞腿的話,來兩根,要紅燒的!對了,廚房現在做排骨來得及嗎,要大的那種,我不著急,就是饞,想吃!”“有有有,立刻讓廚房做去,雲公子還有什麽要求?”這整個王府都圍著李璃一個人轉,他今日還沒歇息,廚房的灶火就沒滅幹淨,就怕突然主子要吃上一口。雲溪搖了搖頭,他看著南往的背影,隻覺得哈喇子都要掉下來,忙拿起那梨先啃一圈兒。然後李璃問:“愉姐姐怎麽樣?”雲溪回答:“就是多愁善感,心裏頭藏事,看起來沒什麽精神,別的很正常。我已經將藥都給她吃了,明日一早噩耗應該就能送到宮裏去。”“能堅持幾天?”“她懷有身孕,最多兩天。”雲溪說完,有些擔憂道,“大師兄,會不會露餡呀?萬一停靈加上吊唁什麽的,畢竟那種貴人下葬之前都很隆重,詐屍起來就完了。”李璃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反問他:“感染天花而死,你說會有人來吊唁嗎?”雲溪頓時噎了一下。李璃繼續道:“就算你明確地說不會傳染,可有人真的敢接近嗎?連枕邊之人遠遠地看上一眼都害怕推諉了,那個時候棺材裏麵躺著的究竟是人還是頭豬也沒人發現的。”這話說得太有道理了,雲溪安心了:“另一件事,是愉妃娘娘讓我轉交給你。”“是那幫慶春宮的宮人吧?”李璃說。“是啊,她說迥然一身,走了也就走了,卻不想連累這些無辜之人,好歹主仆一場,請大師兄幫忙安排。”李璃點頭:“這個容易,愉妃若是死了,這些宮人的死活也無人在意。”“就怕皇上遷怒。”雲溪道。這話定然不是他自己說的,是施愉轉言。李璃微微一愣,接著失笑起來:“還真有可能。”生前看不著,死後怪罪旁人照顧不周,這份遺憾和悔恨怕是隻有宣泄出來才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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