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良久沒有說話,她就這麽定定地看著施愉,那目光中充滿了矛盾。而施愉也沒有起身。沈美人坐在一旁,她不是京城人士,並不認識施愉。可是如今的氣氛,讓她心中彌漫著不安,她不由地望向皇後,卻突然聽到後者淡淡道:“起來吧。”“謝娘娘。”施愉站起來,垂眸袖手。皇後捧著茶托,兩指輕輕地來回滑蓋,終於她笑道:“阿愉,別出宮了,留下來陪著本宮,可好?”施愉驀地抬起頭,望向了皇後,那副恬靜溫柔的模樣刹那間褪去。見此,皇後的心才稍微舒坦,她笑得越發真誠:“本宮能見的舊人越來越少了,好不容易見到了阿愉,心中歡喜非常,很想跟你多說說話。阿愉,可願留在坤寧宮,服侍我?”“奴婢……”“物是人非了,這裏也不是上京城,你就算離宮,又能去哪兒呢?”施愉垂下了臉,眼中帶著一絲猶豫,她說:“隱姓埋名,離開京城,重新生活。”那是一個新的開始,皇後覺得憑施愉這份心性定然也能過得很好,可是她不願意。“原來竭力相報這話是假的。”皇後冷淡的話讓施愉再一次跪下來請罪:“奴婢不敢。”皇後聽著就這麽幽幽地看著她,忽然問了一句:“阿愉,你不想再見皇上嗎?”當年先太子年紀與施愉不符,早已有了太子妃,隻有燕帝隨著太子進出太傅府,有機會近水樓台。這些追求者之中,屬彬彬有禮的燕帝最得她的眼睛。若不是施家傾覆,這皇後之位真輪不上沈家女來坐。施愉咬了唇,皇後在她的眼裏看到了掙紮。果然,心裏還是念著皇上的,不然離都要離宮了,為何來見她?皇後意識到這一點,不僅不覺得難過,反而帶起了濃濃的興趣,她很想知道當燕帝再一次看到施愉時,會是什麽樣的情景。是驚訝歡喜,還是冷漠忽視呢?畢竟不年輕了,美貌無法跟新進的宮妃們相比,可是那份沉靜,卻又有獨特的魅力。總是皇上用心喜歡過的人呀!施愉最終還是留了下來。坤寧宮至此多了一位宮女,服侍在皇後身側。消息傳到怡親王府,李璃聞言隻有一聲歎息:“以後的路得要她自己走了。”他的手伸不到後宮,也不能伸過去。李璃心裏不痛快,這不痛快必須得發出來,不然他晚上睡不著,睡不著就意味著失眠熬夜,是很影響他的美貌!還沒將某根木頭勾到手呢!東來和南往就見李璃在屋裏轉圈圈,東來忍不住建議道:“王爺,要不找個事兒開心一下?”李璃聞言停住腳步,回頭:“說來聽聽?”“這個……”東來撓撓頭皮,“不然去樂悅坊聽聽小曲兒如何,聽說霓裳姑娘新練了一首曲子,京城的公子哥兒們聽了都流連忘返呢。”李璃幽幽地盯著他說:“本王正在追樊大將軍,結果你攛掇我去樂坊找姑娘聽曲兒?也好,下一期頭條倒是有了,《男人啊,哪兒有真情可言瞧,連怡親王都琵琶別抱,另結新歡》。”東來:“……奴才錯了,奴才該死。”南往看李璃心情越來越陰鬱,那扇子搖得呼呼作響,忍不住道:“要不,王爺,咱們做個美容,敷個麵膜?”李璃悲哀地搖頭:“這世上效果再好再名貴的麵貌也挽救不了一個熬夜的摧毀。”“那,那該怎麽辦?”兩內侍忍不住問道。“自然是做件讓我高興的事。”這話題不是又轉回來了嗎?高興的事究竟是什麽事?很快他們就知道了。下京城是不實行宵禁的,繁華的夜市街上熱鬧非凡,店鋪林立,商品滿目,酒樓,茶館,樂坊……還有那燈紅酒綠的花樓,到哪兒都能傳出紙醉金迷的歡快聲。像這種地方,哪怕還是曾經的侯府公子,樊之遠也是敬而遠之。但是如今架不住有個債主硬讓他作陪,於是大晚上的,他便坐在一張破損的四角方桌邊,跟著李璃在一個夜市拐角處的小餛飩攤吃著餛飩。味兒……其實很一般。李璃將湯勺放下,忍不住道:“果然想在民間想找到比王府裏廚子做的還要美味的東西,很少。”樊之遠心說那不是廢話,美味的東西總得放足料。這家餛飩攤就一對老頭老太太擺著,一看就是窮苦人家,哪兒舍得。估摸著看李璃穿著富貴,已經多放了。然而當樊之遠看過去時,卻還是愣了愣,因為李璃將碗裏的都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