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應一聲走了。


    後來隻留下寶兒,沈寄柔,薑蕙問沈寄柔:“阿瓊就為個成親,這就逃跑了?我看還有隱情,祖母不曾詳說。”


    沈寄柔歎口氣:“阿瓊不喜歡那公子,可二嬸非得要她嫁,便把她給禁足了,說等到成親那日再放出來,阿瓊這性子,也是不服輸的,這不就逃了。”


    原來胡氏使出了雷霆手段。


    隻薑瓊也不是吃素的。


    寶兒道:“逃了也好,我一早說嫁人沒意思,咱們就這樣可不是好?二嬸也是,如今咱們家裏這般富貴,何必要攀著名門呢。”


    她這妹妹的想法仍是沒有變。


    不過才十歲,女大當嫁,等她有了意中人,早晚會變,隻薑瑜與她嫁出去後,就屬寶兒與薑瓊最好了,薑蕙盯著寶兒道:“你可知她到底去哪裏了?”


    寶兒道:“不知。”


    眼睛卻不由自主的垂了下來。


    對妹妹,她還是有幾分了解的,薑蕙道:“阿瓊前段時間聽說迷上了醫書,可是躲去我藥鋪了?”


    寶兒不答,身子微微動了動。


    薑蕙便使人去藥鋪。


    結果沒找到人,卻有一封寧溫的信,他稱在京都待久了,想出去走走,藥鋪暫時留給徒弟照看,這幾年掙到的銀子他都擺在箱子裏封好了,薑蕙隨時可去取。


    他一早就是四海漂泊的人,骨子裏有著風一樣的瀟灑。


    薑蕙想起早年結識,微微一笑。


    寧溫這日出了城門,他如今不像當初,一無所有,可說是賺得缽滿盤滿,卻仍是簡單的裝束,一個隨從也無,騎得馬兒髒兮兮,背著行囊,一路往西而去。


    上了官道行得半日,眼見路邊有個茶寮,他下馬,要了一壺茶。


    “路途遙遠,客官不填飽下肚子嗎?”耳邊卻聽得一個清脆的聲音。


    寧溫抬頭看去,隻見到一張圓圓的臉,衝著他笑,俏皮可愛。


    他眼睛都瞪大了:“是你?”


    薑瓊嘻嘻一笑:“怎麽見到我跟見到鬼一樣?寧大夫,你看到熟人不應該高興嗎?”


    寧溫眉頭皺了起來:“三姑娘,你可知道你家人都在尋你?”


    “我怎不知?我娘要逼我嫁人,他們全都是幫凶,我回去你知道是什麽結果嗎?”薑瓊在他對麵坐下來,她穿著男兒的衣服,言行舉止不拘小節,要不是這張臉露出幾分女兒氣,還真未必懷疑是姑娘。


    “結果定然是和離,我娘必定要氣死,我這黃花閨女也便成了棄婦,好不可憐。”


    寧溫忍不住一笑:“竟然有你這樣的姑娘,可你這般,難道不危險?外麵可不比家裏,我勸你還是回去。”


    薑瓊搖搖頭:“非也非也,我跟著寧大夫你走就行了,寧大夫你走南闖北,想必厲害的緊。”她伸手拉住他袖子搖一搖,“我給你當徒弟可好?咱們兩個行走江湖,懸壺濟世,你有個伴,我也能了了心願。”


    自打她迷上醫術,沒少纏著他。


    寧溫沉默,當沒聽見,隻把茶倒進茶盞,一口喝了。


    他站起來上馬:“我不能帶你走,我是男人,你一個姑娘家,如何能跟著?還是回家去罷。”


    他拉起韁繩。


    誰料薑瓊身子矯健,追上來,一腳踩在他腳背上,翻身就坐在了他身後。


    寧溫疼得嘴角一扯:“三姑娘!你下來。”


    薑瓊一把抱住他的後背:“我不下來,我不走,你知道我在這裏等了你多久嗎?我等了五天,我知道你去西域一定會路過這兒,我求了掌櫃,在這兒做夥計,一分錢都不要。晚上這兒漆黑一片,我也不敢離開,我一個人睡在茶寮裏,聽到些風聲就出來看一看,就為等著你。我不走,我打算就跟著你去天涯海角了。”


    寧溫一動不動,呆若木雞,好一會兒才道:“你的意思是,你看上我了?”


    “嗯。”薑瓊臉一紅,把臉貼在他背上,“也不知是什麽時候,興許是你把我從藥鋪趕出來,興許是你迫於無奈教我醫術,興許是你……我有回看書睡著了,你給我蓋了衣服,你還怕我亂嚐草藥,把有毒的都說與我聽。”


    她從初時的懵懂無知,到後來喜歡上她,叫她自己也吃驚。


    可那時,她已經不能再嫁給別人了。


    她哭起來,眼淚濕透了他的背,從衣服裏滲透進來,暖烘烘的,一如她這顆炙熱的心。


    為了跟著他,她一個人勇闖天涯。


    寧溫柔聲道:“可你仍得回去。”


    話說到這份上,他還不肯,薑瓊哭得更難過了,委屈道:“我就那麽不好?你看你,這麽大年紀了,娶個我這樣的小姑娘,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寧溫笑起來,薑瓊是率直的,也是可愛的。


    她這份勇氣,他又怎能不動容?


    可他一直把她當妹妹看,不曾有別的心思。


    他使馬兒掉轉了頭,輕聲道:“抱好了,咱們回京都。”


    “我不想回去,我娘……”


    “你要真跟我走,早晚衙役把我抓了,扣個拐帶的罪名。”他拉緊韁繩,馬兒疾步跑了起來。


    薑瓊的眼淚飄在空中,好像一顆顆珍珠。


    ☆、第115章


    聽說薑瓊被寧溫帶回來了,薑蕙出來相看。


    小姑娘哭得眼睛紅紅的,頭發散亂,很是潦倒的樣子。


    胡氏見到她,本是一腔怒火,看她那麽可憐,又不忍心說了,隻叫人帶下去。


    薑瓊一步一回頭。


    寧溫假裝沒看見。


    眾人都有些奇怪,老太太道:“今日真是虧得大夫您了,不然咱們這兒還一團亂。”


    寧溫道:“不過舉手之勞,她一個姑娘家,在外麵太危險了。”


    “是啊,這傻孩子,貪玩。”老太太笑一笑,“聽說你要去西域?可是打攪你行程了。”


    “隻半日時間,我如今出城還來得及。”他朝眾人一拱手。


    薑蕙道:“寧大夫,我好歹是掌櫃,我還有些話問你呢。”


    她請了寧溫單獨說話。


    二人坐在園中的亭子裏,她瞧一眼寧溫,他頭上戴一頂方巾,青衣布袍,腰間束著同色腰帶,什麽值錢的物什都沒有,乍一眼看上去,就兩個字,清貧。


    “好歹您也是名醫呢,這寒酸勁兒,別人隻當我克扣你。”她打趣。


    寧溫笑道:“出門在外,財不外露,小命要緊。”


    薑蕙點點頭:“這倒也是,不過西域遙遠,你真要去那兒?這一去一回,恐怕得有半年。”


    或許更久。


    寧溫看著她,她仍是一如往昔的美豔,在對麵一坐,身後一叢叢的花兒都失去了顏色,他笑了笑道:“莫非娘娘會掛念我?不過莫擔心,我那幾個徒兒已得我幾分真傳,想必鋪子還不至於要關門大吉。”


    薑蕙斜睨他一眼:“我豈是這樣貪心的,我是怕你出事,你也不帶幾個隨從?那邊好似並不太平啊。”


    “隻要報出大夫的名兒,尋常盜賊都不會為難。”寧溫道,“不瞞娘娘,咱們做大夫的,其實到哪兒都吃香的很。”


    薑蕙哈哈笑起來。


    大夫是稀少的,醫術高的大夫更少,也更得人尊重,這是寧溫早前走南闖北的經驗之談。


    她放心了,不過剛才薑瓊的事情,仍有疑惑。


    “阿瓊不會冒然出城,也不會那麽巧就遇上你。”她頓一頓,“可是她故意等你的?”


    寧溫無奈:“什麽都瞞不過娘娘,隻她年紀尚小,恐怕不知自己在做什麽,做得陣子自然會想明白。”


    觀他麵色,難道薑瓊是喜歡上他了?


    薑蕙有些出乎意料。


    畢竟寧溫已經二十好幾了,可薑瓊才十四歲。


    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從來就很奇妙,更何況,寧溫是這樣一個男人,拋開他高妙的醫術不說,英俊又風趣,與他在一起,輕鬆愜意,也難怪薑瓊會喜歡。


    她這人自小就不愛拘束,寧溫是很符合她的要求的。


    “寧大夫不若……”她想著,是不是要成人之美。


    寧溫搖頭:“我若成親的早,都能當她爹了。”


    這話說的,薑蕙噗嗤一聲:“寧大夫,可你還沒成親啊,何不考慮考慮?”


    “我無此打算。”他雖然早年對薑蕙動過心,可她嫁人後,此後再不曾遇到叫他喜歡的,自然也不能娶薑瓊,恐讓她失落,他並不能保證自己會真心待他,“隻等以後有緣人罷。”


    他告辭:“娘娘,我得走了。”


    薑蕙知道說服不了,拿起石桌上的茶盞道:“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希望你平安歸來。”


    寧溫拿起茶盞,一口飲了,放下時道:“也祝娘娘這一生平安。”


    他情真意切。


    薑蕙忽地想起那日他曾說願意與她去天涯海角,如今想來,別有一番感慨。


    上輩子,寧溫救她一命,匆匆離去,這輩子,他留在她身邊,她卻也不可能嫁他。


    若說無緣,卻是有緣,隻這緣,也僅僅止於朋友。


    然而,這世上,能有這樣的朋友,也足矣。


    她站起來相送。


    等到寧溫走了,才去看薑瓊。


    胡氏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與薑蕙道:“死丫頭剛才交代了,原來是看上寧大夫,娘娘您說說,這如何可行?咱們這樣的人家,怎麽能讓姑娘嫁給一個大夫呢。”


    薑蕙心想,可寧溫還不願呢。


    她道:“我去看看她。”


    “您最好能勸一勸她。”胡氏央求,“您如今是娘娘,恐會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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