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葭當作沒聽到,隻說:“兄長,其實討姑娘家歡心不難的,尤其是像阿瑤那樣的姑娘,隻要付出一顆真心,哪怕不懂得討姑娘家歡心,她也會歡喜的。”


    ☆、第6章 .14|


    謝十七郎一直琢磨著謝葭的那一句話——


    “隻要付出一顆真心,哪怕不懂得討姑娘家歡心,她也會歡喜的。”


    謝十七郎琢磨琢磨著,忽然就有些怒了。試問天下間又有哪個女子能得到他這樣的對待?在墨城時,賜華衣賞珠寶,知道她喜歡真金白銀,還直接送金。在陽城時,以身相救,為她擋去箭羽。在燕陽時,不顧危險在皇帝麵前為她求情。


    一個女子要的金銀珠寶,榮華富貴,名聲地位,甚至連正妻之位,他也願給予。


    這還不叫付出一顆真心?


    若是換了其他姑娘,賞些珠寶便了事了,哪裏還會耐心教她彈琴,陪她聊天說話?


    謝十七郎忽道:“停車。”


    馭夫隨即停下。


    謝十七郎下了馬車,讓白豐牽來他的馬。他翻身上馬,在驛道上奔馳。白豐見狀,便知郎主有很重要的事情想不通了。通常郎主有心事的時候,輕度的話那就是獨自一人彈琴,琴音時高時低,忽快忽慢,若是重度的話,便策馬長驅,不管風朗天晴或是刮風下雨。


    比如此時此刻寒風呼嘯,他騎著青驄馬便逆風而上。


    .


    白豐吩咐車隊繼續前行。


    馭夫是新來的,有些忐忑,問:“不用等郎主嗎?”


    白豐麵不改色地道:“郎主心情好了就會回來。”


    馭夫很想問心情不好呢,但是不敢問,隻好作罷,繼續馭車。


    .


    因著天冷,施瑤讓從曼也上了馬車。從曼坐在角落裏,時不時給炭爐添點銀霜炭。而施瑤則靠著車壁,手裏握著一本書冊。她看得很慢,老半天才翻了幾頁。


    最後她索性擱下書冊,不看了。


    她對從曼說道:“若有一日我離開了墨城王府,你的去留便由你自己決定。你的賣身契我放在了妝匣裏,並沒有上鎖。你若想離開便帶上它,若不想離開便讓府裏的總管給你安排個差事。”


    從曼驚訝地道:“姑娘要去哪兒?”


    施瑤說:“我隻是說如果,如果有這一天,畢竟世事無常。”


    從曼點著頭,卻有些不明。墨城王府這麽好,為什麽姑娘會想到如果?若換了她,她肯定一輩子都白賴在墨城王身邊了。


    施瑤又說:“阿盛與阿興的賣身契也跟你放在了一塊,到時候我若有什麽不測,你便將我與你說的話向他們轉告。”


    從曼連忙道:“姑娘怎麽會有不測呢?待回了墨城王府,即便歹人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向姑娘動手呀。墨城可是郎主的地盤呢。”


    施瑤道:“人有不測風雲。”


    從曼無話可說,心想那一回紅花湖遇著歹人的事情,姑娘看來還是不能忘懷呀。


    .


    半個時辰後,謝十七郎策馬歸來。


    白豐仔細地瞅著自家郎主的臉色,發現跟離開前並沒有什麽兩樣後,便知策馬半個時辰,郎主心事依舊。這個時候的郎主通常會有點暴躁,未免惹火上身,最好的辦法是不說話,沉默沉默努力成為存在感低的人。


    謝十七郎鑽進了馬車。


    白豐鬆了口氣,吩咐馭夫:“繼續前行。”


    豈料約摸一炷香的時間之後,白豐聽到一道陰惻惻的聲音從馬車裏傳來——“白豐。”


    這都是指名道姓了。


    白豐心裏難過,自個兒今日是難逃一劫了。每回郎主心情不好,還喜歡拿周圍的人撒氣,比如讓人在夏天裏把樹上的蟬鳥通通趕走,若蟬鳥再叫一聲便爬到樹上最高處曬上半個時辰的日頭。


    他咽了口唾沫。


    “……屬下在。”


    “要如何討女人歡心?”


    白豐又咽了口唾沫,他該不會是出現幻聽了吧?郎主問的是如何討……討女人歡心?白豐說:“這……這這個……”


    謝十七郎道:“你平時怎麽做,你家的那口子才會開心?”


    白豐有點害臊,從來沒有這麽正經八百過地跟郎主討論這樣的問題。他咳了聲,又咳了聲,說:“我家那口子喜歡嘮叨,每次她開口說話,我安靜地聽著的時候,她就會很開心了。她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不求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隻要我在她身邊,她便會開心。”


    想起家中的嬌妻,白豐麵上浮現了柔情。


    雖然聚少離多,但每次相聚都小別勝新婚。


    謝十七郎掀開車簾,瞧見白豐一副鐵漢柔情的模樣,再想想自個兒如今孤身寡人的,便道:“回到墨城後,繞著倉名山跑兩圈,一個月。”


    白豐內心崩潰。


    郎主,他到底做錯了什麽!


    謝十七郎又道:“讓施氏過來。”


    見郎主麵色依舊陰沉,白豐受到創傷的心情稍微恢複了一點,看來施氏也要遭難了。白豐幸災樂禍地去叫施瑤,說:“郎主傳召。”眼神透露出一絲期待,施氏,你自求多福吧。


    待施瑤進了馬車後,白豐的耳朵豎起,想聽聽施瑤會受到什麽樣的遷怒。


    沒想到等了大半天,馬車裏頭半句話都沒有響起,他牽馬靠近,再次豎起耳朵。就在此時,他聽到郎主用不輕不重的聲音“嗯”了一下。


    他緊張而又期待地聽著。


    “餓了沒?”


    白豐懷疑自己聽錯了,揉了揉耳朵,此時又聽到自家郎主用平靜無波的聲音在說:“有五色糕點。”


    白豐徹底傻眼。


    他要圍著倉名山跑兩圈一個月!對施氏卻問要不要吃糕點?郎主!你的心偏得扶不正了!


    .


    施瑤咬著糕點,有點不明白謝十七郎想做什麽。他手裏握著書冊,打從說了那句“有五色糕點”的話,他便一直在看書,頭也沒怎麽抬,可……可是……


    他把書冊給握反了。


    施瑤也不知道要不要提醒?萬一謝十七郎就是喜歡反著來看呢?說不定還能鍛煉點耐力什麽的。


    她邊想邊吃著五色糕點。一盤糕點很快便見了底。


    施瑤吃得有點撐,而謝十七郎還在看那一頁反過來的書頁。她歪頭看了又看。這個時候,謝十七郎忽然抬起頭,不偏不倚地撞上了施瑤的目光。


    施瑤躲閃了下。


    謝十七郎心中腹誹,她跟閑王相處的時候明明就不會這麽尷尬!想起白豐的話,他裝模作樣地翻了一頁書,佯作漫不經心的模樣,說道:“你在燕陽時每天都做些什麽?”


    施瑤說:“基本上是看看書,偶爾出去騎騎馬。”怕謝十七郎誤會,她又補充了一句:“阿瑤每日都有做好為郎主辦事的準備。”


    她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隻要郎主一聲令下,阿瑤願為郎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謝十七郎聽著倒覺刺耳。


    敢情他就僅僅是個主公?她就沒想過其他事情嗎?比如風花雪月!比如去紅花湖踏秋!


    他聲音冷淡地說:“還有呢?”


    都死而後已了!還想她怎麽樣!莫非要她說願意以身誘敵造就他的千秋大業嗎!思及此,施瑤垂下眼,淡淡地道:“想不出來了。”


    馬車裏變得靜默。


    從來沒有感覺到過尷尬這種情緒的謝十七郎頭一回覺得時間如此難熬,他忽然道:“白豐!”


    “屬下在!”


    “回墨城後,再加兩圈。”


    “……是。”


    白豐欲哭無淚了,這分明是城牆失火殃及池魚呀!而他明明就是隔壁隔壁隔壁的小魚!這火都燒過來了!


    .


    謝十七郎重拾書冊。


    這個時候他才猛然意識到剛剛自己把書冊握反了,迅速看了施瑤一眼,她低垂著眼淚沉默得很,他慶幸施瑤沒有發現的同時,又很懊惱施瑤對自己的不重視,你家郎主書冊都握反了,你就不能提醒一下嗎!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注意本王在做什麽!


    謝十七郎將書冊一甩,發出了不輕的聲響。


    外頭的白豐聽見了,正好車隊進入山道,他生怕再次被殃及池魚,說道:“郎主前方疑有異,屬下先去查探。”等回來的時候再說是大雕好了。他趕緊策馬離開。


    而馬車裏的施瑤倏地抬頭。


    “你……”謝十七郎正要說些什麽,驀然間馬車劇烈地搖晃起來。外邊有人大喊:“有埋伏!保護郎主!”


    施瑤愣住了。


    謝十七郎麵色一變,當即抓起施瑤的手,他神情冷冽地道:“坐在這裏,不要亂動。”


    話音未落,外麵忽然轟隆隆作響。


    馭夫大喝一聲:“山石傾瀉了!郎主快跑。”


    “老匹夫,這次本王倘若逃生了,你全家都別想安寧!”謝十七郎一把攬住施瑤的腰肢,踹開車門,抱起施瑤騰空一躍,直接坐在了馭車的馬匹上,他揮劍砍斷馬韁,使勁甩著馬鞭,跟羽箭離弦一般,飛也似的衝出了狹小的山道。


    有箭羽射來。


    施瑤臉色發白地道:“郎主。”


    謝十七郎頭也沒有回,揮劍擋住。所幸山間密林分布,雖然山路難行,但是最好的躲避場所,隻要將身後的幾個黑衣人甩掉,尋個安全之地躲上一夜,第二天來支援的人就會到達,便可成功脫困。


    謝十七郎又接連用劍擋了幾根箭矢。


    黑衣人漸漸接近。


    謝十七郎胯下的馬匹隻是拉馬車的普通馬種,根本不能和他日行千裏的駿馬相比,又因身前還有個施瑤,想要拉開距離委實困難。


    ☆、第6章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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