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消失在天邊。


    彼時天光大盛,初時,費夷吾並未發現地平線上被朝陽染得金黃的雲朵有何異樣,小黑醉醺醺醒來,支棱翅膀結結巴巴喊:“十五、十五!”


    一長一短兩朵條形雲緊挨彼此,費夷吾仰頭看久了,依稀辨認出雲上金光原是細密鱗狀。交錯的部分儼然大手拉小手。


    有這麽個會鬧會玩會演戲的小孩子,刑嶸牠短時間內不會寂寞了吧。


    費夷吾捶捶腦袋,口袋裏手機忽然“嗡嗡”作響。


    想都沒想,腦海裏冒出流光的名字,打開一看,發信人果然是她。


    [回來了。]


    [嗯,回來了。小黑也回來了。]


    心情雀躍,頭腦清醒。


    [好,好好休息。]


    [好。]


    三言兩語尋常樸實,費夷吾迎著朝陽卻是心花怒放。


    花瓣很小。


    很漂亮。


    初戀來的猝不及防,她問自己喜歡老闆哪些方麵。首屈一指是好看。任何事物,吸引人的第一要素莫過於漂亮。


    審美不同,對美的領受也有不同。可人對了,往往一眼便被吸引。


    而且她還很溫柔。


    她像一朵開在夜晚的花,皎潔月光下自身亦泛柔光。


    人如其名。


    費夷吾站在馬路旁邊捂著臉,耳朵燒得要唱歌。


    蔚蔚應該是還在臨市出差,偌大的房子空空蕩蕩。費夷吾把小黑放去衣櫃裏睡覺,洗過澡,若有所感地衝到桌旁。


    下一秒手機亮了。


    [今天咖啡館照常開業喔。]


    費夷吾換上幹淨衣服出門。


    “叮——”


    鈴聲響起。


    門裏門外二人對視。


    到底身有隱疾,昨兒一天折騰下來,流光眼下那片青灰難掩,她又偏愛素顏,這顏色對應得讓費夷吾眼眶發熱。


    “早。”


    “早。”


    見老闆一清早忙忙活活收拾東西,費夷吾緊忙上前搭手。


    流光柔柔笑道:“你去那邊好好歇著。”


    費夷吾嘴硬:“你怎麽不好好歇著?”


    “想見你呀。”


    費夷吾頭暈目眩,扶著工作檯坐下來。


    越老闆和往常一樣,又有點不一樣。


    費夷吾趴在檯麵上看了她一會兒,發現她手腕多了隻造型簡樸的淺色手環。


    手環時而寂寂無聲,時而黃光閃爍。費夷吾離近了想要看清楚內藏何種玄機,手環中央的屏幕忽然亮起橙光。


    與此同時,咖啡館門外多了兩名黑西裝的魁梧男性。


    流光沖他們擺擺手。


    黑衣人退開,沒多久,另一名高挑瘦削的中年男子步入咖啡館。


    費夷吾遞上單子,熱情招待:“想喝什麽,先看看。”


    “……”男子扶了扶眼鏡腿,“不認識我了嗎?”


    他一開口,費夷吾立刻認出來,療養中心那名囑咐她別讓流光情緒太激動的醫生。


    “廖醫生。”流光抬高手給他看恢復白色的手環指示燈,“穩定下來了,沒關係的。”


    “你們年輕人火氣旺,我理解。”廖醫生在工作檯旁坐下,指著單子點了份摩卡哈拉,“要注意自己的身體才行。”


    流光不語,眼尾唇角都是笑意。


    費夷吾靈光一現:“手環閃橙光,你就會出現哦?”


    作者有話要說:  周六周日要上課,所以有時候更新比較晚,見諒見諒。


    ☆、048:白紙一張


    “那倒不是, 今天來採集數據。”廖醫生自己動手倒了杯水, “加上費氏指數, 建立新檔案。”


    費夷吾似懂非懂:“啊, 費氏?”


    “廖醫生拿你開玩笑呢。”流光笑,轉口問道, “餓了吧?我給你做早餐。”


    說著,不等費夷吾回答起身去廚房間。


    廖醫生低聲說:“真行, 越隆的大老闆給你掌勺。”


    帶刺兒的話哪怕是從溫文爾雅的醫生口中說出, 也不過鍍了層肥皂泡結出的膜, 該紮人還是紮人。


    費夷吾不自覺往旁邊挪了挪。


    聲音壓得很低,廚房間的流光不可能聽到, 不過費夷吾一有動作, 那邊遙遙飄來一句話:“十五,三明治好不好?”


    “好。”費夷吾感受到廖醫生眼鏡後的視線愈發銳利,轉念一想, 讓流光來給自己做東西確實不恰當,緊接著道, “我來吧。”


    “好啊, 來洗菜。”


    流光戴著青花圍裙, 長發在腦後鬆鬆挽起,頸部曲線似工筆畫描摹般精緻,衣領間隱隱露出鎖骨的線條。


    費夷吾不敢離她太近,隻在流光側身或低頭的時候偷瞄兩眼,已覺饜足。


    甜蜜的滋味超過楓葉糖。


    少許橄欖油煎出的荷包蛋色澤明亮, 夾在烤過的吐司裏,兩片生菜葉做點綴,三明治大功告成。


    吃過早點,廖醫生說有事情要跟越老闆聊,費夷吾乖乖去屏風後,抽出書本戴上耳機。沒看兩頁,人就昏沉沉睡過去。


    “基本指標在合格線上,還是那句話,注意情緒穩定。”報告完檢測結果,廖醫生側身看了眼費夷吾,見她睡得很熟,往流光方向傾了傾身,“手到擒來。”


    流光微微蹙眉,有些不悅。


    廖醫生敏銳地捕捉出她的表情變化:“她做鑰匙應該沒問題,你覺得呢?”


    流光沉默了一陣,輕聲道:“我改主意了,你看有沒有別的辦法。”


    廖醫生像是沒料到她這般說法,一時間竟愣怔了,隨即問:“你改主意?不讓她做鑰匙的意思?”


    “是。”流光頷首。


    “阿越,咱們認識多少年了?”


    流光不答。


    “十二年。”廖醫生比出手勢,“我畢業研究缺少經費和臨床實驗對象,是你組建的工作室,那時候你才多大?我拒絕廖家的家業,不做風水師,你二話不說送我去國外讀書。你是我的伯樂。”


    流光淡然道:“醫生,我投資任何人不看其背景,隻看個人實力。那是你應得的。”


    “你是明白人。”廖醫生道,“阿越,我做你主治醫師八年,你就當報恩吧,也當是我攻克難關。我在國內外做的所有手術都是在給你做鋪墊。這已經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你別隨隨便便就否定了。”


    “我沒有否定。”流光眼睫低垂,“隻是想讓你再想想別的辦法。”


    “沒別的辦法了!阿越!”廖醫生手指插進梳理整齊的發間,“越隆的資源在全世界都算上頂尖的,可這麽多年過去,有哪個醫生能像我一樣,拍著胸脯跟你保證40%的成功機率?為了給你算出這個人,我連我爸的鈴鐺都拿出來了,我爸笑我到最後還得找他幫忙。”


    “我知道。”


    廖醫生紅眼:“你不能在這時候說放棄就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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