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以前受過傷,今天走得有點久。”


    “要麽先去下我家吧。”流光低頭看了眼她的腳,“正好拿點東西。”


    老闆,你在台詞上的功夫很敷衍嘛。


    不過費夷吾沒二話,說去就去。


    到了樓下,費夷吾推脫了流光跟她上去的提議,自己在下麵等。流光也不勉強。下樓的時候除了撈金魚的小網和水桶,還拎著一隻環保購物袋。


    “前天買的鞋子,不合適,一會兒拿去換掉。”流光主動解釋。


    “哦……”費夷吾點點頭。


    天色暗沉下來,隱藏在小道兩邊岩石裏的環境燈和做成仿古燈具的太陽能路燈已經亮了。


    月黃的光芒很柔和,交織在天將黑而未黑的光色裏反而顯得稍微有點晦暗。


    有種莫名的東西在晦暗裏升騰起來。


    費夷吾抱緊羅盤,一眼看到了那條金魚。腹部金黃、尾鰭全黑,圓鼓鼓的大眼氣鼓鼓地瞪著她。


    仿佛是知道有人要來,黑金一個鯉魚打挺“噗通”落在費夷吾目光投下的地方。


    想不看到它都難。


    “誒誒誒誒!就是它!”


    費夷吾激動地手舞足蹈,差點抓上流光的手臂。


    流光手長腿長,一錯身一伸手,黑金被網羅到那隻怎麽看都像玩具根本困不住一條魚的小網裏。然後手一翻,把金魚倒進水桶裏,遞給費夷吾,“拿著”。


    費夷吾手忙腳亂地把單肩包撇到身側,然後用雙手接住水桶。


    “為什麽要撈上來?”


    “做個試驗。”


    “咦?”


    “往那邊去一點。”


    流光拎起剛才為了撈魚放在地上的環保紙袋,往西麵一指。


    池塘邊兩三個小孩子已經在哭著問長輩“為什麽大姐姐可以捕魚而我們不能”了。隨即引發了大人對她們光天化日之下撈金魚行為的指指點點。


    流光麵無表情地斜了他們一眼。那雙外眼角略上挑分明很好看的鳳眼忽然像攝魂懾魄的魔窟一般,兩個本來怒瞪她的中年女人不自然地低下頭避開她的目光,繼續教育小孩。


    轉過菊花叢,穿過點綴了紅花石蒜的草叢,兩人來到一座無人的小亭子。


    “做什麽試驗?”費夷吾好奇地問。


    流光在離她兩米遠的石凳坐下,“跟它招手。”


    費夷吾依言照做,右手提著水桶,左手朝黑金揮了揮。


    “嘩啦——”


    半桶水全潑在費夷吾的下半身,褲子、鞋子濕得一塌糊塗。


    想哭的衝動還沒表現出來,那條魚張口說話了。


    “喂,可別再關俺進去了!”


    尖尖細細孩童一樣的聲音像是耳朵聽到的,又像是直接響徹腦海。


    費夷吾一屁股坐下來,茫然無措地看看黑金,看看流光……


    我這是,幻聽了嗎?


    黑金仿佛長了腿,蹦蹦跳跳地竄入花叢不見了。


    相比於費夷吾傻愣愣賴在地上不起來的表現,流光的反應可以說相當鎮定,比被師父強冠上風水師名號的費夷吾矜持多了。


    她沒多關注那條金魚,拉起費夷吾,“地上涼。”


    比地上涼褲子濕更重要的難道不是一條魚開口說話長腿跑掉嗎?


    老闆!


    你有沒有關注重點?!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仿佛是第一人稱視角的視頻。


    哭哭啼啼的費夷吾被流光拉著回家。


    沒走幾步,那雙下山後在地攤上買的運動鞋掉了底。流光拿出要換的鞋子一比,正好合適,不由分說讓她換上。


    到了家,流光讓費夷吾在客廳裏休息一下,幫她放了熱水,準備好換洗的衣服,以費夷吾無法拒絕的強硬態度逼她去洗個澡。


    費夷吾在浴缸裏打了個滾,麻溜溜出來。


    出來又一個踉蹌,臀部和地板再度親切會麵。


    流光掌心裏站著一條長腿的黑金,臉上掛著無限趨近於慈祥的笑容。“不就是條小魚精嘛,看把你嚇的。”


    費夷吾覺得自己可能下了座假山,進了個假人間。


    作者有話要說:  吾穿了你的鞋就跟你回家,會不會太早了啊?


    ☆、006:被抓起來


    黑金站在掌心裏,流光可沒有空出的手去拉她。


    費夷吾重塑了一會兒世界觀,發現眼見為實這說法也不盡管用。隻好拍拍屁股站起來,眯眼跟黑金“嗨”了聲。


    黑金平易近人地揚了揚兩側胸鰭,一聲尖尖細細的“你好”作為回應。沒有魚缸,沒有水桶,流光沒炸。


    費夷吾一開始以為自己看花眼,湊近仔細瞧,兩條腿火柴棍似的杵在臀鰭旁。她抬眼看著流光,“嗯……魚精。”


    單獨長腿可能是吸收輻射變了異,可開口說話就不能用變異來解釋了。費夷吾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讓流光和黑金都別動,拍了張照準備發給師父,作為這世界有毛病的明證。


    但當她檢視彩信添加的附件時,照片上的內容跟她看到的卻不一樣——被攝入屏幕的黑金沒有腿,也不是站著,死魚一般躺在流光掌心裏魚唇半開。


    費夷吾看看手機又看看黑金,再看看流光。一拍腦門,轉身就走。


    沒走兩步被流光抓著衣領揪回來,語氣裏滿滿都是笑意,“穿睡衣往哪兒去啊?”


    “回山上。”


    跳去沙發扶手上的黑金尖叫:“哇,先生是瀛洲山來的嗎?好厲害!。”


    驢唇不對馬嘴。


    掙紮了一段時間,費夷吾拗不過流光——她拗不過任何人,乖乖坐在客廳聽黑金和流光講來龍去脈。


    小魚精沒名字,叫它黑金也很開心的樣子,於是定下黑金作為名字。


    流光說“這種事情很少見”,黑金說“對對對,鯉魚躍龍門躍反方向千古唯我一遇”。流光說“海城靠近瀛洲,仙氣足風水好,所以發展非常快”,黑金說“自古以來玄界眾生相信從海城去瀛洲最方便,所以進山之前都要來海城尋找山脈”……


    山脈,即是瀛洲山的脈絡,引領玄界眾生登山。不過出現的形態千奇百怪——有時候是一張紙片,有時候是一道小溪流,有時候可能就是一扇門。


    黑金哭訴自己就是在尋找山脈的路上不慎被有眼無珠的人類當成金魚抓起來。


    費夷吾難以置信:“真的嗎?”


    黑金嬌羞地“嗯”了聲。


    流光問:“被抓起來的?”


    前兩個字咬得特別重,黑金不甘心地吐了個泡泡,悲憤欲泣:“我以為魚缸的假山就是山脈呢,結果跳進去出不來了。”


    費夷吾從頭到尾沒聽明白一人一魚在說什麽。他們反覆強調“這種事很少見,我是頭一次碰到,以後應該不會再有”,等費夷吾慢慢回過神來時間已經很晚了。


    流光關切地問:“腳還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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