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蔣修染蹙眉,“我的人都不用現身,你四哥手裏的暗衛就把那些人解決了。”


    寧元娘啼笑皆非的,之後又道:“暗衛是不是特別厲害?”


    “有一半是你四哥這些年精心訓練出來的,另有一半是皇上手裏最得力的皇家死士,你說厲不厲害?”蔣修染想想那些人精良的箭法,輕輕籲出一口氣,都是正中後心,毫無偏差。而這隻是暗衛擅長的本領之一。


    襲老四有了這樣一批人手,當真是如虎添翼。


    快到錢府的時候,襲府護衛前來報信:請他們兩個晚一些再過去,眼下不是時候。


    “怎麽說?”蔣修染問道。


    “龍虎衛包圍了錢府,說是得到消息,錢學坤窩藏江洋大盜、亡命殺手,那些賊人曾潛入皇後居處行凶,龍虎衛指揮使奉命緝拿。”


    蔣修染險些笑出來,又問,“秦明宇沒去湊熱鬧?”


    “沒有。我家大人說不用興師動眾。”


    “知道了。”蔣修染吩咐車夫,“四處轉轉。”


    “小的會隨時報信。”


    **


    時近正午,香儷旋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吹進室內的風裏,帶著一點點血腥氣。府裏的氛圍亦是越來越靜寂,靜得令人心悸。


    錢學坤回到了內宅,身後兩名婆子架著雙腿發軟無法行走的錢二太太。


    香芷旋起身與他見禮。


    錢學坤很是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都怪我,隻顧著外麵的公務,沒好生料理家中事宜。”


    香芷旋理解地一笑,“都難免的,姐夫言重了。”她聽趙賀提過一嘴,這一段,襲朗讓錢學坤從小山一般的公文卷宗裏整理出一些他需要的資料,錢學坤為此日以繼夜的忙碌,哪裏還有別的時間。


    錢學坤落座後,問起那個挑事的楊太太:“可曾將她關起來?”


    “我自作主張,已經讓隨從把她關到了柴房。”香芷旋應道,“應該不需認真與她計較吧?等事情過去,把她送回楊家,日後不再來往便是。”


    “是該如此。”錢學坤認同地點了點頭,隨後看向錢二太太,“二嬸,您腦子從來轉得不慢,到了此刻,應該已經想通了來龍去脈。往後該怎樣,您自己說說吧。二房一直是您做主,我就不去問叔父和兩個弟弟了。”


    ☆、155|第150章 ·π


    錢二太太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兩名婆子將她按在椅子上,又給了她一杯熱茶。


    錢二太太一口氣將一杯茶喝盡,這才抖著聲音道:“我們、我們回原籍去,你放我們回原籍去。這兒不是我們該待的地方……”


    像是被人追殺一般的神色和言語。


    “這樣也好。”錢學坤頷首,“我會派一名管事隨你們回原籍,讓他帶上我部分俸祿,幫你們做些小生意維持生計。儷旋的妝奩,您就不要妄想分一杯羹了。錢家已欠她太多。”


    “我知道,我都知道……”錢二太太小雞啄米一般點頭,“我這就回去收拾行李——行麽?”一刻也不願停留的樣子。


    香儷旋心中訝然,真不知道二太太到底看到了怎樣可怖的情形。


    錢學坤點頭,“行。要是您實在心急,明日便可成行。”


    “就明日。我這就回去跟他們說。”錢二太太待錢學坤點頭,身形打晃地回房去了。


    香芷旋對這結果還是很滿意的。錢學坤說的是將部分俸祿交給管事,而非別人,這樣一來,錢二太太在原籍也不能由著性子瞎折騰了。而這種人,眼不見為淨是最好。


    問過之後,才知錢二太太剛好趕上前麵情形激烈的關頭,一個個生龍活虎的龍虎衛瞬間變成了一個個死人,這是她無從承受的殘酷現實。動輒出人命的是非之地,她無法再停留下去。


    香芷旋聽了,很是慶幸錢二太太不是膽子特別小的,不然真要嚇出個好歹。若是那樣,錢家少不得怪她率性而為。


    心神緩和下來,她開始惦記寒哥兒。要是可能,她真是半步都不願離開。隻盼著能夠早些回家去。


    **


    這不到半日的光景,龍虎衛指揮使的心情從暴躁轉為沮喪。


    這座府邸忽然變成了一座易守難攻的城池,無論如何都無法攻克。


    龍虎衛隻能包圍這裏,不能當真與裏麵的人交手。若是有了傷亡,有言官追究原由,事情難免會一步步鬧大,那是不智之舉。


    況且,與裏麵人交手的是皇後派出的侍衛,身手隻有比龍虎衛更好。


    身手那麽好,還是一個個死於非命,進去的侍衛就沒一個出來的。


    他不免懷疑襲朗到了這裏。隻是香芷旋平日乘坐的馬車是從襲府出來,徑自進了錢府,襲朗到底來沒來,沒人知道。或許他就在裏麵,或許有的侍衛死之前已經看見他了。


    正躊躇著如何收場的時候,皇太孫程昭與秦明宇、陸星南、香若鬆過來了,前兩個騎馬,後兩個乘車,百餘名秦家護衛隨行。


    他暗暗歎口氣,已經確定襲朗就在裏麵,暗罵這人是有多壞——將皇後的侍衛殺的所剩無多了,才請了幾個看熱鬧給他添堵的,就不能早一些息事寧人?


    他走到程昭麵前行禮。


    程昭和聲道:“我們幾個看了這半晌的熱鬧,怕你為難,來給你解圍。你隨我去一趟內閣吧?我已命人去請你們大都督過去一趟,當麵問問他是怎麽治下的。”


    龍虎衛隸屬五軍都督府。


    這真算是來給解圍的,直接去找龍虎衛的上峰去了。不出明日,秦明宇、陸星南、香若鬆彈劾五軍都督府大都督及其麾下官員的折子就遞上去了,又要一通你來我往的爭辯掐架。


    龍虎衛指揮使別無選擇,恭聲稱是,心裏是有些埋怨皇後的——要對付襲、蔣二人,大可派人暗殺他們及其各自的家眷,現在這算是怎麽回事?他要想不丟掉官職,就要煞有介事地睜眼說瞎話,說追蹤勞什子的草寇逃犯——那是他該管的事兒麽?衙門裏的官差、五城兵馬司又不是吃閑飯的。且不說誰會相信,說他狗拿耗子的人不知道會有多少。一想就覺得丟人到家了。


    龍虎衛撤離之後,蔣修染與寧元娘到了,前者在外院跟襲朗說話,後者徑自去了內宅。


    寧三太太聽得通稟,連忙迎到了廳堂,見女兒安然無恙,總算鬆了一口氣,拉著寧元娘的手詢問一路經過。


    寧二娘見香芷旋神色並無擔憂之後的喜悅,冷笑道:“襲夫人方才怕是危言聳聽吧?母親身子骨一向不好,您這麽嚇她,妥當麽?”


    香芷旋看都不看她,不打算理會。是她做過的事,用意被人拆穿也無妨,不會承認,也不會否認。


    “危言聳聽”四個字讓寧元娘猜出香芷旋敲打了母親幾句,必然是擔心自己所致,四嫂不是樂觀的人,總會擔心事出萬一。由此,明眸一瞬,她看住寧二娘,“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莫不是你盼著我在半路上出點兒什麽岔子?四表嫂也是你能橫加揣測指責的?”


    “不是,”寧二娘忙道,“大姐你是不知道,之前四表嫂那口風,分明就是篤定了今日要鬧出人命來……”


    “你給我住嘴!”寧三太太狠狠地剜了寧二娘一眼,“你是榆木腦袋麽?到了此時,還沒想清楚裏裏外外都出了些什麽事兒?鬧出人命?你當沒有人死於非命麽?沒見識的東西,竟在這裏搬弄是非!”


    香芷旋與寧元娘都笑了笑。


    香芷旋想著,寧三太太沒順著寧二娘的話給她難堪,到底還是擔心長女安危,此刻想來還在後怕呢,可不就要訓斥寧二娘了。


    寧元娘的笑容則有點兒苦澀,想著就算自己再不討母親的歡欣,母親就算為著蔣修染這門姻親,也會擔心自己出了差池,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敲打諷刺自己。


    寧三娘與寧四娘見這情形,反應不同。後者年紀小,瑟縮地退後一步,生怕自己被遷怒。前者則走到寧二娘身邊,扯住她衣袖,“二姐這是怎麽了?說的那是什麽話?怎麽好端端地挑撥是非呢?”


    寧二娘狠狠地甩開了寧三娘的手。


    香芷旋不由扶額,寧家姐妹幾個,應該是各過各的,逮住機會就相互使絆子。


    “行了!”寧三太太愈發惱火,“都給我閉嘴!”


    寧元娘勸道:“今日的事有驚無險,您就別擔心,快回家去吧。過兩日我回去看您。”


    “好啊。”寧三太太剛一應聲就反悔了,“不行不行,還是我去看你吧。”女兒在路上再遇到是非可怎麽辦?蔣修染不翻臉才怪。


    寧元娘笑了笑,“也好。您快回家吧。”


    寧三太太又叮囑了她幾句,這才帶著寧二娘幾個道辭離去。


    寧二娘走之前,狠狠地剜了香芷旋一眼,目光似淬了毒的刀子一般。都是這個人,小事化大,讓她在姐妹麵前抬不起頭來,讓她被父親嫌棄,讓她如浮萍一般,看不到前路。


    香芷旋挑了挑眉,扯了扯嘴角。她不會輕看庶出之人,畢竟沒有誰能選擇出身,她輕看的是品行不端之人。


    寧元娘走到香儷旋麵前,“給你添麻煩了,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說著就要施禮賠罪。


    香儷旋忙扶住了她,“這可真是的,我還想給你賠不是呢,今日這番擾攘,我也有過錯。”


    香芷旋笑著站起身來,“你們相互賠不是吧,我可要走了,實在是記掛著寒哥兒。”


    兩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今日不是閑話家常的時候,香儷旋從一早到現在都沒喘口氣,不好再打擾。是以,寧元娘也順勢道辭。


    襲朗、蔣修染也沒與錢學坤多說什麽,各自與妻子一同返回。不需叮囑錢學坤什麽,相信他日後會妥善料理家事。況且認真說起來,這也不是錢學坤的錯,是他們被皇後盯上了,今日不是他,也會是別人。


    回府的路上,香芷旋說起暗衛的事,斜睇襲朗一眼,“誰都知道了,我卻才聽說。”


    “不是長久的差事。”襲朗笑著解釋道,“隻是短期之內護駕,調查一些事情。”


    香芷旋釋然,轉而問道:“皇上最近如何?病情好轉了?”


    “落下了個咳血的病,要看他自己,把心放寬才行。”


    “近來倒是覺得他做派很是幹脆利落。”


    “的確是,跟太子總算像那麽回事了。”襲朗牽了牽嘴角,“不容易。”


    太子已是三十多歲的人了,他的父皇到現在才給予支持關照,可不就是不容易。


    還沒到家裏,便有暗衛來稟:“皇上、太子爺要您去趟靜園。”


    皇上已經在靜園常住下來。


    襲朗問了一句:“是為何事?”


    暗衛答道:“是為了重建養心殿那樁事,所需銀兩不是小數目,皇上、太子爺的意思是抄睿王的家,讓您和蔣大人、幾位閣老過去商議讓誰辦這件事。”


    襲朗與香芷旋聽完俱是失笑。


    襲朗道:“容我回府更衣。”


    暗衛稱是離去。


    之前睿王隻是被囚禁在王府,由專人看管,不準任何人出入王府,不少人都猜測著睿王還有翻身的一日。


    到了今日,皇上這態度分明是要認真計較,懲戒讓他心寒的兒子,認可了睿王斂財吃空餉的事。還有一個可能是故意氣皇後——你燒了我的養心殿,我就讓你的寶貝兒子出銀錢重建。


    抄睿王府的人選,最終選定的是秦家老太爺。秦老太爺素來光明磊落,眼下在家閑著也是閑著,由他親自選出幾名品行清廉之人做此事最合適。


    議完此事,內閣提及龍虎衛去錢學坤府外滋事一事,皇上被氣笑了,懶得再聽,吩咐太子:“五軍大都督、龍虎衛指揮使革職查辦,命三法司會審。吏部盡快選出人接替此二人。”


    現任五軍大都督是皇後那邊的人,本就是皇上急於懲處的人。兵部掌管天下軍政,五軍都督府則掌管天下兵馬,後者要聽從前者調遣,而前者則要聽從皇上安排。雖說如今暗衛時時監視五軍大都督,卻也不敢保證長此以往沒有大意的時候,萬一哪天來一出假傳聖旨、軍令,便會掀起驚濤駭浪。


    皇上自然是借題發揮,這樣的態度讓在場眾人都有些吃驚,記憶中,他就沒有這麽雷厲風行的時候。


    禮部尚書、戶部尚書是牆頭草,時時有偏幫皇後、睿王的行徑,方才極力反對秦老太爺抄睿王府,此刻自然也不讚同皇上這決定,齊齊上前一步,剛要說話,皇上已道:


    “朕乏了,要去歇息。你們有事稟明太子即可。”語必去了宴息室。


    兩個人總不能攔著皇上,隨後與太子道出心跡。


    太子把臉一沉,“皇上的話你們沒聽到麽?君無戲言,你們要讓皇上收回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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