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芷旋一笑,“那我就不留您了,改日再聚。”


    “好啊。”鎮南侯夫人走之前,叮囑了幾句,“你跟三公主一如往常就是,但是心裏要時時防範。鎮南侯府與秦家、襲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們可千萬不能給家族添亂。不為此,我也不會將這些是非實言相告了。”


    香芷旋一一應下。


    鎮南侯夫人還道:“我娘和寧大小姐那邊,你們也不用擔心,我會盡力說服母親,讓她別輕看兒媳婦。知道了她看中的人選是那樣的做派,想來也就認頭了。”


    但願如此吧。香芷旋不能因此樂觀。秦夫人不是她婆婆,鎮南侯夫人又不能日日回娘家開解,元娘的性情也是有棱角的。


    送走鎮南侯夫人,香芷旋過了好一陣子,才消化掉了所聽到的一切。


    三公主這個人,已不能用善惡來評判,那應該是對感情偏執並且做事有些極端的一個人。


    而蔣修染呢,自然也不是善茬——將三公主逼到了這般行事的地步,怎麽可能是善類。


    可是不需見也能想到,定是個很出色惑人的男子,並且也不是能用善惡來評價的。


    不管怎樣,他現在都被三公主在他背後燒的一把大火弄得分外暴躁了吧?


    若這兩個人成婚,舉案齊眉大抵是不可能的,一屋簷下相殺的可能性極大。


    **


    夏去秋來。


    襲朗在家休養恢複的情形不錯,開始每日上朝,早出晚歸。


    秦明宇和寧元娘的婚期定在了十月十八。有賜婚的前提也是一樣,寧家總不能孝期剛過就辦喜事。


    蔣修染班師回朝,半路上出了岔子,聽沿途官員說有草寇行凶作亂,他路見不平,帶了五百精兵幫當地官員平亂。


    結果是喜人的,全殲草寇。


    但是過程是一場小型的慘烈激戰。


    草寇人數約兩千,並且驍勇善戰,蔣修染與精兵浴血奮戰才獲勝,傷亡過半。


    蔣修染身負重傷,餘程是躺在馬車上回來的。


    令人心激奮的獻俘、親眼目睹這位名將風采的事成了泡影。


    蔣修染入府之際,已有幾名太醫等候。


    三公主跑來跟香芷旋哭訴。


    是前些日子,三公主把話跟香芷旋挑明了。也是清楚,秦明宇、襲朗大抵已知道原委,她總做戲也覺著累,末了對香芷旋道:“你放心,我對別人興許歹毒過分,但不會對你那樣的。不說襲少鋒是我二姐的意中人,隻說我與你投緣這一節,就會處處照看著你。”


    這樣的話,香芷旋也隻能聽聽,過後就忘了。不能記得。


    這日,三公主一麵拭淚一麵道:“你說他是不是故意玩兒命負傷的?一定是。他就沒想活著回來。”


    “怎麽會呢?”香芷旋寬慰道,“他或許沒料到會變成這個局麵。”


    “一定是。”三公主堅持自己的看法,“母後和我哥哥說服了父皇,父皇連賜婚旨都備好了——眼下他這半死不活的,可怎麽辦?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馬月了。隻是成親而已,難不成我還能吃了他?”


    這話裏話外的,是如何都要嫁給蔣修染。香芷旋問起蔣修染的傷勢:“傷得很重麽?”


    “跟襲少鋒當初的情形差不多。”三公主又紅了眼眶,“你家裏那位命硬,不怕這點兒風雨。蔣修染要是個短命鬼可怎麽好?”


    香芷旋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才沒讓笑意襲上眼底。說話百無禁忌這一條,真的是三公主的本性。


    三公主繼續道:“他現在心裏肯定想呢,我就是死了也不娶你……那個混賬東西!”說著忽然站起身來,“他就是眼看著要死了,我也要讓他做我的駙馬。我走了,求父皇即刻賜婚!”


    香芷旋不由扶額,這兩個人,是前世的冤家不成?


    單獨說蔣修染被三公主這般整治這一樁,她是有點兒同情他的。反過頭來想想,這算不算是因果報應?當初他也把元娘為難的不輕。


    ☆、99|91.90.5.13


    蔣修染是否尚宮主的事,香芷旋問過襲朗。


    襲朗說:“不會。”男人被長輩逼著成婚,到底是有情可原,可要是被一個女孩子逼著娶他,那可就是一輩子的心結。


    “不會?”香芷旋半信半疑,“難道他還能抗旨麽?就不怕皇上怪罪,不怕失去皇後和睿王的倚重?”


    “結親會成為一些人的捷徑,但是要因人而異。對於有些人來說,結親從來不會帶來絕對的權益,更不會帶來絕對的壞處。”


    在鎮南侯夫人眼中,蔣修染沒理由拒絕尚宮主,而在襲朗眼中,蔣修染並非能夠為了捷徑屈就的人。


    自心底,香芷旋覺得他應該更了解蔣修染,並不見得是因同為男人,而是因為他們是對手。


    沒幾日,通過二老夫人之口,蔣修染與三公主的事傳到東府。


    皇上派睿王去蔣府探病,睿王隱晦地提了提賜婚的事。


    蔣修染直接告訴睿王,自己已有意中人,便是賜婚旨下來,他也抗旨不尊。


    睿王好一番說項,沒用。


    蔣修染最後隻說,隻要他活著,就不會尚宮主。


    三公主以為蔣修染是死都不肯娶她,蔣修染不是,他是隻要不死就不會娶她。


    那天是二老夫人來找寧氏說話,而寧氏回娘家還未回來,想到三公主常來找香芷旋說話,便去了清風閣,說了說這件事。


    兩人說著話,元寶生龍活虎地跑了進來,扒著座椅扶手,對著香芷旋不停地搖尾巴。


    二老夫人偶爾過來一趟,見過元寶幾次。她倒不怕它,甚至是喜歡的。元寶對喜歡自己的人都記得很清楚,再碰到雖然不會親近,但絕不會有敵意。


    “餓了?”香芷旋看看時辰,“還早呢,再忍一會兒。”


    元寶不肯,抬起一隻前爪,伸向她。


    香芷旋立刻笑靨如花,伸出手讓元寶把爪子放在手中。這是它無聲地和她撒嬌、央求的意思。“好吧,就受不了你這個樣。先少吃一點兒,解解饞。”她轉頭喚紫蘇給它準備點兒食物。


    紫蘇笑著稱是,喚元寶:“走,吃飯去。”


    這一句,紫蘇從來沒變過說法,元寶知道意味著它可以吃飯了,立刻用下巴蹭了蹭香芷旋膝頭,轉而跟著紫蘇出門去。


    二老夫人看得大樂,“難怪你這麽喜歡,實在是招人疼。”


    香芷旋笑應道:“嗯,跟個小孩兒似的。這肯定是又去後園瘋跑了一陣子,餓了,紫蘇又不肯破規矩,就來找我了。”


    圍繞著元寶說了一陣子話,二老夫人才又說起蔣修染和三公主,“我先前竟是一點兒也不知道修染和三公主的事,現下仔細問了問,才知道來龍去脈。我看啊,強扭的瓜不甜。修染對寧大小姐,三公主對他,都是一樣。何必呢?這到了一起怎麽可能過安生日子?”


    香芷旋苦笑,“我現在被他們幾個弄得暈頭轉向的,已不知究竟是怎樣的情形才好。”


    “唉,細想起來可不就是不知怎樣才好。”二老夫人歎息一聲,“我也就是聽聽,看看,究竟怎樣也不關我的事。”


    香芷旋笑了笑,問起襲肜的學業,“先生教的可還盡心?”


    二老夫人點頭,眉宇舒展開來,“先生說明年就能下場考試了。能不能最終走到殿試都無妨,起碼十年二十年之內都有個事情忙碌。”


    “天……”香芷旋笑道,“您這一番話,把七弟小半生都說進去了。七弟踏實好學,肯定會順利考取功名。”


    二老夫人笑眯眯的點頭,“借你吉言吧。”又遲疑地看向香芷旋,“往後,我娘家那邊要是為了朋哥兒的事情來鬧事,我命人來知會老四一聲——你跟他提提這事兒。”


    香芷旋點頭。


    “我能管的也就這一時,往後還是得老四出麵。”襲脩前前後後那些事,得到的那些懲罰,早已讓二老夫人自心底惶恐。什麽也不求了,她隻要子嗣平安,如此就好。


    往後二字,是指二老爺守孝期滿回府的事。香芷旋隻能笑一笑,不便說什麽。


    **


    蔣修染的態度,讓皇後與睿王放棄了結親的念頭。


    名將如蔣修染、襲朗,都是一個樣子,胸中有錚骨,骨子裏又十分傲氣。


    早在襲朗重傷期間,太子想送襲朗人情,有意請皇上把二公主指給襲朗。探病時提及時,襲朗一口回絕,太子隻得作罷。這件事隻有宮裏一小部分人知道,那時皇後母子探聽到了,還曾暗地裏取笑過太子一番。


    卻沒想到,如今這樣的情形又在蔣修染身上重演。


    其實兩個人若是答應,就等同於皇家不惜選擇金枝玉葉為其衝喜,能痊愈,便是駙馬爺,撒手人寰,還有公主支撐門楣。


    可他們不要這唾手可得的讓人欣羨的殊榮。


    甚至於,別人眼中的這種殊榮,在他們眼中,是恥辱。


    皇後左思右想,覺著婚事不成也好。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嫁過去之後,便是蔣修染順利痊愈,一輩子也不會給女兒一個好臉色,何苦呢?拉攏蔣修染,結親的方式分明是最差的,那就算了。


    同樣的,睿王亦如此。


    母子兩個便又婉言請求皇上打消賜婚的念頭,自是不敢說實話,隻拿蔣修染的傷勢說事,稱恐怕是生死難測。


    皇上本就是勉強同意,到如今自是樂嗬嗬地點頭,讓禮部另選良婿。


    三公主著實抓狂了,卻又不敢跟皇上說明自己的心意,要是知道她騙了他那麽久,後果不堪設想。她與香芷旋說的請父皇盡快賜婚,是要通過母後、兄長的,卻不想,兩人很快變了心意,不肯幫她了。


    不甘心,沒辦法甘心。


    她去了蔣府。


    蔣修染住在蔣府的照月軒,此刻,他身在花廳。


    這個花廳也是他平時與幕僚議事的議事廳。


    室內有一張甚為寬大的花梨木長案,約兩丈來長。


    三公主不顧護衛阻攔,闖了進去,就見蔣修染正繞著桌案行走。步履艱難,浸透竹青錦袍的,除了汗,還有血。


    “你不要命了麽?!”三公主盯著他負傷的腿。


    “滾。”男子的聲音冷硬如鐵,步調雖然極緩慢,卻沒停下。


    “你這個瘋子。”三公主也不惱,在長案一側落座,神色悠然地看著他,“難得你這般狼狽,我也開開眼界。我倒要看看,誰能把我趕走。”


    蔣修染側目看著她,鷹隼般的眸子透著涼薄冰冷,唇角卻勾出一抹嘲弄的笑,“你也就身份還拿得出手。”


    他從來是這樣的,對她都不是棄若敝屣能夠形容的。她哽了哽才道:“我在你眼裏,就是死纏爛打的那一個。可你對寧元娘呢?你又算是什麽貨色?五十步笑百步,有什麽意思。”


    “過來做什麽?”蔣修染問道,“要我娶你?”


    “你為何不同意?”


    “我寧可娶一個玉臂千人枕的妓|女,也不會娶你。”蔣修染凝了她一眼,“就是這麽厭惡你,怎麽能娶你?”


    他不會說我死都不會娶你,因為他有很多比這更刺心的言語。


    三公主的怒火,總是能被他輕易點燃。她猛地站起身來,氣急敗壞地看著他,“你看不起別人,別人眼裏的你又是怎樣?說不定人家寧元娘經常想的是,寧可嫁給一個乞丐,也不要嫁你!”說到這裏,她殘酷地笑了笑,“別惹怒我,否則,你的心上人會毀在我手裏!”


    “你有這本事,我信。”蔣修染扶著桌子,繼續挪動腳步,“但你也要相信,動她一根頭發,我都會讓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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