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芷旋鬆開了手。


    襲朗睜開眼睛,看到了竹籃裏竟是一條正在酣睡的小獒犬。


    他由衷地笑開來,伸手過去,撫了撫它金黃色的毛,“這是叔父家裏的元寶吧?”


    “嗯。”香芷旋點頭,“聽叔父說,你很喜歡它,我就討要了過來。”叔父會給每條小狗起名字,新添的一窩獒犬,以元寶為首,再往下排,便是二寶、三寶、四寶這種名字。


    “你不是怕這種狗麽?”襲朗一麵柔聲詢問,一麵含著笑意看著元寶。這是個最能吃最能睡的小家夥,心寬得很。


    “我像嬸嬸一樣,從小養著它,自然而然就不怕了。”香芷旋笑著攜了他空閑的一手,“我們好好兒待它,當孩子養著,它總不會還排斥我。”


    “我不是說過……”


    香芷旋笑著打斷他的話,“是說過,忙我一個都忙不過來——才怪,你每日忙著忙那,獨獨沒有時間搭理我。”


    襲朗笑開來,轉頭啄了啄她的唇,“誰叫你最讓人省心的?”


    “總是你有理。”香芷旋搖了搖他的手,“回去用飯吧?我等了你這半晌,也還沒吃飯呢。”


    “好。回去。”襲朗反手握住她的手,步出書房,讓含笑將元寶帶回去。


    回到房裏,碧玉帶著幾名小丫鬟過來了,送來了一道佛跳牆,還有幾道小菜。這自然是寧氏的意思。


    等到襲朗回房之後才送上,很明顯是打聽了一番,特地選了這時間送來的。


    一件明明是好意的小事,還要費一番心思……香芷旋前所未有的明白,婆婆以往在這府裏有多不容易。由此也不難想見,少年時的襲朗,能得到的喜樂少之又少。


    相處越久,反倒越是心疼他。


    襲朗對於這些倒是大大咧咧的,全不當回事,隻是進門時看到了紫蘇,眼含詢問地看著香芷旋,“我是不是見過她?”


    香芷旋忍著笑解釋道:“上次的事,就是紫蘇替我上馬車走了一遭,後來不是進府說了經過的麽?就是她。”


    襲朗釋然,又問,“她怎麽過來了?”


    “她喜歡貓貓狗狗的,我喜歡她,叔父就讓她帶著元寶一起來了府中。”


    襲朗頷首一笑。


    一起用飯的時候,香芷旋堅持要他先吃完壽麵才準吃菜。


    以前大姐給她過生辰就是這樣的,說好好兒地吃完壽麵,生辰才算是沒白過。久而久之,她就將這視為了一個規矩。


    襲朗自然是順著她的心思,先享用壽麵。


    熱騰騰又勁道的麵條,佐以鹵好的牛肉、火腿片、濃湯、黃瓜絲、鮮筍丁、豆芽,鮮美爽口。


    香芷旋笑著說這是自己喜歡的壽麵,便讓小廚房裏照她的說法做了,他要是覺得不合口,來年再改一改做法。


    他怎麽會覺得不合口呢,本來就不是很講究這些的。愜意地享用之際,偶爾抬眼看看對麵的她,見她也吃得津津有味,神似一隻呼嚕呼嚕享用美食的貓兒,煞是可愛。


    他就想,她遷就他的喜好,決定養元寶,那麽日後不妨再養一隻貓,她一定會打心底的喜歡。


    同類一般,怎麽能不喜歡。


    剛用完飯,秦明宇過來了。


    兩個人都有點兒意外。襲朗想到好友還沒正式見過妻子,便攜她一同到了廳堂。


    秦明宇是到下午才想起今日是襲朗的生辰,忙不迭跑出門去,轉了幾家鋪子才選到了一件合心意的物件兒,拿來送給襲朗。


    見到香芷旋,恭恭敬敬地行禮,口中喚著“四嫂”。是按著襲府的長幼順序來喚人的。


    香芷旋側身還禮,又喚丫鬟上茶點。


    秦明宇在這期間,留心打量了香芷旋幾眼。這女子的樣子,完全不在他想象之中。


    樣貌嬌柔,言行大方,但是透著點兒孩子氣。那份孩子氣,是源於容貌稚嫩,還是因為語聲柔婉?他一時間分辨不清。


    而在想象中,這該是一個透著市儈的破落戶的女子——名聲就是那樣的。起先總是以為,傳聞中襲朗對她的看重不過是為了跟長輩們較勁,到了今日,倒是拿不準了。由此,態度便又添了三分恭敬。


    香芷旋也留意看了看秦明宇。


    這男子有著精光四射的一雙眼,麵色如冠玉,唇畔噙著和煦的笑容,舉止亦是恭敬有禮的,但是身上那股子落拓不羈的氣息太重,任他言辭舉止怎樣的克製,還是讓人覺著不拘小節。唇上的那一撇小胡子還沒刮去,下巴上的胡子茬也很明顯。


    真不知道這人是怎麽想的,明明有著一張俊顏,偏不肯好生拾掇。


    她心裏想著這些,等丫鬟上了茶點之後,便尋了個借口避到內室。


    香芷旋一走,秦明宇就對襲朗笑道:“四嫂看起來竟跟冬兒的年紀不相上下。”他自幼就常在襲府走動,與襲朧很是熟稔,知道她的乳名。


    襲朗嘴角一抽,慢悠悠地瞥了秦明宇一眼。


    秦明宇撓了撓頭,“本來就孩子氣,還不準人說了?”隨後便岔開話題,將手裏一把折扇遞給襲朗,“別怪我,我到下午才想起今日是你生辰,在鋪子裏現買下來的。是前朝名家的手筆。”


    “我都是到晚間才知道今日是生辰。”襲朗笑著拿起折扇看了看,“謝了。”又問,“你們家老太爺還不準你回府?”


    “不準。”秦明宇沮喪不已,“說我什麽時候答應照著他心思娶妻,他才準我回去。這不是趕鴨子上架麽?我看哪,實在不行,我還繼續去地方上做官得了,留在京城也是叫人看笑話。”


    “你才不肯。離了京城,心裏那點兒指望不就沒了?”


    “這倒是。”秦明宇一雙劍眉蹙得更緊,“不管怎麽著,我總得娶個合心意的人。”


    “不管怎樣,別弄得傷人傷己就行。”這類事,襲朗實在不方便多說什麽。


    “但願吧。”秦明宇眼神有些發散,很迷茫的樣子。坐了一陣子,便起身道辭,“你得空就去跟我說說話,別把我當門客似的打發。”


    襲朗笑著應下,也沒留他。


    香芷旋留在東次間,一直和紫蘇一起看著元寶。


    元寶三個多月了,正是最討人喜歡的時候,對出現在身邊的陌生人也能很快接受。香芷旋逗了它一陣子,又有紫蘇在一旁幫腔,它便默默地接受了這個新主人,由著香芷旋抱著撓癢或是喂食。


    襲朗送走秦明宇,折回來也逗了元寶一會兒。元寶對他並不陌生——在夏家,見到的陌生人屈指可數,襲朗這陣子又是得空就去夏家坐坐,一去就在園子裏逗留好半晌。再者,打心底就喜歡狗的人跟一般人不一樣,能讓狗很快對他生出親近感。是以,元寶在襲朗跟前,顯得更活潑自在一些。


    這一點,香芷旋是有點兒嫉妒他的。


    洗漱歇下之後,他自然而然地把她攬到懷裏,壓在身下,唇齒交錯,一手覆上右側起伏,掌心摩挲著頂端。


    香芷旋卻不高興,一再地拿開他的手。


    他挑眉,以前她也沒這毛病。


    “總是這一邊……”她咕噥著,“不行的。大小都要不一樣了。”


    襲朗實在是繃不住,側轉臉,笑開來,“怎麽會?”


    “怎麽就不會了?”香芷旋一本正經的,“我總覺得那邊有點兒發脹,不行……你不能總這樣。”


    他這樣出於習慣的偏心,弄得她胸脯不對稱了怎麽辦?自己豈不是要煩死?


    襲朗笑意更濃,用手仔細衡量了一番,“瞎說,明明是一般大小。”


    “真的麽?”香芷旋對這答案還是很高興的,隨即還是警告他,“那也要以防萬一啊,你可不能害我。”


    襲朗哈哈地笑起來,無限寵溺地順著她的唇瓣,“你這個小東西……”這個小東西,怎麽一本正經的說事情的時候,還是讓他滿心笑意並且癢癢的呢?


    “我說真的呢……”香芷旋很想正色告訴他自己的擔心,他的手已落到被他一度“冷落”的那一邊。


    他指間肆意作亂,“我記住了,往後一碗水端平。”


    “……”她抽著氣,心說真想一碗水端平,就都別理了,那樣才好。


    他卻完全跟她擰著來,唇落了下去。


    情動時,她想到了一件事,手慌亂地摸到枕頭下麵,“還有東西要給你呢,你別急,別急啊。”


    “什麽?”襲朗忍不了,沉身入內。


    她眉頭微蹙,片刻後才舒展開來,無聲地籲出一口氣,手也已摸到了一塊羊脂玉牌,“這個才算是正經的禮物。”說著話,幫他戴到頸間,“這是我十三歲的時候,送給自己的生辰禮,找廣州手藝最好的師傅做的,玉質我覺得是最好的,那位師傅的手藝也的確不錯。你不準嫌棄啊,嫌棄的話,以後都不給你過生辰了。”她煞有介事地威脅。


    他騰出一手,拿起玉牌看了看,隨即送到唇邊,吻了一下,“兩樣禮物,我都喜歡得緊。”


    香芷旋甜甜地笑開來,很快便因他的入侵而蹙了眉,氣息不寧。


    似是一陣又一陣霸道又溫柔的雨點砸在身體最深處,又落到心頭。


    讓那股子酸麻從脊椎蔓延到周身,讓她心頭發緊,讓她頭腦陷入混沌,直至似有白光閃過,如在雲端。


    她什麽都不能做,隻能緊緊地依附著他,任他予取予求。


    那溫潤之處的綿密吸吮,讓他悶哼出聲,焦灼地尋到她的唇,扣緊她的手,帶她一起步入雲端。


    之後仍是不肯退離,任再一次地情潮席卷彼此。


    愛煞了懷裏這一把溫香軟玉。


    **


    第二日上午,香芷旋在花廳示下的時候,聽說香家大太太來了,卻不是找她,直接去了婆婆房裏。


    她心下不解,可


    ☆、79|第79章


    大太太愈發惶惑不安。


    寧氏語帶輕嘲:“與襲府定親,再到遠嫁京城,比起尋常人家的確是很倉促。可再倉促,那家豈能聽不到風聲?到了這時候去質問你……我倒實在是不明白了,那家人的腦筋是怎麽長的。你來找我說這件事,又是何意?難不成要襲府出麵幫你壓下此事?”


    大太太沒吭聲。


    寧氏視線鎖住大太太,“這件事,並不似你說的那樣簡單吧?定然另有內情。”也不等大太太回答,便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罷了,不急著細說這些,你容我斟酌一番,待明日再去府上商議此事。就別去跟老四媳婦說這件事了,別惹她心煩。”語必,端了茶。


    大太太欲言又止,神色尷尬地道辭而去。


    寧氏端著茶盞,費了些力氣,才忍下了摔在地上的衝動。


    婚事居然也能出這種岔子,香家到底都是些什麽貨色?!他們又把老四媳婦當成了什麽?!


    一肚子的火氣,再說下去,定要忍不住發作的。


    她靜靜地坐在室內,過了好一陣子,心情才平靜下來,喚來碧玉:“等會兒老四媳婦要是問起,隻說香家太太是替她家老爺過來探望老太爺,說了幾句閑話,沒什麽事。”


    “是。”


    “去告訴趙賀,等老四一回來,讓他先到我這兒來說幾句話。”


    碧玉稱是而去。


    寧氏不打算告訴香芷旋這件事。知道了,除了生氣又能怎樣?被人拉到了那等是非圈裏,也不能做什麽。甚至於,親口要香家迅速擺平這件事,那邊說不定趁機敲跟她索要銀子。


    什麽都好的一個孩子,就是那個所謂的娘家太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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