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就讓她老老實實了。


    **


    翌日上午,寧氏和蔚氏到了清風閣,都心知肚明,香芷旋是裝病,說笑了一陣子便道辭離開。


    隨後,寧氏去了鬆鶴堂,做主將鬆鶴堂裏的大丫鬟、管事媽媽都換了。


    老夫人知道後,如何能不動怒,喚小丫鬟將寧氏喚到麵前說話,“昨日的事,我由著你,這還不夠?你把我屋子裏的人都換掉算是怎麽回事?!”


    寧氏笑道:“這是為了您著想。以往您得力的隻有金釧、銀屏、辛媽媽三個,三個人這陣子卻都有過失——別人跟她們相處得久了,難免沾染上她們的壞習性,保不齊哪日就又鬧出讓人不齒的事惹您生氣。您說是不是我說的這個理?”


    “我房裏的事還輪不到你管!”老夫人怒瞪著寧氏,“你把你弟妹給我叫過來!”


    “她啊,回蔣府了。”寧氏意態悠然,“昨日您這兒正鬧著的時候,她就帶著老六回娘家躲清靜了。我怕您聽說之後不高興,就沒提,可您既然問起了,我就不能不如實回稟了。”


    “……”那個沒心肝的東西,這種時候了,卻一點兒也指望不上!老夫人在心裏惡狠狠地數落著二兒媳,又道,“把錢氏給我叫過來,我要讓她服侍著。”


    “呦,這事兒您也不知道啊?那我就跟您說說。”寧氏滿麵含笑地將發落錢友梅的前因後果講述一遍,末了道,“昨晚我分別大老爺和老三說了說這件事,他們都說這是內宅的事,由我做主就好。”


    老夫人氣得嘴唇直哆嗦,竟沒一個下人告訴她這件事,看起來,是都轉頭討好寧氏了。“滾,你給我滾……”她無力地擺著手,話沒說完,劇烈地咳嗽起來。


    寧氏笑著稱是,出門時吩咐丫鬟:“再去請太醫來瞧瞧。”


    老夫人躺在床上,滿心淒惶。身邊連一個得力之人都沒了,從她這兒是怎麽也不能算計到香氏了。也並不是全沒指望了,還有兒孫,他們被襲朗逼到了這境地,絕不會善罷甘休的。等他們過來的時候再細細商議也不遲。


    **


    襲朗已經見好,不會再有來探病的了,隻需下午見見幕僚就好。這一早用過飯,太醫過來施針,之後他懶得穿衣,歪在軟榻上閉目養神。


    香芷旋過來給他掖被角的時候,他索性將她拉到懷裏一起睡。


    她初時啼笑皆非,後來真就在他臂彎裏睡著了。


    稱病留在房裏,這種天氣又不能出門做什麽,睡覺最舒服。


    將近巳時,襲朗就醒了,開始琢磨老夫人、錢友梅的事。


    他沒可能親自整治兩個婦道人家。阿芷也給大夫人鋪好了路,大夫人完全能夠鉗製那兩個人。


    而這樣一來,所有的矛盾都激化到了明麵上,二房的幾個人怕是做夢都想為難大夫人和阿芷。他們可不會管男人女人,隻要看不順眼就會明裏暗裏算計。


    阿芷能躲一時清靜,卻躲不了很久。況且她也不是怕事的性情,稱病隻是為了擺錢氏一道。


    凡事都是一樣,治標不如之本。他清楚,隻要將二房收拾到不能翻身的境地,一切膈應人的是非就都沒了。


    但這恰恰又是最難辦到的——父親不允許他這樣,他這邊隻要稍有舉動,父親就會下狠手——下狠手阻止他,決不允許落一個不念手足親情、門風不正的名聲。


    多要命。


    是做了幾輩子的孽才攤上了這麽個爹?


    他蹙了蹙眉,躺不住了,輕手輕腳下地,給身邊酣睡的人掩好被子,下地穿好衣服。在廳堂靜坐了一會兒,他去了正房,找寧氏說話。


    出門前看到含笑和薔薇、鈴蘭,吩咐了一句:“含笑去找趙賀一趟,領三百兩銀子,你們三個平分。”


    三個人連忙行禮謝賞。


    **


    快到用午膳的時辰了,含笑喚醒了香芷旋。


    香芷旋揉著眼睛坐起來穿戴整齊,先問襲朗去了何處,之後道:“你去拿一百五十兩銀子,跟薔薇、鈴蘭分了。”


    昨日三個丫鬟的功勞實在不小,必須要賞。隻是事過後先是氣悶,一早婆婆妯娌又來說話,一來二去的,就耽擱了打賞的事。


    含笑卻笑道:“四奶奶可千萬別再賞賜了,大夫人過來那會兒,四爺已賞了奴婢三個各一百兩銀子。”


    香芷旋一愣,隨即甜甜地笑開來,又道:“四爺的賞賜是一回事,我的賞賜是另一回事,你們別嫌我賞的少就好了。再有,把我的首飾匣子拿來,我給你們挑幾樣像樣的首飾。不準多話,快去。”


    三個丫鬟要是哪個不盡心一點兒,她昨日可就被毀掉名聲了,便是事後再有轉折挽回局麵,也少不得要被下人念叨很久,很難在府裏挺直腰杆做人,更別提惡整錢友梅了。立下這麽大的功勞,必須要重賞。


    可也知道,三個丫鬟都不是看重錢財的——含笑在清風閣裏服侍的時間已久,襲朗又是出手闊綽到了大手大腳地步的人,對得力懂事的下人打賞亦如此,不難想見,含笑早攢下了不少積蓄;薔薇鈴蘭呢,不是為了要個體麵的差事才跟隨到京城,完全是為了報答她那點兒恩情,這種人就更不看重錢財了。


    ☆、42|41|4.19連載


    “怎麽這麽好呢。”香芷旋拉著他的手,滿目歡喜。


    “讓你為內宅瑣事心煩已是不該。”襲朗有點兒歉疚,“隻是要想讓二房失去立足之地,還需些時日,你不要心急。”


    “嗯!”香芷旋展臂勾住了他,“我一個慢性子,等得起的。”說著在他唇上飛快地吻了一下,又迅速側轉了臉,輕咬住了他耳垂。


    這是感謝他還是整治他呢?


    “小混賬,”他笑著,抬手拍打她背部一下,“你是越來越淘氣了。”


    香芷旋輕笑著鬆了口,“晚上拿你沒法子,大白天的還不準我報複一下?”


    “沒正形的到底是誰?”襲朗笑著扣住了她纖細的腰肢,“過兩日再收拾你。”


    “你這麽好,才不會呢。”香芷旋對他比對自己都放心。


    “以往不做好人真對了,個個都像你的話,我這日子還有得過麽。”襲朗跟她沒轍,這時候又不能跟她鬧,提醒道,“去吩咐一下,在小書房另擺一桌酒席。”


    “嗯!”


    **


    香若鬆和香家大奶奶到了的時候,襲朗和香芷旋迎出門外。見禮之後,襲朗與香若鬆去了小書房,香芷旋則與香大奶奶轉入東次間。


    香大奶奶為人處世看似憨厚實則透著精明,能在香家老太太和大太太眼皮子底下過得如意又不得罪誰的人,很多事已經算計到家了,不論何時,都看得清自己的立場。


    從進門後,從來沒與三姐妹發生過大的矛盾,私底下偶爾還會給三姐妹一點兒便利,任由老太太和大太太罵著缺心眼兒,也不肯得罪三姐妹。


    老太太是把三個女孩兒當成待價而沽的物件兒養大的,也正因此,香大奶奶知道不能得罪她們——嫁出去之後熬幾年,保不齊就有一兩個成為一府主母,哪兒是她得罪得起的——她要熬的日子可還長久著呢。


    可也正是因為不當家主事,她才得以與香若鬆保持不同的立場。香若鬆一度往死裏得罪三姐妹,她要麽冷眼旁觀,要麽給三姐妹送一點兒及時雨。


    當然了,那段時間也被老太太、大太太罵得體無完膚。


    那些責罵比起今日能夠坦然自若地站在香芷旋麵前,算不得什麽。


    “大嫂快坐。”香芷旋從丫鬟手裏接過茶盞,送到香大奶奶手邊,“先喝杯茶。”


    “好。”香大奶奶笑著拉起香芷旋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嗯,出落得越來越標致了。”


    香芷旋笑著,亦是斂目打量。香大奶奶眉宇間雖然透著些微疲憊,卻是神采奕奕的,以往略顯豐腴的身形如今消瘦不少。她就問:“是不是路上太辛苦了?對了,何時到的京城?”


    香大奶奶拉香芷旋坐在身邊,“昨晚到的。你大哥惦記著你命人傳話的事,今日就帶我過來見見你。路上還好,隻是為著阿綺的事心焦如焚,生怕她一錯再錯,連你也拖累進去。”一說起香綺旋,她忍不住蹙眉,“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她當初是如何逃出家門的,家裏的人一天到晚忙著別的事,也沒個人認真追究——定是有眼皮子淺的人幫了她。唉……不過還好,她嫁過來也會把好日子過得一團糟。我聽你大哥說了,你過的不錯,這就好啊。”


    “她啊……”香芷旋還是不知道說香綺旋什麽好,“眼下怎樣了?”


    香大奶奶又忍不住蹙眉了,“你大哥那個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直把她關在柴房裏。現在這個節氣,關了兩天人就病了。你大哥又請了郎中來診治,阿綺總算是不鬧著尋死覓活了……唉,也是沒力氣了,整個人神思恍惚,我真怕她哪日瘋掉傻掉……你大哥那個烏鴉嘴!”


    香若鬆可不是烏鴉嘴,他巴不得香綺旋變成瘋子傻子呢,這樣一來,很多事就隨他怎麽說了。


    香大奶奶說到這裏,也明白過來,無奈地笑了笑,“我問過阿海,他說成家的人找過你大哥兩次,大意是婚事是不能成的,撇開阿綺的品行不說,便是她與襲府的淵源這一節,他們就不敢與香家結親——任誰一想也知道,這件事就是四爺不追究,你公公婆婆也不會與成家善罷甘休。此外——”她壓低了聲音,“成家要給香家一些好處,求你大哥看管阿綺、約束下人,隻希望不要聲張此事,別傳出風言風語。至於成六爺那邊,成家就能管好他。”


    如果成林真是香綺旋以前認為的皇親貴胄,真能壓過襲府,那麽這件事不知還要出多少周折,襲家肯定會損了顏麵。可問題是,皇親貴胄是不屑於做這類事的,要是當真那樣做了,恐怕打的也是刻意羞辱香家、襲家的主意。


    到底還是香綺旋自恃過高,以為憑著美貌就能將任何男子征服,卻沒想過,世間樣貌出眾的女子比比皆是,又有幾個能過得逍遙自在?紅顏薄命成嗟歎的,自來不少。


    那筆爛賬……到了如今,香芷旋因為是完全受益的一方,不願為此多思多慮。


    香綺旋用孤注一擲,給她帶來了意想不到的甚至可能是最好的前程。


    卻偏生不能生出一點兒感激——眼下她是安穩如意了,以前呢?在不知襲朗是怎樣的情形怎樣的人之前,她的處境是如臨深淵。


    卻也不好評價甚至責怪香綺旋,如今已是那樣情形的一個人了,再多說什麽,便有得了便宜還不饒人的嫌疑,讓自己都嫌棄的行徑。


    所以還是不要想這些。珍惜所得到的,漠視曾經曆的。當下最重要。


    恰好薔薇過來詢問把飯菜擺在何處,香芷旋說就擺在東次間吧,把這話題岔開去。


    飯菜仍如以往,南方菜、北方菜都有,隻是臨時加了幾道,擺了滿滿一桌。


    姑嫂兩個落座。香大奶奶先後嚐了嚐白灼蝦、麒麟鱸魚,訝然笑道:“當真是沒想到,能在京城吃到這樣地道的家鄉菜。”實在是沒忍住,問道,“是你自己帶過來的?”


    “……不是。”香芷旋猶豫一下,決定還是實話實說的好,“四爺待人寬和,見我實在吃不慣這裏的飯菜,就命人尋了個廚子到府裏。”


    香大奶奶聽得滿眼舒心的笑。這般遷就,足見當真是待香芷旋很好。舉筷之前,她輕聲道:“阿芷,可要惜福啊。”


    “嗯,我明白的。”


    隨後,香大奶奶看著那道鴛鴦膏蟹,欲言又止。


    香芷旋便將在一旁服侍的丫鬟遣了,“怎麽了?這道菜讓大嫂想到了什麽?”


    “先是想著叮囑你不能吃這樣性寒的菜肴,之後就又想到了你的身體。”香大奶奶叮囑道,“雖說在閨中好生調理過,現在底子還是有些差,你以後方便了,找個好太醫給你把把脈……子嗣艱難,日後處境也艱難。”


    子嗣。香芷旋聽到這兩個字就有些打怵了。生孩子麽,嫁了人一定要生孩子的。可是,生孩子能疼得要人命的,那是鬼門關啊。可是,那是絕大多數女子的必經之路,她沒可能做那少數人。


    她撓了撓額角,小聲道:“我知道了,過些日子就找人看看。是要好生調理,大嫂說得對。”


    “你不嫌我多事就好。”香大奶奶解釋道,“你出嫁之前,我不便與你說什麽,眼下已是不同,我能想到的,就要跟你絮叨一番。已經知道的,就當我多事,沒想到的,你自己斟酌一番。”


    “我知道你是好意。”香芷旋誠摯地笑著。


    香大奶奶神色鬆快不少,“來之前,老太太仔細吩咐了我一番,沒什麽實用的話,我就不跟你說了。”


    香芷旋不由笑起來,“反正我聽了也是當做耳旁風,的確不必說了。”又道,“你到了這裏,本該我去見你的,可是趕得不巧,我要稱病一段日子,等能夠痊愈了,我再去找你說話。”


    香大奶奶聽出話裏的玄機,笑道:“是為何事稱病的?”


    錢友梅不安生的事,香芷旋不能瞞著——瞞下不提的話,香若鬆隻照著他的心思行事,興許就會出岔子,而襲朗一個大男人,不可能說起這些,她便簡單地提了幾句,直說錢友梅有意幫著不安生的下人算計自己,自己反擊回去,“她現在已被禁足了,想要在三個月之內走出院子,就要另辟蹊徑。”


    香大奶奶不便細究原由,得知結果喜人便已知足,“這就好,你沒吃虧就好。”說著就忍不住笑起來,“你哪兒是能吃虧的人啊。”


    香芷旋道:“錢氏很了解我,我對她以前卻隻是聽說過,並不知道她底細。感覺她與我二姐並不是一種人,好像有點兒心計的樣子——你對她了解麽?”


    “她可真不是善茬。”香大奶奶不屑地撇了撇嘴,“錢家官職比我們家低一些,家裏的女眷就處處刻意逢迎,你對這些不上心,也就不清楚。錢氏在閨中的時候,是最難纏的小姑子,和她娘將兩個嫂嫂刁難得可不輕——我跟她大嫂、二嫂明麵上還過得去,沒少聽妯娌兩個哭訴。這樣一個人,也就是嫁給了庶子,又是左右為難的處境,不然還真要讓你都頭疼——她對這些可是駕輕就熟的。”


    “難怪。”難怪香綺旋曾那樣篤定地說錢友梅會給她小鞋穿。


    姑嫂兩個說說笑笑用過飯,喝了兩杯清茶,香若鬆與襲朗折了回來,到了話別的時候。


    香若鬆夫婦沒讓襲朗相送,倒是樂得香芷旋送一程。


    襲朗看得出,香若鬆大抵是要與香芷旋說幾句話,也就隻送到了院門。


    香大奶奶略略加快步子,走到了前麵去。


    香若鬆側目看了看香芷旋,“是為何事命丫鬟過去傳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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