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被康熙派來侍奉年兮蘭的孫嬤嬤與木槿皆對年兮蘭十分恭敬。由於康熙並未對年兮蘭隱瞞木槿的本事,因此年兮蘭每逢用膳之時都會讓木槿在身旁侍奉。有了孫嬤嬤的提點與木槿的檢驗,年兮蘭也覺得寬心了許多,除了每日清晨起身之時仍覺有些惡心以外,用膳之時卻再未曾嘔吐過。


    康熙雖然政務繁忙,但卻仍舊信守承諾,不過三五日光景便將翊坤宮重新修整裝飾一番,又親自查問青天監,仔細甄選了一個適合移宮的良辰吉日,才讓年兮蘭搬入翊坤宮。


    再次走入翊坤宮中,年兮蘭隻覺得五味雜陳。打量著麵前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宮殿,年兮蘭精致秀美的雙眼中不禁顯出些許迷茫。


    康熙牽著年兮蘭的手,閑庭信步的帶著她觀賞翊坤宮中的美景。當行至正殿後方那一小片清香襲人的梅林中的時候,康熙頗有興致的摘下一支開得正豔的紅梅,送到年兮蘭手中。


    年兮蘭拿著這支絢爛奪目的紅梅,恍然間憶起那時候自己正因為福沛的夭折而痛徹心扉,整日在正殿內望著這片梅花林暗自垂淚,而剛剛登基的胤禛整日忙於朝政,又為了八爺黨而心煩不已,自然沒有什麽心思來翊坤宮安慰她。


    因此,這片梅花林對於年兮蘭而言,不僅毫無美好可言,更加充滿了愁苦與寂寞的回憶。


    康熙見年兮蘭呆呆的凝視著手中的紅梅,竟有些失神,不僅淺笑著問道:“是不是這紅梅太過美麗,將你迷住了?怎麽整個人都有些呆呆愣愣的模樣?”


    年兮蘭聽聞康熙讚賞紅梅,忽然想起康熙的生母孝康章皇後生前便是居於翊坤宮。據說孝康章皇後獨愛梅花,因此康熙登基後,便在翊坤宮中為母後親手種下了這一小片梅花林。


    正是因為受了孝康章皇後的影響,康熙一直對梅花情有獨鍾。善長丹青的康熙更是畫得一手好梅花。然而康熙此生隻為孝康章皇後畫過紅梅傲雪圖,並且將此圖於孝康章皇後生祭之日在孝康章皇後靈位前焚燒,遙寄思念之情。


    年兮蘭也曾聽聞後宮之中許多妃嬪娘娘為了討得康熙的歡心,紛紛在自己的寢殿旁栽下幾株梅花,或是掛上幾幅有關梅花的畫作在寢殿之內,以此彰顯自己品行高潔,且與康熙心有靈犀。更有妃嬪殷勤的送上自己親手所繡的梅花屏風、荷包、扇套等物件,向康熙傳情達意,然而康熙接到以後隻是隨口誇讚幾句,卻從來不曾佩戴過。


    年兮蘭忽然心中一動,產生了一個極為大膽的想法。


    孝康章皇後一生不曾受過順治皇帝的寵愛,隻能在後宮之中過著寂寞如雪的悲涼生活。她深知自己在這風雲變幻、步步驚心的後宮之中,無人可以依靠,因此便隻能努力讓自己堅強起來。也許,這才是孝康章皇後喜歡在冬日中獨自綻放、傲雪盛開的梅花的真正原因。


    年兮蘭想到此處,忽然抬起頭望著康熙,幽幽的問道:“宮中之人皆道皇上最是喜愛梅花,這可是真的?”


    康熙微微一愣,隨即淺笑道:“自然是真的。莫非,你不喜歡梅花麽?”


    年兮蘭轉頭凝望著眼前美得驚人的梅花林,莞爾一笑,輕聲歎道:“梅花自然是極美的,尤其是這片皇上親手種下的梅花林更是美得動人心魄。妾身知道宮中許多妃嬪與皇上一樣,也喜愛梅花。可是,妾身卻偏偏不喜歡梅花。不知為什麽,妾身總是覺得梅花美麗芳華,但卻是寂寞的花朵。相比之下,妾身更喜愛熱鬧的桃花。”


    年兮蘭一邊說,一邊拉起康熙溫暖的手掌,放在自己臉頰旁邊輕輕蹭了蹭,喃喃低語道:“皇上不知道,妾身,其實很怕寂寞……”


    康熙剛剛聽聞年兮蘭直言說她不喜歡梅花的時候,心中有一瞬間是有些生氣的。然而隨後又聽聞年兮蘭說梅花是寂寞的花朵,康熙不由得整個人都愣住了。


    康熙僵直著身子,仔細回想起母後生前望著這片梅花林時臉上的神色,恍然意識到那時候母後臉上的神情,便是寂寞。


    是的,寂寞。深刻入骨,伴著難以言喻的悲傷……


    康熙陷入塵封已久的往事中難以自拔,直到年兮蘭拉著他的手輕輕碰觸自己的臉頰時,康熙才因為手上微涼細膩的觸感回過神來。


    康熙凝視著麵帶淺笑、雙眼含愁的年兮蘭,黯啞著嗓音開口問道:“世人皆讚梅花堅毅高潔、獨具芳華,而你為何會覺得梅花其實是寂寞的花朵?”


    年兮蘭大膽的直視著康熙的雙眼,緩緩解釋道:“妾身雖然讀的書不算多,然而卻也知道許多詩詞名家曾經撰寫過不少詠歎梅花的詩句。但是,妾身並非男子,因此不了解他們喜愛梅花的原因是什麽。然而,對於妾身這樣的女子而言,總是期盼著可以有幸嫁給一位疼愛自己的夫君。妾為絲蘿,願托喬木。而若是並無喬木可以依托,那麽也便自能努力使自己堅強起來,植根沃土,並且努力長出枝蔓。”


    年兮蘭說到此處,忽然有些哽咽,紅著眼眶搖頭歎道:“皇上,您不該對妾身這般寵愛的!您讓妾身習慣了您的寵溺與疼愛,讓妾身愈發害怕孤獨和寂寞……這都是您的錯!妾身原本並不是這樣的……您讓妾身如何習慣以後那些孤獨寂寥的日子?這都是您的錯……”


    見年兮蘭幾欲落淚,康熙頓時心中一軟,展開雙臂溫柔的將年兮蘭擁入懷中,哭笑不得的詢問道:“你這小丫頭幾時變得這般傷春悲秋起來?好好的盡是說些沒有邊際的傻話!朕疼你寵你尚且來不及,如何會冷落你,讓你去過什麽孤獨寂寥的日子?”


    年兮蘭膩在康熙懷中不肯起身,卻固執的咬著嘴唇不肯回答康熙的問話。這讓康熙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偏偏又不忍心責怪年兮蘭。


    直到午後敬事房的小太監捧著綠頭牌請康熙翻牌子的時候,康熙見托盤上不見了往日放在中央位置的年兮蘭的綠頭牌,才恍然大悟今日上午年兮蘭那悲傷落寞的眼神所為何事。


    康熙勾唇淺笑,直接叫去,卻在當晚親自駕臨翊坤宮,看望剛剛搬到此處的年兮蘭。


    望著匆匆迎到門口,身著家常衣衫的年兮蘭,康熙微微一笑,伸手握住年兮蘭溫暖的小手,柔聲道:“朕給你帶了宵夜過來,是朕特意命禦廚剛剛做好的酸梅糕。朕隻是好奇嚐了一小口,險些沒酸倒了牙齒!等會兒若是你覺得太酸,朕再命人吩咐禦膳房重新做一盤送來……既然你喜歡桃花,朕便將翊坤宮那片梅花林移到禦花園中,重新為你種上你喜愛的桃花。你可以慢慢選選看,喜歡什麽種類的桃花……”


    兩人手牽著手,緩緩向殿內走去,緊緊挨在一起的背影映著宮燈柔和的光芒,美好得仿若一幅畫卷。


    然而康熙的好心情僅僅維持到次日上朝以前,原因是江南科場發生舞弊案。


    江寧織造曹寅向康熙上折稟奏:今年文場考生甚是不平,顯然有舞弊行為,是以揚州秀才擾嚷成群,將左必蕃祠堂全部拆去。


    江南鄉試主考官、副都禦史左必蕃也上奏曰:撤闈後聞輿論喧傳,有句容知縣王曰俞所薦吳泌、山陽知縣方名所薦程光奎,俱都是不通文理者,臣亦深感不勝驚愕。


    康熙看了這兩份奏折,頓覺怒不可遏,並且深感江南科場案大有可查之處。


    乾清宮內,康熙冷哼一聲,懊惱的將奏折扔到一旁,怒罵道:“真是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好好的鄉試被弄得烏煙瘴氣、一塌糊塗。身為朝廷命官,不說盡心盡力為大清甄選棟梁之才,卻見利忘義、失德貪財,處事如此不公,數百名諸生聚集玄妙觀,抬擁五路財神直入學宮。甚至還有的人用紙糊住貢院匾額,將“貢院”二字改為“賣完”!大清朝的臉麵都被這群貪圖賄賂、因私廢公的官員們給丟盡了!”


    見康熙動怒,自從下朝以後便被康熙留下商議國事的幾位皇子都有些不安。


    胤礽心中冷笑不已,麵上卻看不出喜怒,站起身子上前兩步,以平靜的語調中規中矩的勸解道:“正所謂人心不足蛇吞象,貪贓枉法的不肖官員曆朝曆代都有,難以徹底將其鏟除。皇阿瑪且消消氣,犯不著為了這幫該死的奴才而氣壞了身子!”


    康熙淡淡的瞥了胤礽一眼,隻見他清瘦的麵容竟比前些時日又清減了些,眉宇間早已沒有年少時在重華殿講學時候的神采飛揚,又見他兩鬢間已經有了幾絲白發,一雙與自己極為相像的鳳眸中不見了前兩年的戾氣與瘋狂,隻餘一縷淡漠及陰鬱,康熙心中頓時五味雜陳,也不隻是個什麽滋味。


    康熙如何看不出胤礽心中灰心與失望,然而卻又無可奈何。


    康熙心中暗討,這也許就是身為帝王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君臨天下、統禦萬民的同時,卻也不可避免的成為了孤家寡人,父子兄弟不能相親,即使是自己親手撫養長大、精心栽培的太子胤礽也不例外。


    康熙望著麵前憔悴落寞的胤礽,想起胤礽小時候的許多往事,忽然便有些心軟。康熙暗想既然胤礽如今早已看透了是是非非,隻想要圖個清靜,那麽便如他所願吧。左右胤礽如今的脾氣心性也無法挑得起大清江山,至於其他的幾位阿哥,還是慢慢看看再說吧。


    康熙臉色略緩,不置可否的擺了擺手,命胤礽暫且退到一旁。隨後又審視了一圈殿內的幾位阿哥,忽然對皺眉沉思的胤禛問道:“老四對此事如何看待?莫非你也認為這些貪官汙吏難以根除,隻能任由他們貪贓枉法、徇私舞弊,如同蛀蟲一般逐漸蠶食大清的江山社稷麽?”


    胤禛未曾想到康熙竟會當著諸位兄弟的麵前直言詢問自己的看法,不禁心中一凜,隨即坦誠的望著康熙,朗聲道出自己的看法:“兒臣最初剛剛得知江南科場案之時,的確非常憤怒,恨不得立即向皇阿瑪請命,前往江南查清此案,將所有收受賄賂、作弊徇私的官員一一找出,交由皇阿瑪申斥嚴懲。然而兒臣想起皇阿瑪對兒臣的告誡,凡事當戒急用忍,又逐漸冷靜下來。之後再重新審視這個案子,竟又有了不同的想法。”


    “哦?老四有什麽獨到的見解,不妨說說看。”康熙眸光微閃,緩緩說道。


    胤禛斟酌著用詞,謹慎的開口說道:“即使此次嚴懲了江南科場一案的犯事的官員,也不可能徹底杜絕其他官員為了求財而鋌而走險。兒臣琢磨著,倘若能夠在依照大清法典嚴厲懲處貪汙受賄的不法官員,並且與此同時,適當的提高官員們餉銀,給予清正廉潔、愛民如子的官員們富足的生活。兩相對比之下,或許可以收到較好的效果。”


    未等康熙開口,便聽胤禟噗嗤一笑,“四哥,你這想法未免太過天真了吧?這人的心都是得一想二、難以滿足的。我倒是覺得你這個主意除了令朝廷多花不少冤枉錢以外,對於鏟除貪官汙吏實在是毫無用處!”


    胤禩雖然也十分厭惡胤禛,然而卻不想胤禟在康熙麵前如此針對胤禛,連忙微笑著圓場道:“四哥切勿見怪,老九自小便是這個直來直去的脾氣。許是他經常與商賈打交道,見多了那些錙銖必較、鋌而走險之人,因此才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老九也隻是就事論事而已,並沒有其他用意,還請四哥不要多心!”


    康熙雖然一向看不上喜愛經商的胤禟,然而對於圓滑世故的胤禩卻更為不喜,加之父子二人自從百官舉薦太子人選之時便結下的心結尚未解開,因此父子兩人至今仍是相看兩厭,縱使見了麵也說不上兩句話。


    康熙由於看不上胤禩的做派,不禁故意在胤禩麵前抬舉胤禛道:“朕倒是覺得老四的想這個辦法不錯,雖然頗為大膽,卻也有著一定的道理。然而若想將這個想法落到實處,還需要仔細斟酌一番。朕決定將此案交由你來查辦,你盡管放手去查,無論此案牽涉何人,你都無需避忌,務必為朕減除這些朝廷的毒瘤!”


    胤禛心中一喜,麵上卻仍舊是那副冰冷嚴肅、不苟言笑的模樣,恭敬的領命道:“請皇阿瑪放心,兒臣必定盡心竭力查清此案,為皇阿瑪分憂。”


    康熙瞥了一眼麵帶微笑的胤禩,忽然想起初次遇見良妃之時,也是在禦花園的梅林中。康熙想起年昨日兮蘭麵帶愁緒的對他說:“梅花雖然美麗,但卻也是寂寞的花朵。”


    再想起因為自己在朝堂之上責罵打壓胤禩而無辜受到牽連的良妃,想著太醫們的診斷,病入膏肓、時日無多,康熙忽然輕歎一聲,對胤禩說道:“百善孝為先。你額娘的身子最近不大好,你若有時間便帶著弘旺進宮多陪陪她吧。”


    胤禩驚訝的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的望著康熙,隨即微笑著點點頭,“兒臣知道了,兒臣等會兒便去長春宮看望額娘。”


    ☆、第28章 ,請支持哦o〔n_n〕o


    幾位皇子從乾清宮出來,兄友弟恭的相互告辭之後,便三三兩兩的結伴離去。


    太子胤礽獨自回了毓慶宮,胤禛與胤禎則邊說邊聊,一同前往永和宮向德妃請安。


    胤禟與胤俄跟在胤禩身後走到永壽宮附近,便停下腳步。


    “八哥,良妃娘娘身體不適,我和老十就不去打擾她休息了。等她身子養好些,弟弟們再去向她請安。”


    胤禩點了點頭,“也好。額娘一向喜靜,若是人多了反而太過吵鬧。”


    胤禩想到康熙剛剛的態度,忽然開口對胤禟說道:“你也該收收心,別整日忙著打點那些鋪子。省的皇阿瑪總是嫌你不務正業、與民爭利。皇阿瑪所言極是,百善孝為先。若是得了空兒,你也該多去看看宜妃娘娘。”


    “誰說我不去看額娘的?前兩日我還進宮看她來著,還給她帶了一串兒上好的珊瑚手串和一隻水頭很足的碧玉指環。”胤禟立即瞪起一雙桃花眼,挑眉反駁道:“我對額娘可一向都是極好的,這些八哥你是知道的啊!”


    “九哥這回可沒說謊話!這點我可以給九哥作證!”胤俄大大咧咧的點了點頭,朗聲在一旁附和道:“九哥自打鋪子賺了第一筆銀子,哪一年不是將宜妃娘娘喜歡的珠寶首飾古董字畫頻頻往鍾粹宮裏送。就說宜妃娘娘手上的那隻紫翡貴妃鐲,水頭和成色比貴妃娘娘手上的那隻還要好上幾分呢!”


    胤禩揣度著康熙的心思,有心想要告誡胤禟幾句話,又擔心宮中耳目眾多,若是被有心人傳到康熙耳朵裏,反而對胤禟更為不利。


    胤禩微笑著點了點頭,“如此甚好。明晚八哥在府上備些好酒,咱們兄弟三個好好聚一聚。”


    胤禟見胤禩心情甚好,也跟著露出愉悅的笑容,“八哥邀約,弟弟自然一定到!”


    “隻要有好酒,我是一定要去的!”胤俄哈哈一笑,“八哥這回可不要再拘著弟弟,明晚咱們兄弟三人定是要一醉方休、不醉不歸的!”


    三人又說了幾句話,便相互告辭而去。胤禩望著胤禟與胤俄相伴離去的背影,默然半晌,轉身緩步向長春宮走去。


    由於良妃衛琳琅臥病在床已經半年有餘,因此長春宮正殿內充滿了一股濃鬱的藥香。


    胤禩向良妃請了安,又隨意聊起府中的近況,尤其挑揀了許多弘旺近來的趣事講給良妃聽。


    許是見到胤禩的緣故,良妃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清晨醒來之時還不能起身,如今卻能起身依靠在床頭,淺笑著與胤禩敘了半天的話。


    胤禩瞥見良妃手中繡著紅梅的淺粉色錦帕,不由得想起剛剛走進長春宮的時候,見到正殿前方開得正好的兩樹紅梅。


    胤禩淺笑著為良妃掖了掖被角,柔聲道:“額娘平日裏便最是喜愛梅花,如今院中的梅花開得正豔,朵朵紅梅襯著雪景煞是好看。我這便去為額娘折一枝紅梅插在花瓶裏,額娘見了一定會喜歡的。”


    “不必如此!”良妃聞言臉色一變,趕忙說道:“紅梅之所以如此美麗高潔、芳香襲人,正是因為它根植沃土,自由的生長於室外。而若是硬要將它折下來移到殿內,不過三五日光景便會枯萎凋零。”


    胤禩微微一愣,望著良妃默然不語。


    良妃莞爾一笑,輕輕拍了拍胤禩的微涼的手,溫和的說道:“就讓那株紅梅好好的在殿外盛開吧!它們原本便應該待在那裏的,所以才會開得那麽美……”


    良妃說到此處,忽然皺起眉頭以錦帕捂著嘴,不住的咳嗽起來。


    胤禩趕忙上前輕輕為良妃拍了拍後背,擔憂的說道:“調養了這些時日,額娘怎麽還是咳嗽得這麽厲害?需不需要兒子請個太醫來給額娘診診脈?”


    良妃淺笑著擺了擺手,“額娘的身子如何,自己清楚的很。更何況,昨日太醫剛剛來給我診過脈,又重新換了藥方兒。你瞧瞧,額娘剛剛吃了兩次藥,這不就已經好了很多嘛!”


    良妃畢竟仍在病中,與胤禩說了半晌話,便漸漸覺得疲憊困倦。


    見良妃麵露疲憊之色,胤禩連忙起身扶著良妃躺好,柔聲道:“光顧著和額娘聊天,竟是忘了看時辰,令額娘勞了半日神,都是兒子的不是。額娘好好睡一覺,等明日我再帶著弘旺來給額娘請安。”


    良妃點了點頭,見胤禩起身向殿外走去,忽然忍不住開口說道:“額娘隻希望你和弘旺平平安安的,至於其他的事情,順其自然便好,太過刻意強求,反而不美。”


    胤禩心中一動,忽然湧起一股奇異的感覺,隻覺得良妃在此時忽然對他說這些仿若遺言的叮嚀,頗有些不祥。


    然而胤禩身為成年皇子,為了避嫌,不便於後宮之中逗留太久。隻好又囑咐了侍候良妃的宮婢秋棠幾句,才緩步走出長春宮,向著宮外去了。


    胤禛兄弟兩人剛剛走入永和宮,便聽聞偏殿內傳出一陣尖細的怒罵聲:“年兮蘭那個該死的賤人,必定是個迷惑男人吸人精血的狐狸精!都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皇上為什麽還不趕緊將她處死,反而還處處護著她!我可憐的小阿哥,尚未出生便被那個賤人害的變成一灘血水,好可憐啊!兒子啊兒子……額娘真是不甘心!額娘就是拚了性命不要,也一定要為你討回一個公道!”咒罵之聲越來越大,最後卻演變成一聲嗚咽,微微停頓片刻,隨即又轉變為淒厲的哭聲。


    胤禛兄弟兩人被哭聲吵得不勝其煩,皆不悅的皺起眉頭。


    胤禎冷哼一聲,不耐煩的低聲罵道:“這必定又是哪個失寵的庶妃在發瘋了,吵嚷得大家都不得安生!額娘就是太過寬和,永和宮裏這幫作死的庶妃們,也該好好整治整治了!”


    胤禛卻是擰緊眉頭、麵容陰鬱,仿佛在思索著什麽,令人不知其所想。


    胤禎向前走了幾步,忽然腳步一頓,轉頭驚訝的望著胤禛,壓低聲音詢問道:“剛剛那個瘋女人咒罵的妃嬪叫聲麽名字來著?我怎麽聽著這麽耳熟,好似在哪裏聽過似的。”


    胤禛淡淡的瞥了弟弟一眼,“她剛剛咒罵之人正是前幾日被皇阿瑪封為熙嬪的年氏,她便是年羹堯的嫡親妹妹。”


    胤禎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腦門,忽然靠近胤禛對他擠了擠眼睛,“哎,四哥,我怎麽隱約記得年羹堯曾經向你暗示過想要讓他的妹妹進雍王府服侍你的意思?此事便是額娘也是知道的。怎麽一轉眼,這年氏又莫名其妙的成了皇阿瑪的女人了?熙嬪?哼,年氏入宮也不過兩個月左右而已,爬得倒是夠快的……貌似這年氏還很受皇阿瑪的寵愛?真是不知道年羹堯那隻狐狸心裏在打什麽鬼主意!”


    胤禛想起那一日前往廣濟寺拜訪慧明禪師,竟然十分巧合的偶遇來此處禮佛的年羹堯一家人。


    盡管隻是驚鴻一瞥,然而那名虔誠的跪在佛前誠心求簽祈福的美貌女子,卻牢牢地印刻在胤禛的腦海中。胤禛後來得知,那名容貌出眾的妙齡女子正是年羹堯的親妹,閨名喚作兮蘭。


    此時回想起來,胤禛忽然發現年兮蘭的一顰一笑皆深深的印在他的腦海中,清晰得仿若昨日。這一認知不禁使得胤禛心中一凜,幽深的鳳眸中極快的閃過一絲寒意。


    當初,在廣濟寺巧遇年兮蘭以後,心思敏銳的胤禛自然看出年羹堯的打算。雖然胤禛的後院中並不缺少女人,而且其中的側福晉李氏與格格鈕祜祿氏俱都是容貌美麗的女子。然而自從見過年兮蘭以後,胤禛不免覺得嫵媚豔麗的李氏與年兮蘭相比則,少了幾分清麗脫俗,而清秀淡雅的鈕祜祿氏與年兮蘭相比,又不免少了些許嬌俏可愛。


    因此,當胤禛對於年羹堯的暗示與討好,麵上雖然漫不經心,其實心中也不免有些喜悅與得意。


    是以當德妃對他提及想要安排年兮蘭以側福晉的身份嫁入王府服侍他的時候,胤禛雖然並未顯出欣喜之色,然而卻也並未拒絕。


    胤禛甚至已經暗自做好了打算,想要將年兮蘭安排在景致最好的漪瀾苑。苑中不僅草木蔥蘢,還有一池精巧別致、幽香襲人的碧蓮。胤禛隻覺得那般清麗出塵的女子,應該會喜歡這樣景致精巧的院落吧。


    後來,當宮裏傳來年兮蘭風寒未愈便為康熙侍了寢,隨後更被康熙冊封為熙貴人的時候,胤禛雖然麵上不顯,心中卻著實鬱悶了好幾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盛寵皇貴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沒有腳的小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沒有腳的小鳥並收藏盛寵皇貴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