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柴婧上前一步道,“阿蘅說,你千萬不要去追她!她和雲修單騎疾行,腳力快過你們許多,這時候皇上再發兵,也是追不上他們…皇上三思!”


    “長公主秘而不報,已經犯了大錯!”柴昭毫不留情道,“這會兒還要阻攔朕出兵除逆麽!”


    “皇後此舉本來就是為了不見血!”柴婧神色剛烈絲毫沒有懼怕的意思,“皇上應該知道她的法子有些把握,為什麽還要堅持!”


    “她是朕的妻子。”柴昭眉頭深鎖一拳打在了牆上,“朕什麽都可以失去,唯獨不可以沒有她。”


    柴昭不等柴婧開口,已經箭步踏出乾坤宮,


    五日後,淮河邊。


    淮河的堤岸旁,不似半載前光禿禿的一片,遠遠看去枝葉生長,夾雜著星星點點的玫紅色。嶽蘅見白龍的步子也慢了下來,知道這幾日晝夜疾馳,也是累壞了兩匹馬兒,嶽蘅勒著馬韁止住步子,跳下馬背拍了拍白龍的惱道,口中道:“知道你也不容易,自己個兒歇著去。”


    白龍歡喜的搖頭擺尾,蹭著雲修的玉逍遙鳴叫了幾聲,雲修也跟著跳下馬,兩匹馬兒踱到岸邊低頭尋著草叢,大口大口的咀嚼著,不時喘上幾聲粗氣。


    “少夫人看什麽呢?”雲修順著嶽蘅的眼神看去,“有什麽好東西?指給我瞧瞧。”


    ——“是…蔓陀花?”雲修眯著眼道,“我記得以前沒有啊…”


    嶽蘅遠遠看著,卻沒有走近堤岸邊那延綿半裏之遠的蔓陀,收回眼神淡淡道:“也許是誰見這花美麗,就種下了吧。”


    “哦…”雲修半張著嘴道,“我記得少夫人最喜歡蔓陀,怎麽不過去看一眼?”


    嶽蘅澄定的走向吃草的白龍,垂下眼瞼道:“我已經不喜歡蔓陀了…走了。”


    雲修咧著嘴還想多問幾句,想了想還是乖乖的咽下話,衝著自己的玉逍遙擊掌道:“跟你雲爺爺走嘞!”


    疾風忽起,堤岸上嬌弱的蔓陀花被突如其來的大風吹彎了細嫩的枝幹,像是頃刻就要被連根拔起,雲修忍不住又回頭多看了幾眼,有些心疼道:“長的那麽好,怎麽就不禁折騰呢?我在長樂宮種下的那些,臨走時才冒出一點點嫩芽…也不知道回去的時候,會不會早已經被公主連根鏟了去…”


    ——“蔓陀是南方最最精貴的花朵,要人細致嗬護才能長成,暖和過了不行,冷了更是不行,阿蘅你就像蔓陀花一樣,長在我殷家堡這樣的地方,被我殷崇訣小心看著,我不準你逃到別處去,想都不準想!”


    ——“我手腳又沒有被你捆住,憑什麽非得留在殷家堡?”


    ——“因為,我不準你離開!”


    第145章 以蘅之名


    ——“我手腳又沒有被你捆住,憑什麽非得留在殷家堡?”


    ——“因為,我不準你離開!”


    嶽蘅已經記不起當時殷崇訣倔強的孩子氣,她隻知道,就算是最最嬌嫩的花朵,也可以在冰天雪地的周國紮根生長,她已經喜歡上了那裏——蒼山,雲都,徽城…


    “少夫人。”雲修見嶽蘅發著呆,手掌在她眼前揮了揮,“想什麽呢?”


    “沒什麽。”嶽蘅回過神道,“要想早些進城,腳力可慢不得,趕緊走了。”


    雲修蹙著劍眉欲言又止,嶽蘅看著他猶猶豫豫的模樣,轉頭道:“少夫人,有句話我憋了好久了,若是殷家兄弟必須死,你會怎麽做?”


    嶽蘅沒有回答雲修,抬首看向遠處絢爛的火燒雲,紅雲滾滾衝天一般,幾列鳥雀撲翅劃過如畫的天際,鳴聲悠遠回蕩。


    嶽蘅摸出白龍肚下的金鎏弓,勾出一支金羽箭,振臂拉開彎月般的弧度,指尖一鬆金羽箭脆聲驚響…雲修緊緊注視著箭鋒的方向,還來不及眨眼,鳥雀嗚咽一聲墜落進浩蕩的淮河,被波濤翻滾著卷向遠處…


    梁國,梁都,鳳鸞殿。


    “六月初八是個黃道吉日。”殷崇訣昂首看著正殿上端坐著的兄長,“我尋了好幾個梁都有名的卦師,都說六月初八最好,還有半個月,也來得及替皇上籌備登基大典。皇上以為如何?”


    殷崇旭垂著眼角冷淡道:“你覺得好就去做便是。”


    殷崇訣又看了眼一旁的殷坤,低低咳了聲道:“爹的意思呢?”


    “這日子選的不錯。”殷坤高聲道,“就是六月初八了。登基大典得辦的體麵,但…又不必奢華,其中分寸,你知道?”


    “崇訣知道。”殷崇訣自信笑道,“梁帝才死不久,那麽多前朝遺老在,也不能寒了大家的心,皇上方向,我知道該怎麽做。梁帝等一眾皇族,也都按親王規格下葬,就在城郊的紀氏皇陵…此舉也頗得百姓讚許,替咱們攢了不少民心。”


    “紀冥也與他們一同安葬?”殷崇旭眉心微動。


    “楚王紀冥在鳳鸞殿殉國而亡…當然也得按規格厚葬,皇上…”殷崇訣小心應道。


    “禍事皆因紀冥而起,他本就該不得善終,如此風光厚葬,實在是便宜了這個卑鄙小人!”殷崇旭深目露出罕見的怒意,“你行事之前為何不和我商議!?”


    “皇上…”殷崇訣大膽應道,“楚王予我們是仇敵不假,可對梁國子民而言,楚王就是護國守城的英雄…就算我們恨不得將他抽筋刮骨碎屍萬段,也要顧及…前朝舊臣和那麽多梁國子民…”


    殷崇旭惱火的盯著殷崇訣絲毫不懼的年輕臉孔,起身走近他道:“你尊我為長,敬我為君…你做什麽都是對的?還要我這個皇帝做什麽?”


    殷崇訣後背滲出冷汗,單膝跪地低頭道:“屬下不敢!皇上恕罪!”


    殷崇旭劍眉高高挑起,拂袖坐回身後的龍椅,不願再看自己的弟弟一眼。沒有他的允許,殷崇訣也是遲遲不敢起身,僵硬的跪在自己大哥麵前動也不動。


    戌時,鳳鸞殿外。


    ——“經過穆蓉母子的事,大哥似乎一直對我耿耿於懷,怕是日後我做什麽都是錯吧。”殷崇訣搓著手心道,“爹可得多多護著我。”


    殷坤幹笑了幾聲道,“你大哥是還沒有想通,使著性子怨著我們。權力會讓人沉迷,登基後不需多久,崇旭便會習慣他身下的那張龍椅,再也無法挪開。到那時,他才會真正慶幸你我替他做下的決定,自然也會感激你這個好弟弟。”


    “但願如爹所言。”殷崇訣揚起嘴角道,“若我料的沒錯,柴昭該是已經集結人馬,就要揮師南下殺到淮河了吧…”


    殷坤淡定的撫著斑駁的胡須道:“今時今日你我父子還需要怕他?精兵強將多在殷家麾下,就算他舉全國之力攻之,也不過是以卵擊石,周國大半土地荒蕪,比不過南方富饒,柴昭耗不起的。”


    “我就怕他不來。”殷崇訣哈哈笑道,“他敢殺來,我便除之以絕我殷家的後患,他想一統天下,誰又不想呢,崇訣和爹都日日惦記著呢。”


    殷坤滿意的看著躊躇滿誌的幼子,不住的點著頭,殷崇訣凜冽的黑眸定格在暗月上,玩弄著食指道:“我已經派人在雍城布下重兵,柴昭敢來,就一定過不了雍城!上次淮河邊他命大死不了,這一次,絕不會有機會活著回去!”


    殷崇訣越想越得意,指尖觸向唇邊鳴起悠揚的馬幫哨音,含著笑道:“柴昭是會馭人,他一早便忌憚我,戒備我,可他錯就錯在實在太信任大哥,他以為憨實純良的人就會一輩子如此麽?這是可笑。”殷崇訣指了指自己異於常人的心口,嗔笑道,“人心尚可逆長,哪有不會變心的道理?他一步錯,便是一敗塗地!”


    殷坤深邃的凹目難以挪開看著幼子的目光,他實在太喜歡這種囂狂自負,他在殷崇訣的瞳孔裏,似乎可以看見殷家帝業千秋萬代,任誰也無法撼動半分。


    殷坤淡眉挑起,別著手悠悠踱步離開,殷崇訣低頭一笑,緊緊跟在父親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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