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的風聲劃過耳畔,卻無人相應。


    一陣愈過一陣的撕裂疼痛從腹部蔓至全身,綻開的血跡匯聚成潺潺的血流,觸目驚心。


    ——“啊…救命…”沈泣月倚跪在大樹邊痛苦的嚎喊著,“來…來人…救我…”


    ——“救我…”


    徽城就在不遠處,見才過午時,嶽蘅也不再急急催著雲修快馬加鞭,輕輕踢著白龍的肚子陪著雲修不緊不慢的踱著步子,轉頭看著雲修澄寂無聲的英俊側臉,欲言又止。


    ——“救…命…”


    “你聽!”嶽蘅忽的豎起耳朵道,“雲修你聽。”


    “額…”雲修回過神張望著,“是女人的喊聲?”


    “快去看看。”嶽蘅循著呼救聲朝邊上的小道拐去,白雪茫茫,遠處的人影單薄,深重的藏青色隱在枯樹草木的後頭,蜷縮成一團抽搐著。


    “少夫人小心些。”雲修不敢大意,霎時收起鬱色,麵容又似往日的銳利不羈,拉住白龍的韁繩將嶽蘅拉到自己身後,警覺的朝著人影走去,“讓我先去看看,小心又是奸人使下的詐!


    沈泣月死死閉著眼不敢去看身下蔓延的鮮血,透骨的寒意從小腹滲到全身,劇烈的疼痛讓她無力再喊出聲,微張著慘白的唇發出嗚嗚咽咽的呻/吟,“疼…疼啊。”


    雲修見眼前的雪地染紅了大片,也是大驚失色,滑出袖子裏的短劍握在手心,輕輕推了下沈泣月藏青色的裘襖,“你…是怎麽了?”


    沈泣月梢眼驟然睜開,額頭上黃豆大小的汗珠滾落進她半張的唇齒裏,求生的欲念讓她梢眼泛起光亮,轉身一把扯住雲修的衣襟:“少俠救我!”


    這一轉身,倆人都是一愣。


    ——“沈…泣月!是你!!”雲修跳開步子指著她道,“是你!”


    ——“雲…”沈泣月抱住身旁的樹幹爬起身,才屈起膝蓋又無力的癱倒在雪地裏,“我什麽都不知道…放我走…不要管我…放我走!我一個女人…不要為難我…不要管我啊!”


    “少夫人。”雲修驚詫的看向慢慢走近的嶽蘅,指著沈泣月身下觸目驚心的血流,“沈泣月她…”


    聽見嶽蘅的名字,沈泣月眼前一黑,挪著身子蠕動著想爬開,嘴裏微弱無力的喃喃道:“嶽蘅…嶽蘅…你們沒有看見我,就當沒有看見我…由著我自生自滅就好,不要管我…求求你們,求求你們…”


    嶽蘅俯下身子,見沈泣月腿/間已經潮紅一片,還在不住的往外滲著血,再看她小腹隱隱有些隆起,歎了聲道:“沈泣月,你怕是要小產了…”


    “小產…”沈泣月止住挪動的身子,呆呆摸向自己被白絹纏得緊緊的小腹,“小產…”沈泣月忽然訕訕的笑了出來,“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知道娘親不能留著你,便是要自己離開娘親麽…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呐…”


    嶽蘅見她的臉已經蒼白的如同地上堆積的雪花,咬唇道:“你身子不是初孕那會兒,這個時候小產,可是會死的。”


    “死…”沈泣月揉緊手心搖著頭道,“我怎麽會死,世間榮華我還沒有享夠,那麽多人還等著寵我,疼我…我不能死的…要死也該是死在暖床上,怎麽…怎麽會是在這裏…”沈泣月淒厲的扭頭死死盯著嶽蘅探視的麵孔,狠狠道:“你走!你們走!李重元的孩子是保不住了,我一個女人,還能掀出什麽浪來!?放了我吧…”沈泣月垂下哀憐的梢眼,“祁王妃還有漫長的路要走,而我…已經沒有希望了…”


    雲修蹙著眉看向嶽蘅道:“少夫人,把她帶回去?留在這裏她也就是個死了。”


    嶽蘅初為人母,也不忍見一個孕中女人受盡痛苦,背過身道:“帶她上馬,回徽城再說。”


    “我不走…”沈泣月驚恐的挪後身子喊道,“我哪兒也不去,不要帶我回徽城!”


    雲修厭惡的走近她道:“你以為我想帶著你?少夫人仁慈,不忍心看你在冰天雪地裏凍死疼死。你真想死也沒人攔著你,回到徽城,你雲爺爺再成全你就是!”


    沈泣月想推開雲修的手,可失血過多的虛弱身子哪裏還使得上半分力氣,雲修微微施力就提起了她薄如紙片的身子,將她抱上自己的座駕,見血漬染上了自己心愛的馬鞍,雲修也不禁皺了皺眉頭。


    “這下可慢不得了。”嶽蘅看了看沈泣月道,“她這副模樣,怕是撐不住了…”


    雲修看著前頭若隱若現的徽城城樓,翻上馬背道:“那就看我雲修的腳力吧!”


    ——“泣月哪裏都不想去…”沈泣月耷拉著沉重的頭顱,她覺的自己的身子如同一片鳥羽,輕的仿佛一口氣就能把自己吹起身,飄飄蕩蕩隨處可去,也隨時可墜,她想頓住自己輕盈如羽的身體,可卻怎麽也頓不住,終於她大哭了出來,可這哭聲在雲修聽來隻像是這個女人最後奄奄的喘氣,馬背上的身體愈來愈輕,馬蹄踏過之處,留下滴滴血花,宛如徽城冬日與風雪博抗的紅梅殘花……


    巍峨古老的徽城越來越近,像一堵牆壁朝沈泣月身上壓迫開去,她不想看那座就要困住自己的巨大的牢籠,沈泣月緩緩閉上眼,她忽然不再覺得渾身的劇痛,小腹也像是驟然輕鬆,沒有了勒骨的疼感。她臉上漾起了悠悠的笑意,她從未覺得自己如此愜意過,自己終於可以——什麽都不用想。


    ——“哥哥說帶泣月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給泣月建一座世上最大最美的霜月山莊,怎麽…會到梁都來?”沈泣月抬起梢眼看著麵前宏偉的城樓不解道。


    ——“傻。”無霜昂首眺望著飛揚入天的屋簷道,“你我兩手空空,拿什麽去建霜月山莊?這城裏的那個人,才是咱們霜月的關鍵所在,有了他,才有不盡的榮華,才有…”無霜貪戀的看著這個女人傾國傾城的美貌,吞咽著喉嚨道,“才有哥哥和你的將來。”


    ——“那個人…”沈泣月睜大澈靜的眸子,“那個人會和哥哥一樣疼愛我?”


    ——“勝過哥哥千倍,萬倍!”無霜攬過沈泣月柔若無骨的身子,“哥哥也不會離開你,你我二人,是一條命。”


    “哥哥…”沈泣月的眼前一陣迷離。


    她看見麵容青紫的無霜嗔笑著向自己伸出手,“泣月,到哥哥身邊來,你我是一條命,此生都不會分開。”


    那雙手冰寒刺骨,才一觸到就讓沈泣月忍不住哆嗦不止。


    ——“駕!”


    黑暗裏,湖裏一盞花燈朝沈泣月無聲漂來,燭火點點,印著上麵已經渾濁不清的字跡。


    ——重元入我相思局,怎堪相思未相許。


    “花燈漂回岸上,此詔不詳…”沈泣月哭泣著道,“你們一個個有多恨我…多恨我…”


    ——“若是...你真是細作...能舍得把你這樣孱弱無力的女人置身敵軍之中,他定是從未真正在意過你。沈姑娘既能抽身而出,又為何還要替那人賣命?沈姑娘,你說是不是?”


    李重元俊逸的臉在她眼前掠過,如同一個轉瞬即逝的幻影再也難以抓住,那一夜的溫存銘心刻骨,但他的嘴裏隻喊出過那個女人的名字——“婧兒…婧兒…”


    沈泣月身子一沉,昏厥著伏在了馬兒的頸脖上,雙手垂蕩著撫觸向迎風散開的馬鬃,貼著這份柔軟,她覺得自己仿若踩在了厚厚的雲朵上,飄飄欲仙。


    ——“祁王妃進城了!雲將軍進城了!!”


    守門的柴家軍見嶽蘅和雲修策馬而至,歡喜的高喊了出來。街邊的祠廟裏,正審視著無霜屍身的殷崇旭聞聲疾步走上街頭,隻見嶽蘅揮著馬鞭,白龍載著自己的主人從殷崇旭眼前奔騰而過,馬背上英姿颯爽的黃衫身影,直往宮門而去,像是沒有看見他。


    ——“大少爺…”隨從見殷崇旭目光緊緊追隨著已經馳騁出老遠的嶽蘅,咳了聲道,“裏頭那人的屍身,是不是運到宮裏讓祁王殿下認一眼?”


    “額…”殷崇旭不舍的收回眼神敷衍的應道,“拾掇些再帶進宮去,別髒了殿下的眼睛。”


    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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