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猶如大晉滄州,大周雲都,自然是好得很。”嶽蘅四處張望著道,“集市這麽熱鬧,就算柴家軍攻入雍城,百姓也是過著自己的日子。”


    “百姓隻求安生,管他誰主天下。”柴昭拾起街邊攤販案桌上的果子掂了掂,又愜意的信手放下,掃視著滿街百姓篤定的麵容,“梁國紀氏也好,我大周柴家也罷,隻要能讓天下子民安居樂業,便是人人稱道的明君。”


    嶽蘅抿嘴打量著俊朗英武的丈夫,低笑著道:“這還隻是個小王爺呢,倒已經心係天下了?”


    柴昭蹙眉拉過嶽蘅,裝作惱火道:“阿蘅笑我?”


    “我可不敢。”嶽蘅挑釁的竄開幾步,徑直往更熱鬧的地方晃去。柴昭垂眉一笑,也隻得跟在她後頭。


    “和阿蘅從初識到現在,還沒有親手給阿蘅置辦過什麽。”柴昭粗糲的大手拂拭過集市上琳琅的物件,“雲都的大婚也多是叔父他們籌備,想來也真是汗顏,除了一塊金鎖片,倒是沒有給阿蘅的東西。”


    “我自小什麽沒見過,會稀罕那些?”嶽蘅傲嬌道。


    柴昭拾起一根鑲寶的發簪想給嶽蘅試試,卻見嶽蘅搖著頭不願去接,隻得又無可奈何的放下,“你喜歡什麽?難得與你半日悠哉,我送給你。”


    嶽蘅環顧著已經漸漸掃去戰時陰霾的雍城,就算有零星的周*士經過,沿街的百姓也無半分畏懼,自顧自著原本的生活。柴昭跟著嶽蘅的眼神一一看去,大手輕輕覆上了她的眼睛。


    ——“阿蘅一睜開眼,想看見什麽?”


    ——“家國依舊,山河錦繡。”


    “家國依舊,山河錦繡…”嶽蘅唇齒微張低聲道。


    柴昭緩緩放下手,扣住嶽蘅的指尖道:“阿蘅現在眼前的,算不算?”


    嶽蘅倚靠著柴昭寬實的懷抱,凝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再言語。


    長街的角落裏,一個身影在屋簷陰影的掩護著已經注視著柴昭和嶽蘅許久,頭上的鬥笠遮著了他半麵陰暗的麵容,那雙叵測的深眸緊緊隨著二人的舉止轉動著,似要將他倆看穿一般。


    身影的右手緩緩摸進懷裏,執起並未上弦的彎弩,眯眼直指著繾綣的柴昭夫婦,指尖微微動彈,竟是笑了出來。


    “無霜大人。”身影後頭緊跟著的暗人道,“為何不弩/箭上弦,即刻就殺了柴昭!”


    無霜瞬時凝住臉上幽暗的笑意,步法急轉,彎弩陡然指向身後暗人,暗人驚得單膝跪地慌亂道:“屬下說錯了什麽?無霜大人恕罪!”


    冰冷的彎弩頂住那暗人的咽喉,無霜滿是涼意的眸子似比那彎弩還要冰寒,無霜薄唇微動道:“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在滿是柴家軍的雍城,我這一箭就算能取了柴昭的性命,你我還能活著出城麽?蠢笨至極,無藥可救!”


    暗人驚惶著道:“大人說的是,無霜大人說的是!小人蠢笨,小人糊塗!”


    無霜冷冷收起彎弩,轉身去尋柴昭,見這二人已經融進雍城熱鬧的集市,再難看見。


    暗人哆嗦了一陣,好不容易緩過氣小心翼翼著道:“柴昭並未隨大軍出城,他留在這固若金湯的雍城,我們該怎麽做?若是完成不了王爺的使命,隻怕是…還望無霜大人給咱們指一條活路…”


    “柴少主…不對…”無霜陰陰的露出駭人的笑意,“如今該是祁王殿下…柴昭年少曆盡巨變,吃過人世間難以嚐的苦頭,自然是個頂頂謹慎的人;聽聞他流落在外那幾年,還曾與餓狼爭食求生,如此堅韌的活著,哪有那麽容易被旁人再害一次…”


    “照無霜大人的說法…”暗人露出沮喪之色,“光是柴昭一人就甚是難對付,何況如今他身為王爺之尊統領千軍,身邊護衛數不勝數…更是難以下手…”


    “非也非也…”無霜嘴邊的笑意愈發含義不明,“柴昭是人,不是神,是人就有弱點,是人,就一定會死的。”


    “弱點!?”暗人疑道,“柴昭的弱點是什麽?”


    “是…”無霜轉動著手裏的彎弩,忽的指向午時耀目的紅日,“他視若如命的女人——嶽蘅!”


    帥府


    李重元和吳佑沉默著回來,沈泣月倚在長廊後靜靜看著這二人,見他倆神色鬱鬱,知道他倆對柴昭的決斷終究還是有些怨念的。


    “重元大哥。”吳佑見後院中無人憤憤道,“我不信你如此看得開!”


    “胡說什麽呢!”李重元不悅道,“小聲些!”


    “要是那殷崇旭真的率軍直取梁國都城,那殷家就是我大周第一功臣,往後哪還有我們立足之地!”吳佑像是憋了許久一般,“還有雲修,平日裏他就不把我們放在眼裏,這回又做了王爺親封的先鋒,就他那不怕死的架勢,指定也是會立下功勞…重元大哥…”


    “你大哥吳佐不也封了正三品的驃騎將軍。”李重元看向水榭蕩漾的池水道,“少不了你們吳家的東西,你急什麽?”


    “大哥太過老實。”吳佑幾步晃到李重元身前擋住了他故作鎮定的視線,“在軍中出力不得功,隻有憋屈的份。攻梁最大的贏家,隻會是殷家。我吳家注定一世臣子,吳佑我也認了,不過是為重元大哥覺得委屈。”


    “我委屈?”李重元低哼了聲,“我不覺得委屈。”


    沈泣月饒有興趣的瞅著李重元強撐的駙馬尊嚴,捂著嘴輕笑了聲。


    “重元大哥是當朝唯一的駙馬爺,身份尊貴。”吳佑挺著腰板道,“我就是看不慣殷家兄弟事事壓著您!”


    “我不用你替我鳴不平。”李重元推開吳佑狠狠道,“做好你自己該做的事。”


    吳佑又欲發聲,已經被李重元的眼神擋回,隻得怒甩衣袖狠一跺腳扭頭離開。李重元凝視著毫無漣漪的池水,心底卻是陣陣波瀾難以沉寂。


    “吳將軍怎麽不大高興的樣子?”沈泣月撫著長髻迎在了吳佑眼前。


    吳佑滿是怒氣的臉瞬的漲紅,支吾道:“讓沈姑娘見笑了,沒事…沒事。”


    見吳佑抬腳就走,沈泣月捧著一疊嶽蘅的衣物不急不緩的跟在他後頭。吳佑走了幾步轉身道:“沈姑娘往哪裏去?”


    沈泣月托起手上的物件笑道:“才給王妃疊好的衣裳,準備送到她屋裏去,我不是硬要跟在吳將軍,恰好順路爾爾。”


    吳佑低頭一笑,見如此佳人跟在自己邊上,一時有些無措,沈泣月瞧著他愣頭愣腦的模樣,眼波微轉盈盈道:“吳將軍壯誌未酬,身在雍城,心卻早跟著您大哥往前頭去了吧。”


    此話觸到吳佑的痛處,吳佑忍不住歎了聲道:“王爺此時身邊有更得心意的人用,吳佑我…也隻得落個清閑。”說著又自嘲的笑了笑道,“雍城安穩,沒準也是好事,沈姑娘你說呢?”


    沈泣月垂下謙順的梢眼,撫了撫手上的緞子衣裳,隨意道:“吳將軍說的得王爺心意之人…莫不是殷家兄弟?”


    第87章 深宮魅影


    “吳將軍壯誌未酬,身在雍城,心卻早跟著您大哥往前頭去了吧。”


    此話觸到吳佑的痛處,吳佑忍不住歎了聲道:“王爺此時身邊有更得心意的人用,吳佑我…也隻得落個清閑。”說著又自嘲的笑了笑道,“雍城安穩,沒準也是好事,沈姑娘你說呢?”


    沈泣月垂下謙順的梢眼,撫了撫手上的緞子衣裳,隨意道:“吳將軍說的得力之人…莫不是殷家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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