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歇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嶽蘅才想起自己竟還緊緊攥著柴昭留給自己的虎符,趕忙張開手心,放下已經浸的汗濕的黑色虎符。


    “一塊虎符,竟如同聖旨般管用?”殷崇旭遲疑著想伸手去觸。


    嶽蘅笑道,“大哥拿起來看看也無妨。再怎麽好使也就是塊石頭。”


    殷崇旭小心翼翼的摸向虎符,執起湊到眼前細細看著,摩挲著上麵的暗紋道:“李重元誓不罷休的模樣,見到這塊虎符,便也不再追著少主的事不放?”


    嶽蘅托腮看著殷崇旭手裏的虎符,點頭道:“大哥有所不知,執虎符者,可號令三軍,若是主帥暫有不便,虎符所托之人也可行此號令。上下將領軍士,是隻認虎符不認人的。”


    “原來如此。”殷崇旭若有所思道,“怪不得李重元他們跟變了個人似的。阿蘅手執虎符,就算少主當真不在軍中,他們也隻得聽阿蘅你的號令。如此這般...就算他再多疑慮,也是無可奈何...”


    那塊滿是暗紋雕花的黑色石塊,像是有無窮的魔力一般,惹得人隻想一觸再撫,愛不釋手。殷崇旭又看了看,這才按在桌上,看著嶽蘅道:“少主這麽重要的東西都留給你,他心裏最最信任的,也是阿蘅你。阿蘅不愧是侯門之後,將門虎女,也扛得起少主的重托。”


    “大哥又笑話我。”嶽蘅收起虎符紅著臉道,“壯膽唬人哪個不會?”


    殷崇旭不再說話,看著嶽蘅好轉的麵色,輕輕籲出一口氣。


    周國,京師,徽城。


    柴家八百暗衛分做數批前後奔赴徽城,殷家的人更是扮作貨郎商賈早已經遊離徽城數日。看起風平浪靜的徽城,肆意彌漫著叵測洶湧的暗潮。


    “大哥。”頭戴鬥笠的柴婧按下手裏的酒盞,探頭朝酒館窗外看去,又收回眼神看向柴昭道,“看你胸有成竹的淡定模樣,一定是早有謀劃了吧。”


    柴昭不緊不慢的品著酒水,回味著道:“徽城真不是什麽寶地,連這一杯濁酒都是淡的很,我還是最愛咱們雲都的十年竹青釀,那才叫天下少有的美酒。”


    柴婧悠悠笑著,端起酒壺又替柴昭斟滿,嘟囔著道:“這個關頭還能談笑飲酒的也隻有柴少主了。行行行,婧兒答應你,此行若是順利,回頭就把王府珍藏了十餘年的竹青釀給少主您挖出來,喝個一幹二淨不醉不歸,如何?”


    柴昭得逞一笑,“郡主雖非男子,可也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可得記好今日的話。”說笑了幾句,柴昭收起笑意,灰眸不經意的環顧四周,見無可疑之處,這才壓低聲音緩緩道,“今夜...”


    “今夜就行事?”柴婧詫異的低呼了聲,“會不會急了些?”


    “並非行事。”柴昭指節輕敲著桌板,瞥了眼酒館外的西街,“今夜我們往西街那頭去,見一個人。”


    “西街?”柴婧朝西街方向看去,想了想道,“西街盡頭,隻有一個...”柴婧豁然道,“我知道了!是——太尉府!”


    柴昭又是一杯濁酒下肚,神色鎮定自若。


    “大哥要去見一見蘇太尉?”柴婧試探著柴昭的意思。


    “非也。”柴昭故作玄虛的搖著頭,“蘇家人精明莫測,最最精怪的...便是...”


    “蘇星竹。”柴婧笑道,“自以為天下最美最仙最該人人愛慕的——蘇大小姐。”


    “美若天仙,卻心如蛇蠍。”柴昭眼眸頓如寒星般淩冽無情,“可你我卻又是不得不見此人一麵。”


    柴婧會意道:“我也得到消息,皇上病重這陣子,進出宮門最頻繁的就是這蘇星竹了。她日日都會麵見長公主,連太傅洛辛等重臣都不如她這般得長公主信賴依靠。大哥...是想從她口中得知皇上和王爺確鑿的消息?”


    “不錯。”柴昭果決道,“也隻有她知道的最為清楚。”


    “可是...”柴婧遲疑著道,“你我這樣進的徽城,他們蘇家必然視如大敵,沒準把我們綁了押入宮裏也說不定?”


    “郡主這又是犯傻氣了麽?”柴昭望向窗外身著便服的柴家暗衛,“蘇家父女惜命,柴家被步步緊逼到了今天這一步,更是唯一條命可以與之相博了。”


    柴婧杏眼驟亮,凝視著麵前柴昭寵辱不驚卻深藏大略的灰眸,本還有些的擔憂早已尋覓不見,滿滿的隻有摩拳擦掌之誌。


    夜幕像是不願落下,又似不可不落,如火的烈日沉重的西墜不見,如鉤的彎月隻是略微晃了眼,就無聲的隱秘進層層疊疊的暗雲之中。


    幽長的西街在夜色裏閃著星星點點的燈火,忽的驟然熄滅,漆黑一片。


    太尉府外。


    “而下朝庭是連燈油錢都支不出來了麽!”寒冰似怒的脆聲由遠及近傳來,蘇星竹怒甩衣袖道,“一路連盞燈都沒有,都是一群不懂做事的狗奴才!”


    涼風襲來,遙看黑漆漆的一路,蘇星竹忽覺脊梁骨有些發冷,遲疑慌亂的不敢邁出步子。


    身後跟著的丫鬟怯怯道:“小姐,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不然老爺可要擔心了。路是黑了些,奴婢攙扶著您慢些走。”


    蘇星竹深吸了口氣,一腳深一腳淺的踱開步子——這樣的寂靜,有著駭人的氣息,竟比自己日日踏入的深宮,更要詭異許多。見自家的府邸漸漸清晰,蘇星竹這才略微放下心。


    ——“來人!”蘇星竹邁進院子高聲喊道,“一個個都死去哪裏了?才過戌時就都偷懶去了麽!”


    小丫鬟環顧著四周,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喃喃道:“不該啊,連管事的都去睡了不成?”


    ——“蘇小姐真是不改玩性,身為大家閨秀過了戌時才回府,可有些不大妥當吧。”


    聽著這縈繞耳邊盤旋心上的熟悉聲音,蘇星竹驚得倒退幾步,捂著心口驚惶道:“是你!?柴...昭!”


    第67章 通天的禮


    ——“蘇小姐真是不改玩性,大家閨秀過了戌時才回府,可有些不大妥當吧。”


    聽著這縈繞耳邊盤旋心上的熟悉聲音,蘇星竹驚得倒退幾步,捂著心口驚惶道:“是你!?柴…昭!”


    昏暗的燈火下,那英武高挺的身姿若隱若現,唇角孤傲的弧度讓見者都是心生敬畏。


    “怎麽這個時候才回來?”廳裏蘇瑞荃咳了聲低沉道,“真是愈來愈不懂規矩。”


    “爹...”蘇星竹回過神來,趕忙疾步走進正廳,才看清父親的麵容,就被他身邊另一人引去目光,“...柴...郡主?”


    柴婧悠悠笑著站起身,“蘇小姐,好久不見。”


    “家中何時來的貴客?”蘇星竹努力鎮定著道,“爹該早些和女兒知會一聲的。”


    “到了也沒一會兒的。”未等蘇瑞荃發聲,柴婧搶先道,“也就剛到半盞茶的工夫。是嚇著蘇小姐了?”


    蘇星竹警覺的環顧著四周,見數十名黑衣裹麵男子貼著牆壁站立著,手中持著各色兵器,暗眸不見微毫閃動,一看便是柴家訓練有素的暗衛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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