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掌心朱砂


    “南宮家薄情不仁,少主如何做都是被逼至此。”殷崇訣擲地有聲道,“王爺命懸一線,少主千裏奔赴,柴家情意比天,不管如何去做,都是上天誥命。”


    “好一個上天誥命!”柴昭黑密的睫毛低垂,撚磨著案桌上的虎符忽的抬起眼,“今夜子時,我回雲都,去見郡主,共議麵見長公主之事。”


    “少主帶雲修一起!”雲修上前一步跪地道。


    柴昭上下看了看他,“你跟我走,誰替阿蘅執箭?”


    “我...”雲修為難著不知該怎麽說,“京師凶險,少主身邊怎麽能沒有貼身得力的幫手?少夫人這邊...不是還有...”雲修看向殷家兄弟,又急促的收回眼神,舔了舔幹唇像是下了決心道,“罷了...少主自己珍重,我留下便是。”


    “雲將軍你盡管放心。”殷崇訣自信滿滿道,“跟隨少主的都是我殷家堡的高手,個個忠心耿耿,可以一當百。”


    “殷二少口中這份忠心...”雲修撇了撇嘴角,“是對你殷家,還是對柴家?”


    “雲修你!”殷崇訣正欲頂撞幾句,已被大哥緊緊拉住,隻得憤憤哼了聲。


    柴昭淡然道:“雲修粗莽慣了,軍中上下都知道。崇訣,就勞煩你替我速速準備,今夜子時我就要離開,不可再拖。”


    “少主放心。”殷崇訣狠揮銀甲挑釁的瞪了眼抱肩的雲修,急急掀開帳簾朝自己殷家的人馬奔去。


    見弟弟離開,殷崇旭低聲道:“少主,您真的親自回去見長公主?就算您不回去,您心中所想,也必會達成...”


    “我怎麽能不回去?”柴昭指節敲了敲桌角,“南宮氏無情讓人寒心,我柴家若也漠視情義二字,以何服眾?”


    刹那間,殷崇旭終於明白柴昭的意思,那雙深藏不露的眼睛,耀目的銳利似要奪眶而出。


    柴昭見殷崇旭會意的不再繼續說下去,輕笑一聲道:“崇旭,這陣子要你扮作是我鎮守帥營,可是為難你了?”


    “屬下不敢。”殷崇旭謙卑道,“少主身負重擔,屬下理應替您分憂。”


    柴昭滿意的點了點頭,看向身旁的嶽蘅,雙目頓顯溫柔深情,這般看了些許,柴昭扣住嶽蘅的十指,對殷崇旭道:“你是阿蘅口中的大哥,阿蘅不知和我說過多少次,你待她親厚猶如親生兄長...”


    殷崇旭繃緊的心緒頓時鬆懈,清潭般的眸子不由自主的掃向嶽蘅,雖隻是寥寥一眼,那飽含的憐意也讓敏銳的柴昭即刻收入眼底。


    柴昭輕揉著嶽蘅的手心,繼續道:“我跟阿蘅說過,今生不會再讓她離開我半步。可眼下...阿蘅有孕在身,實在不便與我顛簸跋涉,唯有把她留在軍中,雖是不舍,卻是無奈。雲修忠心,卻難免魯莽;崇訣機敏,卻稍欠沉穩...崇旭,千軍萬馬,天下平定我都可以放手,阿蘅是我此生至寶,絕不可再有閃失!你和雲修,一定要替我看好她,柴昭在此先謝過了!”


    “阿蘅...”殷崇旭低聲道,“是我妹子,我這個做大哥的,就算少主不吩咐,我也絕不會讓她有事,少主不必過於掛心。”


    嶽蘅掐了把柴昭道:“我有手有腳,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看著我做什麽?就算沒有大哥和雲修,我也一定不會有事。”


    “就你那個性子?”柴昭低笑了幾聲,“死強的丫頭。”


    夜幕落下,巡營的李重元心中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左思右想,又不知是哪裏漏掉了什麽。忽見吳佑騎著馬顛顛而至,招了招手把他喚了過來。


    “重元大哥叫我?”吳佑跳下馬背,撣了撣身上的塵土。


    “嗯。”李重元將吳佑拉到僻靜處,見周圍無人,壓低聲音道,“你去打聽打聽,今日是不是有柴家的信使到軍營見過少主,現在安置在何處?”


    吳佑撓了撓腦勺道:“重元大哥,這也不是什麽要緊的難事,隨便拉個人來問問就是,為何如此...若真有王府的人來,先見到的也該是您,怎會逾越過去先麵見少主?您是不是弄錯了?”


    “應該不會有錯的。”李重元搖著頭道,“白天我的親衛見到幾個麵熟男子到了軍中,直接求見的少主,便被引進了帥營...隻可惜他沒有看清那幾人究竟是不是柴王府的,我進帥營時,那殷崇訣卻說是殷家堡的來人?”


    “也許是您的親衛認錯了?”吳佑猜到,“若真是王府的信使,哪有不知會重元大哥的道理?”


    李重元黑眸微微閃動著不安的異光,“無論是對是錯,吳佑,你打聽之餘,再設法偷偷去殷家的營地探一探,我想知道...殷家兄弟倆,是不是真的會離開一個...”


    吳佑雖然還是不大明白李重元的意思,可還是順從道:“那我這就去瞧瞧。”


    見吳佑的背影消失在無邊的暗夜裏,李重元忍不住一聲歎息,低喃道:“婧兒...到底是不是你?”


    帥營裏。


    嶽蘅俯身替柴昭收拾著急行的物件,柴昭幽幽看著她的動作,起身從背後環抱住她的身子,伏在她的肩頭綴吻著她柔嫩的耳垂,廝纏愛磨著不願放開。


    嶽蘅抬起頭,扣住丈夫的手指含進自己的嘴裏,吮吸著道:“你見到南宮燕,她若真是拿叔父的性命逼你交出兵權,你會...”


    “我會什麽?”柴昭吻向嶽蘅的頸邊,熱湧的氣息讓嶽蘅周身一陣酥麻。


    “你會不會...”嶽蘅轉過身子直視著飽含愛意的丈夫,“要了她的性命,取南宮家而代之?”


    “她把我和叔父逼至絕境,她不死,就是柴家亡,阿蘅...”柴昭愛撫著嶽蘅的發絲,“就算是為了你和孩子,我也絕不會讓自己和柴家再有事。”


    “可你說過的...”嶽蘅回憶著道,“你說——竊國者,國必為他人所竊。這樣的事你和叔父都不會去做。”


    “我與叔父都不屑竊取江山。”柴昭頓住手,“不然又何須等到今時今日...阿蘅,你信我。”


    嶽蘅若有所思著,她知道身旁的男人胸懷抱負,豪情誌在天下,她又太多的話想問,可卻是欲言又止難以發聲。


    柴昭覺察到嶽蘅心裏的憂恐,扳過她的肩膀細細看著她如畫的麵容,吻了吻她的額頭笑道:“我答應你,來去不過一月,我一定會回來見你。那時應該是另一番景象了吧...”


    “你許我的錦繡河山,都不過是過眼雲煙,我嶽蘅並不在意。”嶽蘅抱住柴昭寬闊的身子,貼著他的心口道,“我隻要與你一起,每一日,每一夜,有你在身邊。雲都也好,蒼山也罷,抑或是天涯海角...隻要你。”


    柴昭堅毅的身軀微微怔住,輕拍著嶽蘅的背柔聲哄道:“我也隻要阿蘅,隻要你...”


    二人這般不舍著,柴昭像是想起了什麽,摸出懷裏的虎符,撫觸著上麵深刻精妙的暗紋,塞進了嶽蘅的手裏。


    “你把虎符留給我?”嶽蘅攤著手心凝視著虎符詫異道。


    “我定是不能把虎符帶進京師的。”柴昭按緊嶽蘅的手心,大手用力的包裹著道,“今日帳中這幾人,雲修固然是可靠,但卻勇猛有餘,心思不足,殷家兄弟二人...殷崇旭再憨實,卻架不住有殷崇訣這樣...聰敏的弟弟...畢竟,他和殷崇訣才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柴昭朝著嶽蘅的手背輕輕吻住,沙啞著道,“阿蘅,幫我...”


    手中的虎符似有千斤重,嶽蘅終究是有些怕的,可仍是攥緊著道:“我與它一起,等你回來。”


    柴昭欣慰的摟住嶽蘅,又叮囑道:“重元今天雖是就這麽走了,可他生性敏感多疑,細細一想定是會覺得有些疑惑。你大哥扮作我鎮守帥營可以,卻不能以真麵目視人安眾。三五日還能搪塞過去,日子一久,別說李重元,吳佐吳佑也會覺得不對勁...到時隻怕少不了一番對峙...你斡旋其中一定也不好應付...”


    嶽蘅抿唇一笑道:“有統領大軍的虎符在此,我怕什麽?柴少主多慮了,你啊,就安心去籌謀叔父的大事,不用惦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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