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林子邊的舊屋,殷崇訣環顧著皺眉道:“這裏原本是郊外獵戶的棲身之處,又小又破怎麽住人?崔叔,還是帶阿蘅回殷家堡吧。”


    崔文擺著手道:“收拾收拾也不錯,多謝二少爺好意了。”


    “阿蘅。”殷崇訣手肘戳了戳嶽蘅,衝她使了使眼色。


    嶽蘅環顧四周看了看,自若道:“我也覺得還行,獵戶棲身之處?那我和崔叔也能靠打獵為生了,倒也是個不錯的前程。”


    殷崇旭眼含暖意的看著嶽蘅,拉了拉弟弟道:“你若是舍不得阿蘅,常來照應著便是,阿蘅和崔叔自己喜歡就好,何必強人所難。”


    殷崇訣頓時覺的有些沮喪,默默走到一邊埋頭幹起活來,殷崇旭無奈的搖了搖頭,見牆上懸著把舊弓,走近摘下,吹去弓上的塵土,又拿衣袖擦了擦,“這弓看著有些年頭,不知道這弓弦還能不能使了。”


    “能不能使試一試不就知道了。”嶽蘅接過舊弓,翻來覆去看了看,喃喃自語道,此弓是柳木所製,弓弦是西域羚筋,倒也算是把不錯的弓。我看著,它還能使。”說著有些手癢,執著弓大步走出屋。


    殷崇旭眼睛一亮,衝殷崇訣喚道:“還發什麽愣呢,不想看看阿蘅的箭術?”


    風驟起,林子盡頭驚起群群飛鳥,掠著白雲撲翅而過。嶽蘅拉緊滿弓,順著飛鳥的軌跡劃過箭鋒,殷家兄弟還沒來得及眨眼,箭鳴聲已在耳邊回蕩,遠遠的有重物墜下,殷崇訣疾奔過去,瞅著獵物卻是愣在那裏不敢去拾。


    ——一箭射穿三隻飛禽,這還是殷崇訣頭一回看見。


    “一箭三雕!”殷崇旭震驚不已,“滄州嶽蘅箭術無雙,我總算是見識了。”


    嶽蘅臉一熱,不好意思的垂下頭。


    回殷家堡的路上,見弟弟失魂落魄的模樣,殷崇旭疑道:“你這是怎麽了?崇訣!”接連喚了幾聲,殷崇訣才胡亂應付了幾句。


    頓了好一會兒,殷崇訣難以自製的回首看向漸漸消失於眼簾的林邊小屋,指著自己的心口怔怔道:“大哥,阿蘅的箭...射中的,是這裏。”


    第12章 潤物細無聲


    逝川與流光,飄忽不可待,一晃,便是兩年的光景。


    “阿蘅!”


    “二哥,我在這頭呢。”林子深處探出一個白衣身影,臉上盈滿笑意。


    殷崇訣無可奈何的搖著頭大步走上前,“崔叔說你一早上都紮在這林子裏,這麽賣力做什麽,缺什麽少什麽與我說就是了。”


    “大哥過幾日就要大婚,我想送樣東西給他。”嶽蘅執著弓低下頭,“再打幾隻山雕,就夠了。”


    殷崇訣泛起心疼來,拉過嶽蘅生繭的手愛惜的摩挲著,裝作惱道:“你看上什麽了,我去給你置辦!你可是要做殷家堡少夫人的貴重身子,可不許累著傷著。”


    嶽蘅臉一紅,抽出手轉過身,“誰要做殷家堡的少夫人了?不要臉。”


    殷崇訣俯身貼緊她的耳邊,星目微動看著嶽蘅緋紅的麵頰,低聲道:“阿蘅,你逃不掉的。我殷崇訣今生非你不娶。待大哥娶完親,可就是我了。”


    嶽蘅忽的竄出去幾步,衝著殷崇訣挑釁似的笑道:“這不是逃掉了麽?殷二少。”


    二人倚著樹幹坐著,見嶽蘅望著天空發呆,殷崇訣試探著緊扣住她的十指,嶽蘅想要掙脫,殷崇訣蹙著眉頭緊握著就是不放,嶽蘅不願再搭理他,身子往邊上挪了挪。


    “阿蘅。”殷崇訣望向一望無盡的林子,“我真慶幸,那日自己被獸鉗傷到,遇上了你。”


    嶽蘅哧哧笑道:“也是,不然殷家堡的二少爺,可就是個瘸子了。”


    夕陽西下,殷崇訣這才依依不舍的離開,見嶽蘅站在院口看著他的背影,崔文劈著柴火幽幽道:“女大留不住,阿蘅是要離開崔叔了麽?”


    “哪有!”嶽蘅收回眼神,“我怎麽會離開崔叔。”說著去捧來一堆樹幹,“這不就來幫你了麽。”


    崔文撣了撣手上的枝屑,“殷家這位二少爺,雖然不如他大哥穩重,可也算是難得。要在綏城給阿蘅找個好夫君,除了殷崇旭,也唯有殷崇訣了。”


    “崔叔,你說什麽呢!”嶽蘅窘道,“誰要嫁了?”


    “還不承認?”崔文站起身,“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也是十八歲的大姑娘了,有什麽好羞的。不過崔叔也覺得奇怪,你不討厭殷崇訣是真,可平日裏對他又是若即若離的模樣,姑娘得矜持些也不錯...但我總覺著,你心裏頭...有事。”


    嶽蘅悶不吭聲的劈著柴火,崔文舀起一瓢水喝了口,緩緩道:“殷崇訣是不錯,隻是...”


    “隻是什麽!”嶽蘅脫口道。


    “你看你。”崔文大笑了出來。嶽蘅見崔文詐自己,沮喪的垂下頭。崔文收住笑,繼續道,“急什麽?聽崔叔說下去。你與柴家的婚約,崔叔知道你不情不願,沒把你帶去蒼山,隻當是替你斷了這門婚事。一晃兩年,沒準柴昭已經娶妻也說不定...”


    聽到“柴昭”二字,嶽蘅停下劈柴,頓了頓又奮力劈下,似是把那柴火當做柴昭一般。


    崔文瞅著嶽蘅咬唇蹙眉的模樣,幹笑道:“我還真沒猜錯,你心裏頭...就為他煩著。”


    見嶽蘅鬱鬱的不吱聲,崔文繼續道:“我可是聽說,自打紀冥率軍殺入晉國遼州,就對那周國虎視眈眈,南宮家懦弱,無人可用隻得起用被貶至蒼山的柴家。柴郡王戎馬半生什麽場麵沒有見過,他那侄子柴昭更是大破紀冥數萬精兵守住了周國的雲都。局勢所迫,南宮家唯一可以倚仗的隻有柴家叔侄,這兩年他們叔侄二人叱吒大周,已是一等一的顯赫之尊了。


    “這又關我和二哥什麽事?”嶽蘅小聲嘀咕了句,“我不想知道。”


    崔文聽她一口一個“二哥”,輕歎了聲道,“你這個二哥,可是殷家堡的人。殷家堡雄踞綏城多年,長子就要和綏城都尉之女結親...綏城地勢緊要,幾十年來自成一體。且不說殷家和綏城都尉願不願意聽柴家叔侄號令,隻要柴家想統一中原滅了梁國紀氏江山,也要得了這殷家堡相助才行。阿蘅,你還不明白嗎?”


    “我都知道。”嶽蘅眨了眨眼,“二哥也與我說過些。他父親和大哥早幾年已經在招兵買馬囤積力量,明著是召集義士在亂世中護住綏城百姓...其實,其實...”


    “伺機而動,擇木而息。”崔文一字一句擲地有聲,“若是你真和殷崇訣在一起,隻怕又是少不了刀光劍影,不得安寧。崔叔隻想你...”


    “崔叔。”阿蘅打斷道,“天下不定,何來安寧?就算崔叔帶著我躲到天涯海角隱姓埋名,一樣是血雨腥風。阿蘅不願意再逃...”


    崔文像是早已經料到她會這樣說,苦澀一笑道:“崔叔不過是提醒你句,又攔得住你什麽?阿蘅聽聽就好,不用放在心上。”


    阿蘅起身走近崔文,拖著他粗糙的手搖了搖,垂著眼道:“崔叔別生氣,我胡亂說的。我也想待二哥親近些,可是...怎麽說我也收了別人的信物。雖然是柴昭負嶽家在先,可總要把信物還給他...我心裏才踏實。”


    夜色下,崔文注視著這個花樣的少女,她純良果敢的眸子與兩年前在滄州一模一樣,崔文撫了撫嶽蘅的頭,和藹道:“別多想了,早些去睡吧。”


    嶽蘅鑽進溫暖的被褥,一閉上眼睛,眼前全是白天林子裏殷崇訣燥紅的臉。嶽蘅頓覺臉上陣陣發熱,正要翻身睡去,腦門蹭上了枕邊的那塊金鎖片,嶽蘅從熱乎乎的被子裏伸出手,攥著冰冷的鎖片,心也跟著一涼。


    她想忘,卻忘不掉。那雙鴿子灰般幽暗的眼睛,如影隨形。她凝脂般的身子上,似乎還遺留著那個男人如水輕淌的痕跡,沿著綿軟的溝壑,滲入心底。


    殷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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