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陽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笑了笑:“除了阿沐,還有一事。這個皇位,理應由皇叔繼承。”


    無鴉淡淡的掃了一眼軒陽,卻沒有說出半句推辭的話。軒陽迎著無鴉的視線,仔細瞧著他臉上表情的細微變化,片刻後,一聲輕笑:“皇叔從來就不是虛偽做作之人。既然皇叔不說話,看來這個皇位,皇叔早就勢在必得了。”


    無鴉垂著眼眸,嘴角笑容一如既往的溫雅:“是嗎。我隻是在想,此事是真是假。”言罷,無鴉又看向軒陽,眼神卻突然鋒利起來,仿若被淬煉過一般,逼視著軒陽的內心深處。


    軒陽卻無心與他辯解下去,直接道:“賢王的兵馬已經湧向了帝都,不出一月便會起事。相信皇叔也早就做了自己的打算。皇叔也不必再為自己辯白。你既肯幫朕收集其他藩王謀反的證據,就說明你並沒有真正的放手去過你的隱居生活。你知道,朕不會讓賢王登基,朕亦沒有子嗣,便是朕今日沒有找你,最有可能坐上皇位的也隻能是你。所以,賢王謀反的事,朕生前也不用太操心,皇叔處理的,會比朕好。朕現在唯一擔心的……”軒陽垂下眼眸,眼神突然黯淡下來:“是阿沐……”


    無鴉皺了皺眉頭,想了想,道:“你打算將她托付於我?”


    軒陽默了一下,輕輕“嗯”了一聲。


    無鴉站起身,直言道:“便是我有心,她也無意。此事算了。”說罷,無鴉就要離開。


    “皇叔!”軒陽低聲喊道:“朕曾經問過阿沐,問她可曾對你動過心……”


    無鴉腳步一頓,停在了原地。


    軒陽的聲音又在身後響起:“阿沐說,她動過和你在一起的念頭。倘若當時你要離開,她便會跟你一起走。”


    無鴉默了一會兒,驀地冷笑一聲:“她動的是念頭,不是心。”


    軒陽嘴角牽起一抹極淺極淺的笑,但是那個弧度,也很快的消散了下去:“她說朕若被賢王害死,她生下腹中的孩子後便要替朕報仇。皇叔,這種事情,你知道她做的出來。”


    無鴉輕輕“嗯”了一聲:“是做的出來。”


    軒陽低聲道:“隻是,若賢王活著,以他的心思和手段,倘若阿沐複仇不成反落他手,後麵可想而知。所以,朕無論如何,都要解決掉賢王。”頓了頓,軒陽突然冷聲笑了笑:“可阿沐還說了,倘若朕沒有負她,她便會隨朕一起去。”


    無鴉轉過身,看著軒陽皺了皺眉頭。


    “皇叔。”軒陽看向無鴉,忽覺胸口一悶,掩嘴咳了一聲,又吐出一口血來。軒陽看著那手帕上的血跡,皺了皺眉,又看向無鴉:“她已經被朕錯殺過一次,她的這輩子一直想擺脫掉我和賢王還有陶安,她有自己想過的日子,所以朕不願她殉情,朕想她……好好的過一輩子……”


    無鴉看著那手帕上的血跡怔了怔,雖然一開始他就信了軒陽的話,但現在親眼見到他這副模樣,還是忍不住在心裏驚愕了一下。


    無鴉看著軒陽,問道:“她的性子你清楚。你覺得她會聽你的,好好的,跟著我,過一輩子?”


    軒陽驀地笑了笑:“我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頓了頓,軒陽慢慢握住拳頭:“後來得到的答案卻是……朕終於知道,前世為什麽要‘殺’了她……”


    **


    無鴉走在空無一人的巷道中,兩側的宮牆高高聳起,漆紅的牆壁在前麵燈籠的搖曳光芒下泛著冷輝,無鴉負手跟在一個內侍的身後,一言不發的朝前走著。


    “若如阿沐所言,那麽在她的上一世裏朕大概也如現在這般,被賢王下了什麽毒且時日不長,朕大概那時候就知道了她什麽性子,怕她真做出什麽殉情的傻事來,所以在賢王謀反那日說她與賢王串通,還給她灌下毒藥,應是就想讓她好好的恨朕一次。”


    “但是朕不會真的備下毒酒,大概也隻是不傷及胎兒的迷藥。朕會派人救她,演一場戲,讓她以為是自己命大,那時候就算她要找我報仇,聽到的也會是我死在叛亂中的消息。她會忘掉朕,沒有賢王也沒有陶安,她得了自由,她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皇叔,你看,什麽都是命。前世也好今生也罷,朕無論再不願都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朕大概是真的無藥可救了,所以明明知道了朕一直被她冤枉,可還是要讓她再冤枉朕一次……”


    “朕要再‘殺’她一次,不僅僅是為了讓她恨我,還有更重要的……是找出那個真正害了她的人。”


    “此人不除,朕,怎甘心上那黃泉路……”


    無鴉抬起頭看著天上的星子突然覺得心裏悶得緊。


    他已經騙過她一次。還要再這樣……騙她一輩子嗎……


    遠處的宮門處突然響起“噠噠”的馬蹄聲,無鴉停下腳步問那前麵掌燈的內侍:“那是誰?”


    那內侍瞅了瞅道:“這……奴才也不清楚,按說都這個時辰了除了陛下召的,還真沒人能進的來。”


    就在這時,兩個身影從馬車中走下來,無鴉皺了皺眉,看了看那帶著兜帽的身影,心裏微微一緊。


    從馬車中走下來的兩人又朝禦書房的方向走去。無鴉目視那兩人離開,這才邁開腳步,朝宮門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更的這麽晚……但是你們看字數很足啊,而且……終於給軒陽洗白了啊……撒花撒花!


    所以對於一直知道黃桑苦衷的作者菌來說,看著黃桑一路被虐下來偶爾也覺得挺心酸的,這也是我一直不想換cp的原因……希望大大們理解_(:3ゝ∠)_


    所以無鴉那麽好,還是留給你們去愛好了,我們就一起把黃桑留給阿沐吧……


    至於最後害死阿沐的凶手乃們可以猜猜是誰,我覺得你們猜不到(¬_¬)


    然後明天應該還有一更,而且字數也不少於今天的,因為我還沒有完成這周的更新任務qaq不造明天什麽情況,我也說不準,隻能盡力多碼一點了_(:3ゝ∠)_


    然後……看在給黃桑洗白的份上,大大們就冒冒泡吧2333333


    ☆、追殺


    第九十八章


    阿沐下了馬車就匆匆趕往禦書房。她本就會輕功,此刻走起路來更是疾步如飛,素弦幾乎一直小跑著才能跟上她的步子。


    禦書房裏還是一片燈火通明,阿沐在走到禦書房的台階下停了腳步。旁邊的桃樹已經吐露了花苞,粉色的骨朵在月色下分外綺麗。披甲戴盔的軍士分列兩側,殿門前是兩個垂頭彎腰的守夜內侍。


    阿沐邁開腳步,卻聽“嘩”的一聲,那些軍士長劍出鞘攔住了她的去路。一人道:“未得陛下傳召,任何人不得入內。”


    素弦連忙護在阿沐身前怒道:“你們不識得這是誰嗎!竟敢擋了沐婕妤的路!”


    那侍衛卻仍是那一句話,麵不改色的冷聲道:“未得陛下傳召,任何人不得入內。”


    “你!”素弦又要上前一步,卻被阿沐一把拉回。阿沐看了看突然熄了的燭火,沉聲道:“好,那就幫我通傳一聲。”


    正在這時常樂突然推開殿門走了出來,瞧見阿沐後連忙陪上笑臉迎了出來:“呦,這不是沐婕妤嗎!都這個時辰了,您怎麽過來了啊?”


    常樂一邊說著一邊朝那士兵擺了擺手,長劍收回,阿沐瞥了一眼常樂,一字一句道:“我要見他。”


    常樂笑笑:“沐婕妤是要見陛下?可不巧,陛下不知道沐婕妤要來,已經歇下了,要不沐婕妤改日再來?”


    軒陽站在窗戶後麵,一邊掩嘴低聲的咳著,一邊蹙眉盯著夜色中的那個身影。


    他何嚐不想見她?他隻是不願她看到他現在這副麵如紙色,病骨支離的樣子。每日白天還好些,一到夜裏便倍覺難受。更何況……他還要親手再把她推出去。


    阿沐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對常樂的話置若罔聞,隻是靜靜的盯著禦書房的窗扇,半晌沉默後,阿沐忽然垂下眼眸,對素弦道:“回吧……”


    此刻的夜色濃的像一團化不開的墨,連宮道兩側的青銅宮燈,光芒也顯得微弱不堪。


    阿沐一言不發的朝沐雪宮的方向走去。素弦嘟著嘴一臉不滿的在後麵跟著,打抱不平道:“陛下怎麽能這樣啊!前些時候都把你寵到天上去了,現在倒好,說不見就不見。”


    “素弦。”阿沐打斷素弦的話:“不要再說了。”


    軒陽越是不肯見她,就越印證了她的猜測。以他的性子必然已經開始處理起之後的事,還會為她做一些打算……


    想到這裏阿沐突然停下腳步,眼睛驀地睜大,像是彌漫在心間的濃霧突然被一陣大風吹散,刹那間心底一片透亮……


    他在為她做一些打算……


    前世被灌下毒酒的一幕立時閃現在腦海中,阿沐想起在臨死之前軒陽看著她時的驚恐表情,心裏終於明白了那是為什麽……


    他不是真的要殺她,他在為她做一些打算。


    隻是……他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意外……


    這世軒陽被賢王下了毒,那麽前世大概也是如此。隻是她一直被蒙在鼓裏……


    素弦見阿沐突然停了下來,湊上前問道:“怎麽了?”


    阿沐半垂著眼眸,搖了搖頭:“沒什麽。隻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也明白了為什麽上天如此憐惜她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


    上天,隻是要還她一個真相……


    阿沐回頭朝禦書房的方向望了一眼,輕輕蹙了蹙眉頭,眼角的傷痛催出一片迷蒙,兩滴淚順著臉頰滑落,阿沐抬袖拭去,將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咬了咬唇,再次邁開步子,走進前方的夜色中……


    **


    第二天天剛剛大亮,本來清清靜靜的將軍府因為長公主的突然到訪立時熱鬧了起來。


    陶安躲在後院擦拭著手裏的劍,壓根就不想去招惹那個蠻橫的女人。倘若無鴉要反,將軍府必是功不可沒。到時他倒要看看她還能有多囂張的氣焰死皮賴臉的非要嫁給他。


    正這般想著,那個清亮的女聲就突然在身後不遠處炸響:“陶安!你躲我也沒用!”


    陶安站起身,頭也不回的就要走,卻又被她一嗓子喊住:“倘若你知道我今天來的目的,怕是立馬要拐回來求我告訴你!”


    陶安頓了頓腳步,冷笑一聲:“我隻求公主不要再來將軍府。”


    “你!”看著陶安又要走,長公主連忙大聲道:“昨夜阿沐來了我府上!”


    陶安驀地轉身看過去:“她去你那做什麽?”


    看見陶安如此緊張阿沐長公主心裏倍覺不爽,揚了揚下巴,嘴角勾起一抹鄙視的笑:“當然不是來找我。她是來找韓霄的。”


    陶安皺了皺眉頭:“她找韓霄何事?”


    長公主自然不知她找韓霄何事,但因不喜阿沐,便添油加醋道:“嗬,深更半夜,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我怎麽知道都幹了什麽?反正……呆的還挺久的。”


    最後一句說完,長公主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陶安,卻在看見他臉色的時候心裏忽的一緊,不由得生出幾分怯意。但因還有個公主的身份,不好在陶安麵前失了氣勢,遂又揚了揚下巴,挺了挺胸膛,但是,卻不敢再往下說一個字。


    陶安沉默片刻,冷聲道:“你讓我知道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多謝公主親自相告,臣還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公主自便。”


    說罷,陶安繞過長公主,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長公主來將軍府的目的已經達到,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看見陶安一臉不高興的模樣她竟也高興不起來。她原本以為,自己會很痛快。


    “韓霄!我們走。”不滿的嘟囔了一聲就要打道回府,卻突然想起韓霄昨兒個半夜就消失了,長公主心裏便越發的不爽起來,連看著將軍府的花花草草都不順眼。


    一路嗬斥著跟班的小廝,折磨著路旁的花花草草,長公主終於氣衝衝的邁出將軍府的大門,回了自己府中。


    待長公主離開,陶安去了父親的書房,蹙眉道:“方才長公主說,阿沐昨夜去見韓霄了。”


    陶老將軍正在臨摹一副字帖,蒼勁有力入木三分的草書透露出一個老將軍的風骨。正在自我欣賞得意之時聞言抬起頭瞥了一眼陶安:“那又怎樣?與你何幹?”


    陶安有些無語:“爹,你當我是為了什麽跟你說這件事?”


    陶老將軍提筆的手一頓,想了想,問道:“你的意思是?”


    陶安負手道:“阿沐與韓霄的關係我很清楚,她深更半夜去見韓霄絕不是為了那苟且之事。一定是宮裏發生了什麽。”


    陶老將軍將筆放下,坐在椅子上琢磨了一番,沉吟道:“你說的有理。最近陛下早朝的次數越來越少。阿沐我也算是看著她長大的,她做事的目的性一直很明確。這樣吧,你先去查查昨夜值守宮門的人,問問情況,再做打算不遲。”


    陶安應了一聲剛準備離開,書房外突然來了一人,陶安見他麵生,可陶老將軍一見立馬屏退左右,客客氣氣的將他迎了進來。


    那人也不囉嗦,直接遞上一封信:“請兩位將軍跟我去見漠王爺吧。”


    馬車從後門出發,一路馬不停蹄的奔向了城東的小院。


    還是上次的地方,陶安下了車,見到無鴉後冷哼了一聲:“你倒也不換個地方,就不怕被人端了老窩嗎。”


    陶老將軍連忙怒斥道:“不得無禮!”


    陶安皺了皺眉,雖不再做聲,眼睛裏卻仍是不屈的傲意。大概是之前不知道他身份時兩人有過交情,到現在,他再見到無鴉,還是無法把他和王爺的身份聯係在一起。


    無鴉對此也不在意,一邊糊著手裏的孔明燈,一邊淡淡道:“本來是要換的,但是現在沒有這個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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