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王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雲裳上前一步,若無其事的繼續道:“這是墮胎的藥。”


    賢王愣了一下,托著下巴的手慢慢放了下來。


    雲裳繼續上前一步:“雲裳跟了王爺這麽久,心早就放到王爺那了,如今王爺不要了,雲裳就是無情無心之人。王爺以為,這世上,還有什麽能要挾到雲裳?”


    賢王沉默了一會兒,換了口氣,緩緩道:“孤何時說過不要你了?”


    雲裳沉著嗓子笑了笑:“別人不了解王爺,雲裳還不了解嗎?王爺,嘴吧裏說的,雲裳不會再信,我隻要看到結果。”


    “什麽結果?”


    “我要阿沐死。”


    賢王笑了笑,站起身,走到雲裳麵前,從她手裏拿過那瓷瓶,打開聞了聞:“自己調的吧,你擅長製蠱,但不擅長配藥,本王這裏有很好的藥師,讓他給你配一副,打的幹淨,還不傷身子,你覺得怎麽樣?”


    雲裳麵上的表情一僵,睜大眼睛望向賢王。


    賢王走到雲裳的背後,手覆上她的小腹,輕輕摩挲著,嘴唇貼著雲裳的耳畔沉聲道:“你說你了解本王,怎麽還敢來我麵前做這種可笑的事情,恩?”


    雲裳的身子微微顫抖,賢王笑了笑,又道:“雲裳,不要再逼我了,我看你侍奉我這麽久,也看在雲衣犧牲的份上,才想著給你一條後路,你若再得寸進尺,本王,就真的不客氣了。”


    把那個瓷瓶放到雲裳手裏,賢王又坐回到太師椅中:“雲裳,從現在開始,要麽助本王一臂之力,要麽就悄悄的活下去。如果是前者,待本王事成之後,想要什麽隨你。如果是後者,就老實一點,千萬不要再惹怒我。”


    雲裳仿若掉進一個冰窟中,從腳心涼到了頭頂。雲裳手握成拳,緩緩道:“好啊,我選前者,王爺事成,我要皇後的位置,王爺能承諾嗎?”


    “除了皇後和江山,其他隨你。”賢王想也不想的回道。


    雲裳的臉在明明滅滅的燭火中顯得有些猙獰,半晌,雲裳笑了笑:“好,我選前者。”


    “很好。”賢王笑了笑:“張伯,送客。”


    馬蹄聲回蕩在幽靜的街巷中,雲裳帶著鬥篷坐在車裏,雙手輕輕覆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不了解他,他又何曾了解過她……


    作者有話要說:  捂臉來更新,什麽都不敢說了,這就遁走……


    ☆、爭後


    第八十二章


    三更天,城郊外的樹林。


    賢王披著雪白的狐裘看著麵前空空的墳坑皺了皺眉頭:“張伯,沒有搞錯嗎?”


    張伯彎腰用袖子擦掉墓碑上的土指給賢王看:“是無鴉的名字,隻是字不是刻上去的,是用血寫的,看筆跡,清秀雋雅,像是姑娘寫的,所以老奴猜測……”


    “除了她,還能是誰。”賢王半垂著眼看著墓碑上的血字:“本王真是越發好奇,這個無鴉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彎下身,賢王伸出手摩挲了一下上麵的血字,墓碑冰涼,上麵的字色澤較濃,看來她當時寫的時候真是毫不吝惜自己啊。


    隻是……


    賢王眯著眼睛輕輕吟道:“無鴉……”


    既然墳是空墳,看來無鴉並沒有死。那麽,這就是一場騙局,而且,無鴉還是站在軒陽一邊。


    他們的目的,隻是讓阿沐回去。


    賢王站起身,接過張伯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指又還給他,冷聲道:“回去吧。”


    張伯跟在賢王身後問:“王爺,這件事情要不要告訴沐姑娘?”


    “當然不。”賢王鑽進馬車,清冷的聲音從車裏傳來:“難道讓她和軒陽冰釋前嫌?”賢王笑了笑:“我隻能讓她更恨他。”


    **


    雲裳再次睡醒的時候,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自打那日從賢王那裏回來,她就打定了主意。即便不要了這個孩子,她也一定要要了阿沐的命。


    她可以忍受他不愛她,但是她不能忍受他愛別人。除了江山和皇後,其他條件隨她提。雲裳想起這句話,嘴角浮起一抹陰冷的笑。她沒有那麽偉大,她要的,隻是玉石俱焚……


    雲裳慢慢坐起身,從一塊地磚下麵摸出一個錦盒,她的不少蠱蟲當時都被容妃毀了,但還有一些她精心照料的一直都藏在地下的暗格中。雲裳看著它們眸中難得現出幾分溫和,不過轉瞬間眼底就現出一絲狠厲,雲裳合上錦盒眯了眯眼睛。


    窗外深冬的陽光透過窗柩射進來,雲裳在微冷的陽光下,突然又揚起嘴角,發出幾聲低低的淺笑……


    **


    陶安坐在院裏擦拭著自己的佩劍,身後的一樹梅花開得正盛,將陶安映襯的越發清俊挺拔。陶老將軍遠遠瞅著自己的兒子,倍感驕傲的同時也略略有些惆悵。


    這般死心眼兒,真要是毀在了一個女人手裏,這可如何是好。


    陶老將軍皺了皺眉,走到陶安旁邊:“安兒啊,為父又給你看了幾門親事,都是朝中重臣的千金,你若不喜歡公主那般活潑的,這些個溫婉淑德的,你也可從中挑一個。”


    陶安頭也不回的淡淡道:“不必了。”


    陶老將軍就知道他會如此,一甩袖子“哼”了一聲:“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隻是你也不想想,阿沐將來還要做皇後,她已經不是你能高攀的了!”


    陶安怔了一下,突然回頭望向自己的父親:“你說什麽?”


    陶老將軍負手瞥了一眼陶安:“不然你以為她非要換個身份進宮是為了什麽?以陛下對她的寵愛,她就算是一個宮女,都能獨占陛下,但如今非要給自己安個顯貴的身份,不就是為了有資格做皇後嗎?”


    “不可能!”陶安“啪”的一聲放下手裏的劍站起身,長眉微蹙,看著自己的父親一字一句道:“阿沐才不會在乎什麽後位。”


    陶老將軍眯了眯眼,冷笑道:“怪不得,阿沐現在直接和我談條件,安兒,她已經變了,你還以為,她是那個任由你掌控的暗眼嗎?”


    陶安一怔:“和你談條件?”


    陶老將軍點點頭:“自陛下登基以來,後位一直空缺,除了他自己不想立,也是我與丞相相爭不斷,這個後位,就成了燙手山芋,不是誰都能坐,坐不好,就把命做沒了。”


    陶安心裏自然知曉這一點,現在朝中將軍府與丞相府勢均力敵,後宮中容妃與太後更是明爭暗鬥波濤洶湧。那麽,皇後的位置自然就代表了一種立場,無論哪邊的人坐了,另一方的人都不會讓她坐安穩,這個位置需要一個無論是心計還是膽識,都非常出色的人,與其早早立下給自己徒添麻煩,軒陽自然是將它空著,更省事兒一些。


    可是……


    陶安手握成拳,低聲問道:“她和你都說了什麽?”


    陶老將軍捋了捋胡子笑了笑:“我們提出立她為後,這樣將軍府自然就得了便宜。”


    天色陰沉的似乎又將到來一場暴風雪,院中有寒風吹過,陶安身後的梅花簌簌飄落,落在陶安的肩頭,腳下。陶安手裏握著的劍垂在地麵上,鋒利的劍刃沾著泥土點點。


    陶老將軍看了看陶安的臉色,心中忍不住一酸,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父親知道你從小到大就是個識大體的,你再喜歡的東西隻要你不能要,你都會默默的忍著。如今也是,該是你放手的時候了。”


    陶安沒有說話,提著劍徑直向書房走去。


    放手。說出來多容易的兩個字。可是已經在心裏生根發芽的愛,豈是說放就能放的。


    陶安把自己關在書房一整日沒有出來。傍晚時分,寒風開始在屋外肆虐。等到夜幕完全降臨的時候便是鋪天蓋地的大雪。


    陶安站在書案前,身旁的一根蠟燭安靜的燃燒著,映照著一室清冷。終於,陶安蹙了蹙眉,提筆在麵前的一張紙卷上寫下幾個剛勁有力的字:子時,將軍府見。


    **


    肆虐了一整夜的風雪終於在第二天大早消停了下來,阿沐裹著被子不願起,讓素弦拿卷雜記給她看。素弦往爐裏又添了一些碳,然後尋到書架旁嘟囔道:“我說沐婕妤,您從前可沒有這麽懶過。”


    阿沐側躺在床榻上一手支著腦袋回道:“是嗎,以後我隻會更懶。”


    素弦把書遞給阿沐:“話說陛下怎麽隻給你封了個婕妤,還給雲裳也封了個婕妤。他不會真的被雲裳給迷住了吧。”


    阿沐靠在素弦疊起的一床軟被上淡淡道:“我進宮沒幾天能封上婕妤已經算快的了,再快,朝中又是一堆罵聲,何必呢。”


    素弦抱著胳膊歎了口氣:“話是這樣說,可我一想到雲裳竟然懷了龍種還封了婕妤,心裏就各種不舒服。”


    阿沐垂下眼眸,嘴角揚起一抹冷笑,若無其事的安慰素弦:“不急,細水長流。”


    素弦撅了撅嘴:“什麽意思啊?”


    阿沐笑了笑:“就是慢慢來的意思,反正我有的是時間。”


    既然已經打算在這裏和他糾纏一生,這點時間,又算什麽。


    他不願放手,她隻好奉陪。


    不依不饒,誰都別想好過。


    素弦依然沒聽懂,但也曉得自己是問不出什麽來,幹脆退到外殿忙別的事兒。


    晌午時分黃德全突然來了,素弦心裏一緊,卻麵不改色的問道:“喲,黃公公今日怎麽有空來沐雪殿了?”


    黃德全嗬嗬笑了笑:“自然是來瞧瞧沐婕妤這裏可有缺什麽,奴才好著人添置。”


    這般說著,黃德全靠近素弦用拂塵擋著神不知鬼不覺的往她手心裏塞了一張紙條。


    素弦連忙攥在手心裏笑道:“陛下那麽疼愛沐婕妤,該添置的早添置了,公公可是失職了呢。”


    黃德全訕訕的回道:“是是,奴才這就回去反省,那就不打擾婕妤休息了,奴才告退。”


    等黃德全一離開,素弦沉著臉走進內殿,奔到阿沐床邊兒:“喏。”


    阿沐放下書,露出一張慵懶的素顏,看了看素弦手裏的紙卷挑了挑眉:“陶安的?”


    素弦點了點頭。


    阿沐又拿起書,翻了一頁,問道:“說了什麽?”


    素弦愣了一下,隻好打開紙卷念道:“子時,將軍府見。”完了歎道:“沐婕妤,主上讓你今晚去見他。”


    阿沐沉默了一會兒,慢慢吐出兩個字:“不見。”


    素弦睜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盯著阿沐:“天哪!我不是在做夢吧!你竟然敢不去見他!”


    阿沐淡淡道:“我現在無毒一身輕,他還能拿什麽要挾我?”


    素弦噎了一下,想了想,突然來了興趣:“有道理,不過我很好奇陶將軍今晚見不到你會怎樣。”


    說到這兒,素弦又好奇道:“哎?話說你最近沒有來身上啊,陛下怎麽好幾晚都沒來了?”


    阿沐的視線一滯,想起那天軒陽離開時說的話。


    你若真的不想要孩子,朕以後不碰你了便是。


    看來,他是真打算這麽做了。然而阿沐心裏也清楚,他不來找她,是等著她來找他。


    如果她改了主意,打算也給那個未出世的孩子,一次重生的機會……


    阿沐再沒有心情看下去,合上書掀開被子:“起床。”


    **


    軒陽下了早朝就直接去了禦書房。關於封後的奏折已經堆了滿滿一桌,軒陽掃了一眼書案,解下狐裘扔給常樂:“這幾日阿沐那裏有什麽動靜?”


    常樂將狐裘掛好恭敬道:“沐婕妤沒怎麽出過門,都是呆在殿裏看看書彈彈琴,也不與其她妃嬪來往,隻和素弦無聊時說說話。”想了想,常樂又補償道:“奴才覺得沐婕妤八成是改了主意,覺得還是這樣的安穩日子過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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