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侍妾開始掩嘴竊笑,然後隻聽“叮”的一聲脆響,那黃衣女子手裏的簪子掉在地上碎成兩截。


    “哎呦妹妹,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呀!”語氣倒是聽得誠懇,眼中卻盡是戲謔。


    阿沐握著杯裏的一盞熱茶,半垂著眼眸,唇角微微勾起。


    這是她與命運的另一次博弈。曾經陶安讓她凡事都務必要記住一個忍字。她按他的要求做了,忍氣吞聲的任憑那些侍妾越來越過分的羞辱她,誰料這件事卻是賢王對她的考驗。


    上一世裏,賢王送進宮中的女子除了她還有另外三名。其中有一個叫雲裳的女子是賢王精心培養的另一名奸細,雲裳善毒,入宮後有不少賢王想要除掉的人皆是被她所殺,而因為這次的忍讓,賢王覺得阿沐雖然彈得一手好琵琶興許能博得軒陽的一時歡心,但成不了大氣候,所以才給她下了噬心蠱,讓她行事務必以雲裳為主,從旁配合。


    想到這裏,阿沐抬手將那杯熱茶潑到了那黃衣女子的臉上,然後揚了揚嘴角:“姐姐,妹妹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這一世,她不想再忍下去了,忍了那麽久她最後究竟換來了什麽?還連累了那個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


    “你!”黃衣女子抬手就要給她一巴掌卻被阿沐一手抓住:“我既然有本事得了王爺的青眼,就有本事對付你。”頓了一下,阿沐又冷聲道:“奉勸一句,凡事不要太過,好自為之。”說完,阿沐把她的手甩開,然後瞥見了窗外那個一閃而過的身影。


    當天晚上,阿沐就被賢王叫了過去。


    賢王穿著白色的紗衣,躺在榻上閉目養神。就相貌而言,賢王也算是這世間少有的美男子,溫雅俊美,膚色白皙,言行舉止也很有風度,隻是是個笑裏藏刀的人,單從醉月閣一事中就可以看出他的狠辣無情。


    聽到阿沐進來,賢王睜開眼睛,看著阿沐勾了勾唇角,薄唇輕啟,淡淡道:“過來。”


    阿沐走過去剛想給他福身行禮,卻被賢王一把拉到懷裏然後捏住她的下巴帶著幾分玩味的語氣眯了眯眼道:“真是個難得的美人兒。”頓了一下又望向她的眼睛:“尤其是這雙眼,就跟會說話似的,真是要把人的魂兒都勾了去。”


    阿沐麵無表情的偏了偏頭掙脫了賢王捏著她下巴的修長手指然後笑了笑:“勾人魂兒的那是妖精。阿沐不是。”


    賢王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片刻後輕輕吐出一個好字:“聰明,懂得反擊卻又知道好自為之,本王果然沒有挑錯人。”


    言罷,賢王拍了拍手掌,一個著淡紫色衣裙的女子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手裏捧了一個錦盒。


    這個女子就是雲裳。


    而阿沐的注意卻全放在了那個錦盒上。她知道裏麵裝的是蠱毒,心裏猛地一涼,難道這一世還逃脫不了被下蠱的命運嗎!


    賢王看著阿沐又道:“一想到要把你送走,本王還真是舍不得。不過……”賢王單手支頤,挑了挑唇角:“自打本王見到你的第一眼,聽到你彈的第一支曲兒,本王就知道,你一定能討得軒陽的歡心。”


    聽到那個名字,阿沐忍不住皺了皺眉。


    賢王朝雲裳捧著的那隻錦盒指了指:“這裏麵裝的是寒冰蠱。”


    聞言,阿沐抬頭望向那隻錦盒,難道不是噬心蠱嗎?


    接著又聽賢王繼續道:“我本打算給你下另一種噬心蠱的,但是……”景王拖著腔調輕輕勾起阿沐耳邊的一縷頭發在指尖把玩:“本王是憐香惜玉之人,你這幾日的表現深得本王的歡心和信任,所以,本王就給你改下了這寒冰蠱。”說完,賢王看了一眼雲裳,雲裳立馬會意,走到阿沐麵前放下那隻錦盒,然後取出一把小刀拽住阿沐的手臂在上麵割開了一條血口。


    看見雲裳打開錦盒要去取蠱蟲,阿沐突然有些抗拒,起身想要逃走卻被賢王一把拉回:“隻要你乖乖的聽話,我就會每月給你解藥。”


    阿沐有些憤怒,再看向賢王時已經沒有辦法掩飾麵上的激動:“為什麽是我?”


    賢王抬了抬眼想了想,笑著回道:“直覺。緣分也好命運也罷,總之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要找的人,是你。”


    一同被送往皇宮的,除了阿沐和雲裳,還有另外兩個充數的女子,但也隻是空有一副好皮囊,性子傲慢,自以為是,沒過多久就在宮裏死於非命。


    馬車出發的時候,阿沐摸了摸手臂上的疤痕微微蹙了蹙眉。她聽說過寒冰蠱,蠱毒發作時渾身如處冰室,便是旁邊放了個火爐也沒用。


    雲裳瞥了一眼阿沐,彎了彎唇角:“不用擔心,隻要你聽賢王的話,解藥我每月都會按時給你。”頓了一下又道:“第一個月的除外。”


    車行數日後,阿沐一行人在離京都不遠的一個城中留下過夜。子時一過,客棧突然走水,一時間前院裏火光衝天,人聲鼎沸。


    阿沐披起衣服就要出去卻被雲裳一把拉住,雲裳看著她笑容溫和道:“外麵人雜,妹妹小心被衝撞了。”說完也披上衣服笑笑:“跟在我身後,咱先去後院避避。”


    阿沐點頭一笑:“多謝姐姐照顧。”


    其實前世裏雲裳雖然一直在監視她,但凡事對她還算照顧,但她心裏清楚,一切不過是因為她對他們言聽計從罷了。


    下樓時,有小廝慌裏慌張的往樓上爬,一邊爬著一邊喊:“走水啦!客官們快去後院!”


    等那小廝走到阿沐身邊的時候像是突然跌了一跤,一下撞到阿沐身上,阿沐扶住欄杆,穩住腳步,下一刻手心裏便多了一張紙卷。


    阿沐看了一眼那小廝,見他目光一閃,道了一聲抱歉又連忙朝樓上走去。


    陶安行事一向謹慎,他為了不引起雲裳的懷疑便利用客棧走水來給她傳遞消息。阿沐心裏冷笑一聲,沒有意外的話,陶安給她的紙卷裏應該囑托了兩件事。一是說後宮乃是非之地,讓她不要搶風頭,遇事能忍則忍。二是讓她想辦法救出在浣衣局做雜役的素弦。


    想到素弦,阿沐鼻頭就有些發酸。阿沐握緊拳頭,這一世,無論如何要保素弦一命。


    等到前院大火被撲滅後,雲裳和阿沐又回到原先房中。本來阿沐想把那紙卷扔掉,但還是鬼使神差的打開看了一下,卻發現裏麵竟多了一個第三件事。


    陶安說,如果她沒有被軒陽寵幸,如果她願意,他會想辦法把她送出宮。


    阿沐握著紙卷的拳頭關節微微發白,明日就要進京了,這一世,她究竟是要全身而退從此與他再無半分牽連,還是迎刃而上,也讓他嚐嚐心如刀割的滋味兒……


    黎明的光熙透過客棧連廊的軒窗投灑在阿沐白皙的臉上,阿沐眯了眯眼,將紙卷撕碎扔出窗外。


    那深入骨髓的絕望和心痛,她怎麽可以忘記……


    作者有話要說:


    ☆、花朝節


    第三章


    下了轎,阿沐和其她三名美人被幾個內侍引著從偏門進了宮。此時春光明媚,碧空如洗,整個皇宮盡是飛簷卷翹,明黃色的琉璃瓦在日光下金波流轉,襯著那巍峨的宮殿又顯出幾分富麗堂皇。


    除雲裳外的另外兩名美人秋露和凝香一下轎就興奮的有些忘了禮數,大呼小叫惹得領頭的那名內侍多有不滿。


    雲裳性格嫻靜,便是出了再大的事也一副與她無幹的樣子,所以此時也隻是安安靜靜的站在阿沐身邊淡淡的掃了下眼前的景致。


    隻有阿沐,再望向這處皇宮時,眼睛裏是極力壓製的恨意。


    四人被引到了四處不同的住所,阿沐被分到的還是上一世最開始住的沉香宮,雲裳在攬月宮,離她所居不遠。


    其實若按宮中的規矩走,阿沐她們連聖顏都未得見,根本就沒有資格各居一宮,但因是賢王送來的人,便由太後做主,給她們各分了一宮。


    就連次日清晨阿沐和雲裳她們梳洗完畢後第一個去拜見的也不是皇帝軒陽,而是太後。


    究其原因便關係到了軒陽和賢王的身世。軒陽是先皇和青蕪皇後的長子,出生後不久,青蕪皇後仙逝,先皇迫於朝臣壓力,立丞相之女薑柔為後,後來薑柔又誕下一子,取名子卿。先皇為了軒陽登基後無後顧之憂,便將子卿封為賢王送至雲南,非昭不得入京。


    所以,當今太後心心掛念和幫襯的,其實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賢王子卿。


    見到阿沐她們,薑太後那張整日板著的臉終於有了一些笑意。其實薑太後還未到四十歲,再加上細心保養,明豔的容貌襯著豐腴的體態,風華韻味絲毫不輸後宮的佳麗三千。當然,對付人的手段,也是令人望塵莫及。


    寒暄片刻,薑太後便留下了秋露和凝香,讓阿沐和雲裳先行退下。


    阿沐和雲裳剛邁出殿門,便有一名內侍突然攔住她們低聲道:“兩位美人且慢,請隨奴才來。”


    阿沐和雲裳對望一眼,便隨著那名內侍繞到了鳳樂宮的後殿。


    進了後殿,卻見薑太後端坐在一方美人榻上,正麵無表情的看著她倆。


    殿門被那內侍關上,薑太後突然冷聲開口道:“你們才是子卿真正送過來的人吧。”頓了一下,薑太後又細細打量了一下兩人然後緩緩道:“哀家相信子卿的眼光,他不會選錯人。日後你們要做的事,哀家和賢王會慢慢安排給你們。哀家今日單獨召見你們,無非就是想說,在這後宮之中,若需要哀家相助的地方盡管開口。事成之後,哀家不會虧待了你們。”


    阿沐把頭低了低,恭敬的回了一聲是。她自然清楚,所謂的事成,就是賢王篡位,登基為帝。


    而前世她死的那天,就是賢王發動叛亂的日子。


    離開鳳樂宮,雲裳用手遮了遮剛升上來的日頭,抬頭望了望那一泓碧藍,然後微微笑著對阿沐道:“不用怕,你隻管想辦法博得皇帝的寵愛,剩下的事,我來做。”


    阿沐看著雲裳恬靜的笑容,恍然間想起她曾經說的是:“不用怕,我會想辦法博得皇帝的寵愛,剩下的事,很容易。”


    阿沐半垂著眼眸沒什麽情緒的笑了笑:“好。”


    **


    三日後便是花朝節。軒陽在聽風台上辦了一場酒宴,所邀之人除了一些皇親國戚還有一些在京都極具盛名的文人雅士。


    前世裏雲裳憑著一隻霓裳羽衣舞博了軒陽的歡心,隻可惜都已經上了龍床卻被汐嬪闖了進去,一番哭鬧後,軒陽隻好遣走了雲裳。


    汐嬪是禦史大夫韓正的千金,性子雖傲慢,但為人處世同她父親一樣直來直往,高興就是高興,不願意就是不願意,頗受軒陽寵愛,隻是,可憐大家都愛錯了人,那個薄情冷血的帝王,就連枕邊人都是他可以利用的工具。


    這一世裏,雲裳來找了一次阿沐,笑著說她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才藝,讓阿沐好好準備。阿沐揚了揚唇角,沒有回話。


    雲裳走後,阿沐抱起琵琶彈了兩下。既然是賢王送進宮來的女人,軒陽定是把她們四人的底細查了清楚,也定然知道她是憑著一隻琵琶曲得了賢王的青睞。


    想到這裏,阿沐覺得眼睛有些酸澀,抬頭望了望窗外。陽光透過窗楣在阿沐身上灑下一片溫暖,長睫如翼,投下光影淡淡。


    阿沐想,終是要再見到他了……


    **


    又到了花朝節的那場酒宴,阿沐去找雲裳的時候卻發現她穿的卻是當時跳霓裳羽衣的七彩紗衣。


    阿沐微微皺了皺眉頭。


    雲裳見阿沐進來,一邊給自己戴上一對珍珠流蘇耳墜一邊淡淡笑道:“太後說難得有一次露臉的機會,讓我應該也有所表現,我想了想,也就曾經練過的一支舞勉強能上得了台麵,沒有法子,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太後又召見你了嗎?”阿沐端起一盞茶,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道。


    “我昨日逛花園偶然間碰到的。”雲裳挽起臂間的長紗站起來朝阿沐笑笑:“走吧。”


    阿沐點頭:“好。”


    果然,賢王真正信任的隻有雲裳。靠蠱毒收服的人,他終是不敢放開了用。


    趕到聽風台的時候,阿沐乍一瞧見在台上搭建起來的簾幔微微愣了一下,如果她沒有記錯,上一世,這裏隻是一處高台。


    阿沐被一名內侍引著安排到簾幔之後的一個位置,那內侍彎著腰有些尷尬:“委屈沐美人了,隻是今日席宴要求所有伴樂之人皆在簾後,奴才隻能奉命行事了。”


    阿沐坐下抱著琵琶撥了撥弦問道:“可是陛下的命令?”


    那內侍道:“不是,是陶大將軍的大公子,陶安陶大人。”


    阿沐抬頭:“陶大人?他怎的管起此事來了?”


    那內侍笑了笑:“陶大人說,將台前幕後之人分開,方便護衛各位大人的安全。”


    聞言,阿沐向站在台下的陶安望去,風吹簾幕,恰巧此時陶安也望向了她,視線交匯不過刹那,陶安便連忙轉過頭去,握著拳頭放在嘴邊咳了下。


    阿沐默了一會兒,回想了下陶安在紙卷上交代的第三件事,便大概知曉了他如此安排的意圖。


    他讓她躲在簾後,他不想讓軒陽注意到她。


    看來,他是動了把她接出宮的念頭。


    阿沐沉默片刻,便不再理會陶安,而是把視線投向了前方小幾上的那一盤黃豆。


    **


    宴席開始,雲裳在一眾舞姬的簇擁下在台上水袖漫舞,腰肢款擺,惹來席間眾人紛紛拍手稱好。


    阿沐坐在簾幕後彈撥著琵琶,終是忍不住透過偶爾被風刮起的簾幕望向了軒陽。熟悉的眉眼讓心底深處毫無防備的痛了一下,阿沐收回視線,在舞曲將盡時,飛快的向離自己最近的那名舞姬腳下射出她方才偷來的一粒黃豆。


    那舞姬腳下一滑,“啊”的一聲,在摔倒之前下意識的抓住了身邊被風刮起的簾幔。


    隨著嘶啦一聲響,席間眾人在簾幕飄然墜落的瞬間,終於看到了隱在其後的,有著傾國容貌的青衫女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一仆三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畫城小娘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畫城小娘子並收藏重生之一仆三主最新章節